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中產會要第三個孩子？_風聞

“你還打算再生嗎？”

產後42天檢查，我在醫生診室裏聽到這句話，嘴巴直接變成一個O形，跟傻子一樣呆了兩秒鐘後，還是不知道該説什麼好。

什麼情況，我不是才生完嗎？就像你剛剛寫完一部20萬字長篇小説，痛痛快快打算歇上至少兩年，你的經紀人忽然冒個頭出來問：下一部什麼時候交？

醫生大概不想再看我的傻樣，直截了當説：不生的話，就要好好考慮避孕問題啦。她推薦了節育環，説是一種非常方便的玩意，比起避孕套保障更高，達到99.5%。這話題更讓我寒毛一豎，節育環聽起來好像是一個十分老婦女的話題，而且似乎婦女界對這玩意評價相當不高，難道是已經經過大幅創新改良了？

醫生看我猶豫，又回到了生育問題，“如果生的話，我建議你可以一年後考慮再要，通常別人我是建議一年半，不過你已經到高齡了嘛，還是儘快要比較好。”

這時我終於思路暢通起來，脱口而出：“那醫生您現在就給我上個環吧。”

我的醫生略驚了一下，之後勸我，那倒也不用這麼倉促，回去好好考慮考慮吧。

第三胎，怎麼可能呢？光是提起這個話題，已經讓人覺得，你是不是有點太膨脹了？

去醫院複診前幾天，我在網上看到一個熱搜，專家建議開放三胎。這或許是醫生問我是否準備再生的原因，沒準哪天就開放了。

本來三胎好像是某種跟你我完全不想幹的事，要麼是大山裏的窮人完全不管計劃生育，要麼是有錢到難以想象的闊人擴大繼承人範圍，現在普通人竟然也有了這種選項。

我試着想了想，如果我有三個小孩……天吶，簡直比太空旅行還難以幻想。大概三四年前，兒子上幼兒園時，我跟一個生了二胎不滿半年的朋友見面，選在露天餐座，她剛坐下就開開心心地點了杯雞尾酒，隨後點了支煙。我説你不餵奶嗎？她搖頭，二胎不喂啦，並且全交給阿姨帶。我震驚於她的瀟灑，內心還是腹誹了一陣：這算什麼媽媽……

我養兒子不僅要喂兩年母乳，還跟着《西爾斯親密育兒法》，遵從寶寶剛出生的兩年，必須無條件滿足他。這種養育方法讓我兒子挺快樂，直接把我變成了寶寶的奴隸。你讓這樣一個偉大母親，想象再多來一個孩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老孃還要不要為自己活一次？

等我生了二胎，才發現大部分生一胎的媽媽，都是這麼想的，再來一個？得了吧，一個就要了我的老命。

你猜怎麼着？我跟當年那個朋友一樣，從二胎出生，就全權移交給了阿姨，阿姨給她拍嗝，哄睡，洗澡，換尿布。你只負責站在邊上看看，每隔兩三小時喂一次母乳。這時候你感覺二胎好像也還行，並沒有傳説中的苦其心志勞其體膚。你本想譴責下自己，母性呢？為什麼不每天抱着她唱搖籃曲？

但職業婦女到底不是家庭婦女，醫生在診室裏説，現在的媽媽真辛苦，又要帶小孩，又要上班，生完小孩還要擔心職場裏的位置還在不在。如果你一心撲在小孩身上，就沒法再努力工作，即便是我這樣的自由職業，生小孩這一年，連一本新書都沒出，經紀人不斷提醒我，你這樣下去，很快就被人遺忘了。

女人要不要再多生一個小孩的困境是這樣的，一方面，你沒有那麼多時間生孩子，多一個孩子，就被挖去一大塊寶貴的時間。另一方面，你知道每多生一個小孩，當母親的心就更坦然一點，一個小孩會每天晚上跟着看看作業，兩個小孩或許會關心學校裏午餐吃什麼，三個小孩？平安到家就行。好了，吃完飯自己回房間，再也別煩我。

朋友説她兒子同學班裏的三胎媽媽，一個人帶着三個小孩出來參加聚會，老大自我管理，老二跟着老大，偶爾回來找找媽媽，老三還在懷裏，要吃奶了把哺乳巾一圍，嬰兒一邊吃奶，她一邊繼續跟人談笑風生。我想起前幾天去便利店，一個小女孩旁邊緊跟着外婆，後邊是爸媽。她想買糖吃，外婆覺得可以，媽媽説你昨天已經買過了，爸爸表示如果想買需要獲得班裏的小紅花才行。

前一種一個大人帶三個小孩，看起來挺正常，後一種三個大人圍着一個孩子，怎麼看怎麼不正常。

我有一個鄰居，大概是台灣籍，每天下午四點到家，三個小孩就在外面瘋跑一通，兩個男孩加個妹妹，他們好像從來不需要做作業，也不需要上課外班，更不需要練琴寫字畫畫，玩就夠了。再看我兒子，放學後除了作業還有葫蘆絲英文課高爾夫，他每天晚上都哭喪着一張臉説：為什麼我不能出去玩？

因為你沒時間。

當你只有一個孩子的時候，你難免要為他制定最宏偉的藍圖，鋪設一條最寬闊的馬路，將來能不能上個好大學，德智體美勞是否全面發展。兩個小孩，我已經有了非常具體的策略，對老大説：你有什麼不想上的課趕緊提前跟我們説，你不喜歡正好媽媽也省點錢，沒準妹妹可以用呢。

三個孩子會更加健康，你才不想費心栽培其中一個，只管讓他們野蠻生長，誰更努力就給誰多點經費。

三胎千好萬好，終究是不能了。

家裏的海水缸，四條小魚平平安安活了兩個多月，生機勃勃。小陳心想養魚真簡單，又多買了一批魚。直到昨晚降温，魚缸加熱棒沒啓動，今天四條小魚全部奄奄一息。

你看，做人千萬不能膨脹，來個二胎覺得還行，腆着臉説或許可以試試三胎，這時生活一定會朝你刮一個大耳光。

不過你還是會抱有一點希望，譬如中了三千萬體育彩票，比起胡吃海喝買房買車，心想好像還是生個小孩划算，家庭又多了一份希望，人類又多了一個同類，一百年後四散在宇宙星球中，我們或許不會那麼孤獨。

發於2020.11.4

作者｜毛利，作家，《Vista看天下》長期撰稿人，公眾號“和毛利午餐”主理人，著有《結婚練習生》《全職爸爸》《我在三十歲的第一年》等作品，寫出多篇10w+，感謝全網讀者信任，歡迎加入^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