普京:“為祖國而戰吧!”為什麼仗打得這麼拉垮俄羅斯還要堅持閲兵?_風聞
军武次位面-军武次位面官方账号-专注于高品质的趣味军事科普,打造男人最爱看的频道2022-05-09 21:33

舉世皆知我們是戰鬥民族,要麼打仗,要麼準備打仗,從來沒有其他生活。——【白俄羅斯】S.A.阿列克謝耶維奇《二手時間》
歐洲有一句廣為流傳的俗語“Scratch a Russian and find a Tatar”,意思是:剝開一個俄羅斯人,裏面是一個韃靼人。相比起日耳曼和盎格魯-撒克遜這些世居西歐的老歐洲民族,俄羅斯的斯拉夫民族受地理、歷史因素的影響,不可避免、或多或少地流淌着東北亞蒙古人的血脈——偉大導師卡爾·馬克思也曾經如此評價沙俄帝國——“一個呆滯的韃靼”。
或許正因如此,不論從亞洲還是歐洲的視角,俄羅斯都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俄羅斯屬於歐洲還是亞洲,可能俄羅斯自己也搞不清楚
從俄羅斯這個概念誕生的那天,它便被打上了一個奇怪的“烙印”——俄羅斯永遠與戰爭和苦難作伴,她似乎總是渾渾噩噩,只有被逼上絕路才會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蒙古人明明徵服了俄羅斯,但最終伊凡雷帝卻滅掉了金帳汗國;拿破崙一度焚燬了莫斯科,但最終在巴黎街頭耀武揚威的卻是沙皇和他的哥薩克騎兵;納粹發動了“巴巴羅薩計劃”,德軍先鋒部隊甚至都看到了克里姆林宮的尖頂,但最後在地堡裏舉槍自盡的卻是希特勒。

苦難是俄羅斯民族的主旋律,但她卻總能活下來。前幾天,在俄羅斯的一位歌手在演唱會上慷慨陳詞:我們不會向西方世界屈服,我們的民族偉大而獨特。

作為中國人,軍武菌聽到這話難免總覺得老毛子有些高傲——又不是隻有你不屈服,又不是隻有你打不倒——但這種已經外溢到肉眼可見的民族自豪感,的的確確是俄羅斯人對自己的民族最真心的評價。
今天是5月9日,俄羅斯如期舉行了一年一度的勝利日閲兵式——明明在烏克蘭前線打得那麼拉垮,但俄羅斯還是堅持着組織了一場閲兵——雖然既沒有空軍表演,也沒有網傳的“獻俘”,甚至武器裝備都比往年少了很多。
但也算是一個戰爭時期的閲兵了——可以,這很俄羅斯。
今天,軍武菌就用兩個故事和大家來聊一下這場閲兵背後的一些深層原因——從不同的側面,解剖“俄羅斯民族”。

齊梅良·吉納托夫的故事
1992年9月,某個星期一的清晨,在白俄羅斯佈列斯特市一座火車站的站台上,一位老人自殺了。清晨時分他便來到了站台上,一個人默默地站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約到了工人、職員們已經開始上班的時候,他穿戴整齊,提起了自己的小手提箱,迎着駛來的火車,跳下了站台——在蘇聯解體後的第一個秋天,他選擇用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從他的遺物中,人們才得知了這位老人的身份:齊梅良·哈布羅維奇·吉納托夫,韃靼人,蘇聯老兵,佈列斯特要塞的保衞者——在那場血腥殘酷的衞國戰爭中,他是第一批直面納粹的人。

▲電影《佈列斯特要塞》中福明政委英勇就義的場面
戰爭之前,吉納托夫只是一個普通的步兵學校學員,戰爭剛開始,他便受了傷,不幸做了德國人的俘虜。但他的幸運之處則在於,儘管被抓進了集中營,他仍設法逃了出來,重新迴歸到了蘇聯紅軍的隊伍中。戰爭之後,他走遍的蘇聯的山山水水,他參加過北極地區的建設,也修過西伯利亞大鐵路——最終定居在了西伯利亞一個叫烏斯季庫特的小城市。儘管住在千里之外的西伯利亞,但吉納托夫每年都要來一次佈列斯特要塞,一是為了和老戰友們聚一聚,二是只有在這個他曾經付出過鮮血代價的地方,他才能得到應得的尊嚴。

▲佈列斯特要塞戰役紀念碑
蘇聯解體後的那幾年,二戰老兵的日子很不好過——劉慈欣《全頻帶阻塞干擾》的俄國版中就描寫過“失意老兵典當勳章換食品但最終仍凍死在街頭”的慘劇。但在軍武菌看來,對那些從屍山血海中走出的軍人而言,物質上的貧窮匱乏並非不可忍受,但精神上的侮辱和質疑卻足以讓他們崩潰——有人朝着他抱怨:要不是因為你的“勝利”,我本可以跑到歐洲去,喝巴伐利亞啤酒。
當自己曾經為之付出鮮血的偉大事業被世人棄若敝履——吉納托夫一言不發,提起手提箱,走向了他的死亡。在他的手提箱裏,人們發現了7000盧布,這是他給自己預備的喪葬費。除了錢,箱子裏還有一封遺書——在遺書裏,吉納托夫痛斥了葉利欽政府,並請求人們將他自己安葬在佈列斯特要塞之中。
下面,就是他遺書的片段:
“如果我那時在戰爭中受傷而死,我會知道我是為祖國而犧牲。可是現在,我像狗一樣生活。就這樣寫在我的墳墓上吧,不要以為我是瘋子……
……我寧可站着死去,也不願意跪着去乞求可悲的補貼,苟延殘喘。我不能伸着乞求的手走進墳墓! 所以,尊敬的人們,請不要對我做出刻板的判斷,請設身處地想想吧。我留下了一些錢,如果沒有人搶走的話,我希望足夠埋葬我了……不需要棺木……我穿的衣服足夠了,只是不要忘記在我的衣袋裏放進佈列斯特要塞保衞者證書——為了我們的 後代。我們是英雄,但我們在貧困中死去!祝你們健康,不要為了一個替所有人去抗議的韃靼人而悲哀: 我就要死了,但我不會屈服。永別了。”

▲閲兵式上的蘇聯老兵
在最後一次造訪佈列斯特要塞之前,吉納托夫在自家地裏挖了些土豆作為路上的吃食,穿上了比較體面的衣服,沒和妻子女兒説一聲便離開了——他甚至沒有隻言片語留給自己的家人——但卻給國家和所有陌生人寫了一封認真嚴肅的遺書。
這個故事,軍武菌是從S·A·阿列克謝耶維奇的《二手時間》這本書裏看到的。而作者對於吉納托夫這樣的人是如此評價:
……他們執着於理想,將理想深深根植於自己內心,決不妥協 ——國家成了他們的宇宙,取代了他們的一切,甚至生命……人類其實都願意單純地生活,哪怕沒有偉大的思想;但這在俄羅斯生命中卻從來沒有過,俄羅斯文學也從不是這樣的。舉世皆知我們是戰鬥民族,要麼打仗,要麼準備打仗,從來沒有其他生活。我們的戰爭心理由此形成,就是在和平生活中,也是一切都按戰爭的思維。

列寧格勒廣播樂團的故事
1942年夏季,保衞列寧格勒的戰役仍舊在繼續,持續一年多的戰爭讓列寧格勒陷入了極度困難的境地。最大的危機來自“吃的問題”——由於德軍徹底封鎖了列寧格勒,蘇軍只有在隆冬時節才有機會從封凍的湖面上秘密地運一點物資進去。曾經繁華熱鬧的列寧格勒,此時卻成為了不折不扣的人間煉獄——僅僅在這一年時間裏,就有43萬人死於飢餓。
當時仍然倖存的人裏,有一個叫卡爾·伊利亞斯伯格的人。他的身份是列寧格勒廣播樂團指揮,同時,他還是蘇聯著名作曲家肖斯塔科維奇的大學同學。事實上,即便是身處圍城,列寧格勒廣播樂團也一直在堅持演出——戰爭在夏天爆發,直到十二月中旬,廣播樂團都還在表演。但漸漸旳,樂團便沒辦法繼續了,樂團的管理日誌中寫到:“排練不能繼續了,斯拉比安死了,佩特羅夫病了,博里舍夫也死了,樂團沒辦法繼續下去了。”

▲卡爾·伊利亞斯伯格
列寧格勒廣播樂團本來有40名成員,但到了1942年的夏季,留在城裏的只有15人——其他的人要麼已經死於轟炸和飢餓,要麼已經到前線打仗去了。而此時,列寧格勒廣播樂團接到了一項特別的演出任務——他們要演奏肖斯塔科維奇創作的《第七交響樂》。
和其他的交響樂不同,肖斯塔科維奇的曲子要求的樂團規模比正常樂團要大得多,至少也要100人來表演。即使是正常狀態下,列寧格勒廣播樂團恐怕也難以勝任——但現在,他們已經別無選擇了。於是,指揮家伊利亞斯伯格不得不向全城招募會樂器的人來組成隊伍。當聽説需要自己去演奏《第七交響樂》的時候,那些在昏暗的公寓房間裏奄奄一息的人奇蹟般地振作了起來,他們帶上了服裝、樂器,跟着組織者一起,到了排練場。實際上,為了支援樂隊的演奏,在列寧格勒附近戰鬥的蘇聯北部方面軍甚至把自己軍樂團裏的樂手從前線召回,補充到列寧格勒廣播樂團之中。

▲列寧格勒保衞戰時期,肖斯塔科維奇曾經志願參加消防隊
1942年3月,樂團開始了第一次排練。整場排練預期要三個小時,但僅僅進行了十五分鐘就被迫中止了——三十名樂手因為飢餓和營養不良而虛脱倒地——第一小提琴手已經生命垂危,鼓手則倒在了前往音樂廳的路上,圓號手也只剩一口氣了——儘管列寧格勒人民捐贈了許多物資,但最後,仍然有三名樂手在排練過程中去世。
在經過無數困難之後,1942年8月6日,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樂隊終於勉強能把整首曲子演奏一遍了。
可以了,到時候了。
1942年8月9日,圍攻列寧格勒的德軍突然受到了來自蘇聯紅軍的猛烈炮擊,四面八方的蘇軍炮兵陣地都在開火,極速射出的3000枚重磅炮彈瞬間癱瘓了德軍的炮兵。硝煙散去,殘存的德軍從掩體中魚貫而出。他們本以為炮擊是蘇軍反攻前的火力準備,但炮擊停止後,卻並沒有蘇軍士兵朝他們殺來。就在這的短暫寂靜之中,他們突然聽到空氣中傳來的悠揚旋律——列寧格勒音樂廳外架設的高音喇叭正播放着蘇聯作曲家肖斯塔科維奇的傳世名作《第七交響樂》——此時德國人才意識到:原來,先前的炮擊只是為了讓德國人無法打擾蘇聯交響樂團的演奏。
當天,一個德國軍官在日記中寫道:我們永遠無法拿下列寧格勒,因為這裏的人們不可戰勝。

尾聲:
以上的兩個故事,都關於“信仰”。為了信仰,俄羅斯人是願意上刀山下火海的。
黑龍江大學俄羅斯研究院研究員李傳勳曾經寫過一篇名為《俄羅斯民族性格基質及其表徵》的論文。在這篇論文裏,他總結道:俄羅斯人注重精神需求,輕視物質享受——一個典型的俄羅斯人,即便生活拮据、吃了上頓沒下頓,但也會去看芭蕾舞或者聽交響樂,也一定要維持自己外表的體面——《俄羅斯文化史》的作者格奧爾基耶娃曾説:“一枚以東正教聖徒名字命名的勳章,就足以讓無數俄羅斯士兵義無反顧地馳騁疆場,為俄羅斯帝國建功立業。”
更有甚者,在傳統的俄羅斯文化中,追求安穩小日子的生活方式是可能會被鄙視的。普通“老婆孩子熱炕頭”的追求,在老派俄羅斯傳統中卻是羞於啓齒的。
有了這樣的文化,俄羅斯自然便與商業文明分道揚鑣了。實際上,在俄羅斯傳統的價值觀裏,商人就是奸詐的象徵,經商賺錢歷來都不被視為“正道”。更老一輩的俄羅斯人甚至篤信一句傳統的諺語“金錢就是謊言”。頗有點中國古代“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的味道。
或許,正因為俄羅斯文化中對於“信仰”有着近乎於狂熱的追求,才導致俄羅斯人即便再艱難,也要時時刻刻保持自己的體面和威嚴——換句我們更熟悉的話就是:士可殺,不可辱。
2022年5月9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在一年一度的“勝利日閲兵”演講時説道:“今天,你們正在捍衞你們的父輩、祖輩和曾祖輩為之奮鬥的東西,他們生命的最高意義始終是我們祖國的福祉和安全。而對於我們,他們的繼承人,對祖國的奉獻是最高的價值,是俄羅斯獨立的可靠支柱。”
對於如今在烏克蘭陷入尷尬境地的俄羅斯來説,普京的講話,確實是在俄羅斯人最核心的信仰上打了一針最強烈的“強心劑”。
為了信仰,在所不惜!我想這就是為什麼俄羅斯明明在烏克蘭打得那麼拉垮,卻還要堅持搞閲兵式的原因。
俄羅斯,並非理智可以理解;
俄羅斯,普通的尺度無法對之衡量;
俄羅斯,它具有的是特殊的性格;
唯一適用於俄羅斯的是信仰。
—— 俄羅斯詩人 丘特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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