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個人可以空手走出深圳水貝_風聞
互联网那些事-有态度 够深度2022-05-17 19:01
年輕人相信愛情,更相信愛情保值品。
古今中外,無一例外。在中國60年代廣東“大户人家”用銀元打鐲子做聘禮,90年代“三金”是很多家庭的彩禮標配,2022年福建新娘披上20斤黃金出嫁。
在西方世界,希臘人認為珠寶是星星的碎片,古羅馬人認為是朱庇特的眼睛,“鑽石恆久遠,一顆永留傳。”更是讓鑽石供應商戴比爾斯賺翻了。
你明知珠寶之類的不過是一場營銷騙局,但最終很可能還是會給愛情送上。
“難道你就不能為我當一次傻X嗎?”儘管你知道珠寶不過是資本誆騙傻X的營銷騙局,但面對女友的如此責難,男青年們義無反顧的走上了知X當X的未曾設想之路。
稱霸我國珠寶代工市場的水貝正在試圖打破這個神話,挽救廣大男青年於愛情的水火之中。
深圳羅湖水貝區堪稱珠寶市場裏的“華強北”,這裏賣出去的黃金、鉑金、鑽石飾品,佔據全國市場份額的大半個江山,年營收有1200多億,足夠吊打全國99%縣城的GDP。
據説沒有一個人可以空手走出水貝。
珠寶品牌櫃姐喜歡販賣稀缺性:地殼的平均厚度20公里,而鑽石形成於地下160多公里處,相當於一個的小區負5萬樓左右,如果坐電梯下去要二十四個小時。
水貝的珠寶商們則簡單直接:珠寶價格只要品牌專櫃價的四分之一。
珠寶是珠寶,愛情是愛情,生意是生意,水貝珠寶行業的B面足以擊碎你對珠愛情的想象……
一 歷史:誰選擇了水貝?
任何一個產業都不會無緣無故發展起來。
深圳水貝村最早因承接了中國香港的鑽石珠寶代工產業而得名。
在深圳成為特區之前,水貝村經歷了相當長時間的貧困,因為地處深圳北部的偏僻地理位置,一度僅有20多户人家、160餘人在此定居。
改革開放之後,隨着外來暫住和流動人口的增加,慢慢成為一個喧鬧、繁華的居住區,時間來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這裏已經擁有了許多工廠,外地工人在此打工謀生。
在1984年,深圳拿到了國內第一張黃金生產加工和銷售的牌照,有地緣優勢,再加上低廉勞動力,深圳從此開始起飛。
鹽田沙頭角、福田蛇口、南頭等地區都有一些珠寶首飾企業,他們開始為周大福、謝瑞麟做代工廠,散佈在深圳的各個地區。
當時,圍繞着這些知名品牌,還衍生出一批代工企業,包括星光達、甘露、百泰、翠綠、粵豪等。這些名字你可能沒聽過,但周大福、周生生有許多產品,都來自它們的工廠。
隨着時間推移,代工產業從沙頭角轉移到了水貝,水貝也慢慢成為珠寶首飾的企業集聚地,它們在此註冊公司,設立工廠、珠寶展廳跟交易中心,建立起中上游的珠寶產業鏈。
2003年,深圳市支持水貝珠寶產業集聚地建設,讓水貝日新月異,金展珠寶廣場、水貝金座、銀座、水貝萬山、IBC等各大商圈,9000多家珠寶商入駐在此,形成了如今的大型黃金珠寶批發市場。
珠寶行業內,有個秘密人盡皆知:做品牌,比搞加工更賺錢。
同一家工廠代工的鑽石飾品,貼上知名品牌的標籤,價格浮動甚至可以達到300%。牌子知名度越高,溢價能力就越強。
早在90年代深圳的代工廠裏,有人不甘心只是待在生產車間,賺點加工費。
1999年,在創業道路上摸索七年後,福建福清人周宗文創立了“周大生”品牌。11年前,他也跟很多人一樣,從老家來到深圳,進入了一家珠寶加工廠工作。
同樣以生產製造起家的,還有潮汕人李偉柱。他最初是在水貝做珠寶鑲嵌加工,給廠商供貨。2004年,工廠辦了兩年後,李偉柱決定跟哥哥開始做珠寶品牌,“週六福”由此誕生。
精明的珠寶商人自然不會放過靠打品牌溢價牌發大財的機會。
2010年左右,翠竹街道上,一批姓周的珠寶品牌不斷“冒”了出來,有周百福、周大發、周金生、周大昌、周萊福……
但行業頭部不是想做就能做的起來的,光是周XX這樣的取名格式早已讓消費者們迷失在珠寶的海洋裏。
國海證券發佈的《黃金珠寶深度:千秋之業,品牌渠道為王》報告數據顯示,中國香港珠寶市場的CR3(指行業內排名前三的周大福、周生生、六福)市佔率達34.8%,相比於大陸珠寶市場的18.6%(周大福、老鳳祥,老廟黃金),市場集中度較高。
在水貝珠寶做品牌化的同時,這裏孕育出不少獨立經營的珠寶商,這也讓國內珠寶市場變得愈發分散,國際大牌與國內中小品牌的混戰從未停歇。
珠寶行業是典型的重資產模式,在採購鑽石、黃金等貴重原材料時需要鉅額資金,如果賣不掉很容易造成壓貨現象,這也導致了鑽石珠寶行業的供應鏈極為複雜。
對於普通珠寶商而言,完全能夠在上下游找到合適的供應商進行合作,降低成本實現利潤最大化,分散格局也許是水貝珠寶行業的“最優解”。
但這也降低了行業的門檻,只要有工廠資源,就能成為珠寶產業鏈中的一環,宗族式經營的個體珠寶商滿地開花,成為產業鏈中給同行供貨的批發商角色。
水貝珠寶江湖裏有六大門派,福建莆田黃金派、潮汕揭陽玉石派、浙江諸暨珍珠派、江蘇東海水晶派、山東昌樂藍寶石派,和河南南陽和田玉派。
而在六大派中,莆田黃金派最為興盛。
據深圳莆田商會統計,在中國每年近6000億元的珠寶零售“盤子”裏,莆田人佔據了三分之一的份額。單單在水貝,就有約3萬莆商,經營着1500多家珠寶店。
福建莆田珠寶商的故事,其實更是一個“深圳”的故事,他們的財富密碼,本質是深圳珠寶行業拿到牌照後飛速崛起的故事,而他們的暴富只花了20多年而已。
哪怕現如今深圳地價高昂、舊城改造,大批珠寶加工廠開始搬離深圳水貝市場,深圳開始對珠寶業進行升級轉型,也不妨礙水貝乃至深圳締造莆田珠寶商的神話。
傳説:暴富在水貝
深圳的城中村從來不缺乏一夜暴富的例子,一則“鑽石被當垃圾扔掉”的新聞刷爆各大自媒體平台。
水貝某珠寶商不小心把幾百萬鑽石當垃圾扔了,員工正在翻垃圾堆尋找丟失的鑽石。有時候,機會就是來的如此突然……
還有網友調侃道:“沒事多去水貝轉轉,説不定下個百萬富豪就是你了。”
在水貝的珠寶交易中心,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計算機按鍵的聲音迴盪耳邊,其中不乏各類穿着時尚、揹着名牌包包的高端人羣。
還有一些提着塑料袋的大叔大媽,千萬別小看這些人,因為裏面可能裝的都是黃金。
在水貝,一個人的真實公允價格是市場行為,一個公式計算就能出來:擁有的黃金數x當日金價。
在珠寶行業還處於盈利風口的時期,水貝的生意風生水起堪比當時華強北的電子廣場。
當時華強北盈利情況誇張到一節櫃枱的日盈利高達7萬,老闆賺錢後都不知道怎麼花,晚上下班請員工去KTV唱歌囑咐要把當天賺的7萬塊花完;
而當時水貝珠寶商們,日營業額數百萬很常見,加之不少水貝老闆都有炒金,無論黃金、鈀金、鉑金都能讓他們賺得盆滿缽滿。
一年炒金額度達到幾十億的很常見,甚至有代工廠老闆説“我工廠500多號員工年營業額都不如我一個人(炒金)賺得多!”
但在經歷了2020年金價暴漲和2021年金價暴跌後,賬面上身價就像是數字,珠寶商們看多了也就沒感覺了,重要的是看你有沒有銷路和門路。
畢竟對一個高度分散的行業來説,只要有工廠資源,就能成為珠寶產業鏈中的一環,而他們的生意並不好做。
一般來説,鑽石珠寶批發商的利潤基本在5%-10%左右。從上游拿貨、配貨、品控,再批量定製下單,到工廠跟貨(定製鑲嵌),奔走在市場和工廠之間,最後將產品送檢出證書、整理發貨,整個流程複雜且漫長。
他們更像是連接產業起點和終點的中間角色,給同行採購,給外行代購,而有自己的實體店和工廠的,賺主要是出廠差價和人工勞務費,薄利多銷。
這也導致了水貝的同行競爭慘烈,莆田派和潮汕幫在黃金飾品領域的爭奪堪稱宗族生意商戰的教科書。
莆田黃金派稱霸水貝並非一日之功。
起初,莆田和潮汕的勢力基本是五五分,大家在各自領域相互發展,做到了既競爭又合作。
但隨後,潮汕人逐漸敗退,對比潮汕人,莆田人在營銷上更捨得花錢。“莆田人願意砸錢租最貴的鋪位、最顯眼的廣告位、最響亮的冠名權,但這些潮汕人捨不得。”
不僅如此,珠寶行業自帶的重資產屬性和莆田人的“宗族信用體系”相當契合,莆田人一般不會向銀行貸款,透過親戚或老鄉合夥,他們在一天內融到鉅款不是難事。
而相熟的黃金商人打交道時,若開口講起的是莆仙話,有時候甚至可以少付上百萬的定金。
莆田人的抱團能力極強,他們先是把自己家族內的兄弟姐妹、親戚朋友帶上,在逐步把村裏人都叫出來幫忙,把盤子越鋪越大。
“他們做生意遠比想象中厲害!”水貝當地的一位黃金商人感慨道,莆田人一個帶一個,迅速就拿下了黃金市場。
旁人聽來宛如天書的莆仙話,恰是珠寶行業內的財富暗號,在珠寶的圈子裏,上游下游,認的皆是這一口鄉音。
問題:珠寶代工沒有宇宙中心
這些珠寶商們可能想着的是怎麼抱團,怎麼搶地盤,但在珠寶行業的產業鏈條上,貌似從來沒有想過深耕。
和深圳水貝一樣,上世紀80年代,番禺開始承攬港資珠寶首飾的加工業務,經過40年發展,番禺已成為全國珠寶首飾加工製造中心。
2021年1—3月,番禺區進出口珠寶總值89.9億元。目前,番禺金銀首飾的加工量約佔香港轉口貿易量的70%以上,佔全球市場份額的30%。也就是説,香港珠寶專櫃裏的首飾,10件裏便有7件產自番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