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大護法》,國漫底層表達的勇氣_風聞
文娱价值官-文娱价值官官方账号-2022-05-17 10:32
撰 文丨劉娜娜
編 輯丨美 圻
文娛價值官解讀:
ID:wenyujiazhiguan
這是一部2017年在院線公映的國產動畫電影,是很長時間以來鮮有涉及的“水墨動畫”,美學上屬於極簡加暴力,故事核心很難講清楚,而且是中國第一部自主分級電影。很多人並不知道有這樣一部國漫的存在,但它的豆瓣評分最高達到8.1分,即使五年過去後也有7.6分,34萬多用户參與評分的真實性很高,可見不屬於爛片。
2020年疫情開始到現在,院線無法持續提供服務,電影行業直接受到衝擊,很多國產電影都延期或擱淺項目,而剛起飛的國漫也同樣被迫進入蟄伏期。雖然很多朋友暫時不能走入電影院,好在還有平台可以回顧經典。今天,我們想分享這部既有勇氣又敢於創新的國漫——《大護法》,或許可以成為一個温故的選擇。

為成年人而拍的動畫
2017年7月13日,“國內首部自主分級動畫電影”《大護法》上映3天,票房只賣出2000多萬,這與之前的《大聖歸來》三天破億的成績比,的確有些低。因為這不屬於全家歡類型的動畫電影,謝絕兒童的同時就等同放棄一部分市場,但是,中國也的確需要這樣為成年人而製作的帶有啓發性動畫電影。


《大護法》豆瓣評分最高達到過8.1分,即使五年過去後也有7.6分,34萬+用户參與評分的真實性很高,可見不屬於爛片。

豆瓣上的高贊評論
和很多動畫主創團隊一樣,《大護法》的團隊一沒人,二沒錢,只有熱血。構建起全片的1065個鏡頭,795個場景和91360幀的原畫,初期的製作團隊只有4個人,這意味着如果有一個人生病,整個團隊都會陷入困境。《大護法》從確定樣片,到好傳動畫和光線彩條屋投資,到影片根據點映會觀眾的建議不斷地優化修改,再到全國上映,用了三年時間。

2013年,《大護法》導演不思凡第一次見到了好傳動畫的創始人大牛。大牛此前仰慕不思凡的才華,由不思凡導演的《小米的森林》、《黑鳥》兩部作品,無論是風格還是劇情,都就有獨立精神。當他們聊到創作時,不思凡説:“最近心情不好,想做一部暴力一點的片子……”大牛毫不介意:“不然,就再暴力一點吧!”於是,《大護法》就這樣誕生了。
不思凡是無意間看到同事的手辦,閃現出了花生人的靈感。而花生人的冰冷,則來源於生活。有一次過馬路,一位老奶奶摔倒在路上,不思凡猶豫了一下,過去扶了,那個老奶奶讓他先等一下,想自己爬起來。等待過程中,路人用很奇怪的目光看他,好像他做了一件不對的事,似乎在説你怎麼敢去扶,怎麼敢做這樣的事。他就是由身邊一些冷漠麻木的人,創作了花生人。

“花生鎮”的概念則是起於巴西貧民窟的照片,用導演的話説,這部作品的腦洞都是因為這個作品出身貧寒,是窮出來的。

2013年左右,不思凡在創作上遇到瓶頸,導致一系列思考。“我讀了一些佛學,書讀得不多,但對我影響很大。電影陳述的內容,也像是佛學入門書裏想要講述的部分,關於‘我’的問題。”所以,在不同人的眼裏,《大護法》呈現出不同的理解。
暴力美學的覺醒力
《大護法》的故事不復雜,神秘的村子,天空中終日飄着一顆黑漆漆的大花生,還時不時發出悲慼的叫聲,恐怖至極。食物鏈最末端是蟻猴子們,整日誠惶誠恐,花生人靠吃蟻猴子為生,舌頭特別長且靈活,戰鬥的時候腦袋會開花,身上會長出“鬼蘑菇”,終日面無表情(像極了魯迅小説裏冷漠的看客)。花生人們看着自己的同類被處決,沒有一個挺身而出,沒有一個懷疑過這套規則。

而花生人的食物鏈上端,是殺人不眨眼的冷血行法者。村子被一個白鬍子老頭統治着,老頭兒歐陽吉安是花生人信奉的神仙。老頭身邊就是冷血殺手,但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見過的都死了。

雖然底層的蟻猴子終日恐慌,但花生人的日子也不安穩,因為如果他們身上長出蘑菇,就會被行法者捕捉,然後殺掉取出腦袋裏的黑色石頭,再做成最純的“黑蠱石”,收集黑蠱石的過程,就像種植莊稼一樣。

故事的主角大護法和太子,承包了全劇幾乎所有的笑點,兩個花生鎮的異鄉客,思路清奇。太子長着徐錦江的臉卻極其自戀,魁偉的身材裏卻有着敏感文藝的小心靈,大護法喜歡吟詩迎風流淚,這樣強反差的人設在國內動畫電影中難得一見。

以蟻猴子為食的花生人最後發現自己就是蟻猴子經過千辛萬苦演變而成的……花生人自以為是的生命,其實就是個謊言……經歷麻木、懷疑之後,花生人終於迎來了自我覺醒,覺醒了就萬事大吉了嗎?做點有用的事兒吧,但卻不知道有用的事情是什麼……花生人們撕掉了假眼睛假嘴巴,他們不再吃蟻猴子,他們把大花生撞毀,他們要去殺歐陽吉安。
《大護法》上映時,很多影評人都給出自己視角下的解讀,這就是不思凡的高超之處,讓作品成為鏡子,人們反觀自己的思想。

而電影裏對人性的挖掘,其實非常深刻。
首先,小姜即便知道吉安的惡行,依然稱呼吉安為“吉安大神仙”,並向其下跪為太子求情。人的奴性,一旦被根植,便很難消除。而小鳴腹黑的一句話‘“黑蠱石如果落入敵國之手,天下大患。”言下之意可以理解為“如果太子你不帶我走,我就把這些交給敵國。”關於庖卯,吉安讓他殺掉太子時,第一反應是喊“如果不想死,就趕快跑路吧!”是善良的人。而庖卯真正起殺心,是因為吉安告訴他這些人會讓他丟掉工作,因為當自己的利益受損時,便會掉頭跟權力擁有者站在一起,這就是中產階級的侷限性。

小鳴只有十幾歲的模樣,卻相當冷靜冷酷地勸説太子,收下從花生人們腦中提煉的寶貴石頭,以備未來穩固江山之用,文藝青年掛的太子一臉驚愕,歐陽鳴答道:你只是聽到一個小孩子這樣説話,很不習慣罷了。對我們來説,這也是最棒的部分——當我們在一部動畫片裏看到這樣深邃的表達,的確很不習慣。
保持實驗精神和勇氣
在畫風上的創新和突破,是《大護法》給國漫市場帶來的一個另類思路,這是一部水墨彩繪的動畫電影,場景設計也有不少地方借鑑了中國水墨畫的痕跡,導演不思凡承認水墨風格是結合團隊擅長,水墨風格剛好也是主美的專長,項目初期主美自由創作了一個場景,大家都覺得非常合適,風格就這樣順利定下來了。在構思過程中,片子內雜糅了很多元素,比如中國特色的美術場景,戰鬥上則參考自西部片,以及昆汀.塔倫蒂諾導演的作品,這些都是帶有探索性的創作。

《黑鳥》同樣採用了水墨畫風格
除了外在的美學部分,《大護法》在內容上也做了前所未有的探索,簡單的故事外殼下反而提供給觀眾更多思考的空間。
知乎上有觀眾寫道:熟悉諸多反烏托邦作品的讀者,在看到《大護法》時,會有很強烈的互文感,以獲得更多更深厚的閲讀體驗,尤其是表達方式是動畫電影這種形態。《大護法》是如何描述性行為的呢?除了在殺手羅丹家附近相互喜歡的兩個花生人在深度舌吻時被爆頭這件事,可以説基本沒有更多的描寫。但正是這沒有更多的描寫,才帶給我們更多對花生鎮的理解恐懼。

也有提出質疑,對故事的牽強和簡單無法接受的觀眾:《大護法》有些“本末倒置”,着重於強調畫面的視覺衝擊,而不顧故事的完整性。在電影裏,一部分畫面色彩沉重壓抑,視覺效果處理得很好。但問題是這些畫面並不是為了故事服務,而是單純為了存在而存在,只是為了增加視覺衝擊而已。也有觀眾説台詞不知所云,毒雞湯堆砌,用台詞的深奧晦澀,來烘托故事的晦澀難懂,卻起到了反效果。
能激發討論的作品首先是帶有實驗精神的,就像當初大家看《讓子彈飛》每個人都能説一段自己的解讀,或許這些解讀與創作初衷毫無關聯,但至少這樣的電影設定和想法都很大膽,很有力量,是能與我們內在甚至結合當下現實進行交互思考的。

中國不缺好電影,也不缺好製作,缺的是好的市場和積極探索創新的勇氣。
回望2011年《魁拔1》上映,票房350萬元;《魁拔2》(2013年)票房2500萬元;《魁拔3》(2014年)2425萬元。三部動畫電影共投資逾億元,票房累計只有5000萬元,虧損慘重。6月8日,曾經宣佈無限期延後的國產動畫電影《魁拔4》,發起了一項為期60天的網絡眾籌,以募集資金300萬。2015年《西遊記之大聖歸來》叫好叫座,票房9.56億人民幣,給國漫帶來了希望;2016年《大魚海棠》票房5.65億人民幣;2017年,《大護法》上映5天,排片佔比8.1%,累計票房只有3940萬。2019年,《哪吒之魔童降世》30天破46億,是國漫票房和口碑的贏家。

在國漫發展過程中,票房一直不是導演們主要追求的目標,能在院線公映已經是對創作者的一種巨大肯定了,而在每一個發展階段後,我們都要看到創新帶給市場的活力,只專注低幼市場、商業動畫,那麼類型未免過於單一,創作沒有先例的類型片是值得鼓勵的勇敢之舉。另外,今年不思凡的新作《大雨》即將上映,對這部新片我們同樣充滿期待!

最後,那些猜測《大護法》究竟講的啥?答案其實非常純粹,就是人類不斷提出的問題:“我是誰”?“我從哪裏來”?無論是我們個人,還是國漫的創作羣體,就像導演説的那樣:“走出舒適區和經驗區,才能看到世界上最好的和最不同的東西。”
(文章配圖部分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