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青年作家讀基辛格《論中國》第一章之後得出的結論……_風聞
伍麦叶的熏笼精-作家,文化学者-2022-05-16 12:32
近年,很多中東精英開始嘗試瞭解中國,基辛格博士的著作就很受他們的重視。在中東媒體上,只要提到中美關係,基爺的名字出現率就很高,尼爺——尼克松也不時提到。
2022年5月8日,沙特阿語報紙《中東報》發表了一位沙特青年作家沙吉朗的專欄文章**《<論中國>及“後美國之世界”的狀態》**,文中稱《論中國》為“大作”。
該文透露,《論中國》只有第一章(即《中國的獨特性》)由一位教授翻譯成阿文,並由那位譯者進行了介紹。由此可知,不懂英文的阿拉伯人看不到該書後面的章節。
沙吉朗對基辛格的觀點深信不疑,在文中引用了《中國的獨特性》的三段文字,其中包括《國際關係觀念:公正還是平等?》中的一段:
“它(中國)從來沒有在平等的條件下與任何其他國家保持過連續和持久的接觸,這是因為它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文化和規模相當的國家。對中國人來説,不言而喻和自然的是,在面對它的那一帶地理區域中的所有羣體前,它永遠地高居於上方,那根本就是世界的自然狀態,也是天賜給皇帝的盟約(本文作者按,顯然是指‘天命’)的體現。對皇帝來説,天賜的盟約並不意味着中國一定與周圍鄰國的人民敵對,而是相反。與美國一樣,中國一直認為自己扮演着一種特殊的角色。但它從來沒有接受過美國的觀點,那觀點假定美國的原則具有普適性,並且抱着將其價值觀傳播給全世界的慾望。中國滿足於那樣一種原則,即,將“野蠻人”禁止在門檻的界限處,然後就覺得足夠了。她向朝鮮等鄰國人民要求象徵性的讓步,如承認中國之於他們的優越性,而作為回報,他們獲得了一些權利,諸如與中國進行貿易的慣例。至於遠方的“野蠻人”,如歐洲人,中國對他們知之甚少,僅僅對他們採取了傲慢和冷漠的態度。他們沒有興趣吸引那些人來學習中國的義理和方法。”(此據阿文轉譯)
最後,沙吉朗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上述是基辛格關於中國的觀點的一部分。我由之認識到,世界秩序的轉變,或者説舊政治傳統的破裂,並不意味着中國將在文化上統治世界,而是在世界實現區域穩定方面,提供另外一種政治與經濟的備選方案。西方政策變軟弱,或美國厭倦了繼續承擔其歷史性角色,都並不意味着西方在科學、知識和生活領域的巨大作用就此被否決。”
首先,沙吉朗一點不懷疑基辛格的説法。
第二,他像基辛格一樣,認為中國沒有變化,今天的新中國和基辛格講的那個古代中國沒任何區別。
第三,他形成了思維定式,有他關心和焦慮的問題,於是,不管讀了什麼,他還是回到他的思維定式上去。
這是今天中東文化人普遍的狀態。
我特意費力把上面基辛格那一段文字按照阿語譯文翻了一下,和朋友們一起體會,不同的語言,在翻譯過後會有怎樣微妙的變化。
我建議各位找英文原文去讀,網上能找到該書的英文版。
也可以讀《論中國》的中文版,但我覺得中文版翻譯裏有一些比較粗疏的地方,未能充分表達基辛格博士的原意。
另外,格雷厄姆·艾利森《註定一戰——中美能避免修昔底德陷阱嗎》也引了那段文字作為重要觀點、重要論據,但,目前的中文譯本,也有不符合原意的地方:
“正如基辛格在離任後之所寫,中國意識到它應該“超越它的地理範圍……不一定意味着與周邊民族的敵對關係”。同時,“像美國一樣,中國認為自己扮演着特殊的角色”,但是,它“從未贊成美國的普遍主義,將其價值觀傳播到世界各地”。相反它“致力於直接將野蠻人控制在其家門口,爭取像朝鮮這樣的國家承認它的特殊地位,作為回報,賦予後者諸如邊貿權利等好處。””
“超越它的地理範圍”顯然譯錯了,原文是説,中國在自己所處的地理範圍內,認為自己是“超越”其他的,即,是高高在上的。這是基辛格,或者説西方漢學,的一個核心和精華,就是指責中國人有種絕對的優越感,認為自己比其他人都高,站在其他人的上面,而且把自己高於他人,當做一種大自然的屬性、大自然的秩序,是大自然的作品和造物。
我們中國人沒有好好研究基辛格的著作、他的觀點,也沒有好好研究西方漢學、中國學創造的説法、散佈的觀點,往往沒搞懂他們都説了什麼,所以很被動。
另外,《論中國》都只有第一章翻譯成阿文,後面關於鴉片戰爭、孫中山先生領導的革命,都沒有翻譯,可見阿拉伯世界的普通民眾遭信息屏蔽多厲害。當然,有大量熟練英語的精英,他們可以讀原文,由此形成了信息壟斷和知識壟斷。只是他們又掌握的是基辛格提供的觀點,而基辛格的觀點是非常成問題的。
好在如今有網絡,打破了原來精英對信息的壟斷,希望中東民眾能通過網絡瞭解真正的、今天的中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