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安處是故鄉!求穩是大勢?卷不動的海歸們,正流向中國小城市_風聞
大眼联盟-2022-05-18 14:32
如今,越來越多的海歸正在流向三線城市。
數據顯示,2021年海歸羣體前往三線及以下城市發展的意願明顯增強,簡歷投遞人數同比增長了24.5%。
在疫情的衝擊下,海歸與國內高校畢業生一樣,求穩心態凸顯,考公或進國企成為熱門選擇。
與此同時,面對競爭激烈的一線城市,海歸學歷不再吃香,走入三線城市成為他們的務實之選。
01
求穩是大勢
三年前,在韓國留學的李斯收到了一家韓企的offer,年薪近二十萬元。李斯拒絕了,他對未來另有規劃——回國考公。
從本科到研究生畢業,李斯在韓國待了近十年。多年在韓留學、兼職的經歷使得李斯深諳韓國文化,為了發揮自己的優勢,回國考公時他的第一選擇是山東某二線城市的商務局,這個崗位需要經常前往韓國出差。

圖|李斯在濟州島
2019年年底,李斯回國,花了一個月時間備考,該單位計劃錄取六人,李斯最終考了第七名。
這次失利後,李斯把目光轉向了家鄉日照。經過一段時間的自學,他考上了日照統計局的事業編制。
不過李斯並沒有到統計局就職,因為他同時考上了日照某市屬國企,擔任董事會辦公室行政,這份工作李斯干了一年。一年後,李斯再次考公併成功上岸。
如今,像李斯一樣選擇回到三線城市發展的海歸正日益增多。
根據智聯招聘發佈的《2021中國海歸就業調查報告》顯示,2021年向新一線城市投遞簡歷的海歸人數同比增長2.6%。
與此同時,2021年海歸羣體前往三線及以下城市發展的意願明顯增強,投遞人數同比增長了24.5%。
報告同時顯示,海歸羣體的求穩心態凸顯,2021年向國企投遞簡歷的海歸人數同比增長3.7%,3成留學生期望進入國企就業,59%的留學生認為海歸羣體中存在“考公熱”,其中38.3%認為“考公熱”近兩年明顯升温。
在疫情衝擊的影響下,就業形勢的嚴峻正讓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取向求穩。
2020年2月,中國的城鎮調查失業率達6.2%,創2018年1月以來的最高紀錄。同一年,在獵聘網對應屆畢業生選擇工作最關鍵的因素調查中,“收入”和“穩定”分別排在前兩位,佔比高達76.92%和68.7%。
正如2022年4月歷史學家許紀霖接受時代財經採訪時所説:“這幾年全球經濟形勢的不確定因素增多,在此背景下,人們總是在不確定的時代裏面想尋找一種確定性。今天,大家首先求穩,所以才會出現深圳市中心的中學招老師,最後錄取的是美國常春藤學校、北大清華畢業的博士生。這在過去是不可想象的。”
02
不想卷在一線城市
流向三線城市的海歸中,一部分人是為了逃離競爭激烈的一線城市,對如今在就業市場中再無明顯優勢的海歸來説,三線城市不失為穩妥的選擇。
蛋堡的家鄉位於河南某縣,2019年之前,當地還是國家級貧困縣。
從武漢大學文學系畢業後,蛋堡申請到了英國愛丁堡大學的研究生,專業是比較文學。2021年8月,蛋堡畢業回國找工作,一開始的目標是網易的遊戲策劃崗。
網易的面試官問了一通對陰陽師王者榮耀的看法,蛋堡回答不上來。面試失敗,HR最後建議蛋堡“多玩點國產手遊”。

圖|蛋堡在英國留學時旅行
事實上,對於許多海歸朋友趨之若鶩的互聯網公司,蛋堡並沒有太多向往,“996的工作都不考慮了”。在優渥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年輕一代,不再願意靠讓渡生活的舒適感去換取一份工作。
根據拉勾招聘發佈《互聯網行業非正常工作制民意調查報告》顯示,82%的90後互聯網人都曾有過非正常工作制經歷,43%的90後對非正常工作制堅決拒絕。
2021年11月,蛋堡入職一家世界500強民企,負責總部旗下子公司的行政跟外宣,公司位於浙江諸暨的一個小鎮。這個崗位最吸引蛋堡的地方在於,“可以把工作跟生活平衡得很好”。
平時八點鐘上班,五點鐘下班,中午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一個月有五六天休假,同時還有寒暑假,“簡直是神仙工作”。

圖|晚間諸暨小鎮廣場
諸暨舒緩的工作節奏和濃郁的生活氛圍,最令蛋堡留戀。
一次下班後,她在一家小館子吃了一碗米線,又到路邊攤買了一袋小米跟玫瑰花茶,走到小鎮的廣場邊,阿姨們正在唱越劇,旁邊有人伴奏,再往前走,一羣小男孩拿着泡泡槍,吹着泡泡玩。蛋堡説,那是她回國後印象最深刻的瞬間。
公司簡單而純粹的人際關係,也讓蛋堡更加篤定自己的選擇。隻身從河南來到諸暨工作後,她很快便融入了同事的生活,這裏的人情味令她不再孤單,“集團有個菜品研發中心,有次開發胡辣湯,同事都知道我是河南人,專門喊我來試菜,臨走時還特地給我打包了很多食物。”
蛋堡的想法,與另一位海歸在豆瓣“海歸廢物回收互助協會”小組的觀點不謀而合:“國內的人際關係和行為處事比考試還難”。
特別是當海歸回到三線城市,“血緣、姻緣、地緣等強連接‘熟人關係’成為重要的社會網絡構建方法,很多生活中的難題往往通過建構在‘高塔’上的複雜人際關係迎刃而解。”
03
回到家鄉創業
隨着三線城市走出去的留學生越來越多,海歸回到家鄉創業的比例也逐年上升。
2014年5月,在維也納音樂學院留學的馬龍提前結束學業,回到家鄉佳木斯,在堂哥的介紹下,他成為了一名房產銷售。
為了幹好這份工作,“每棟樓的面積、户型都得背下來,精確到小數點後一位。每一户的廁所門朝哪開,窗户朝哪開我都知道。“馬龍説。兩個月後,他成了售樓部的銷售冠軍。
在售樓部幹了半年後,馬龍打算到大連打工,但當時女友想去蘇州,最終馬龍跟着女友去了南方。在蘇州,他幹過P2P理財、APP地推、貴金屬交易,每份工作都幹不長久,“幹了一段時間後發現是騙人的,良心上過不去”。半年後,馬龍帶着女友回到佳木斯。
馬龍的父親開了家物業公司,公司賬目都交給代理記賬公司打理。剛好那段時間女友在學會計,馬龍跟父親一合計,乾脆開個代理記賬公司,“行就行,不行這輩子就認了”,創業的初始資金來自父親贈與的四萬塊錢。
跟一線城市相比,三線城市創業競爭壓力小,創業所需資金少。在父親的支持下,馬龍的代理記賬公司順利開張,第二個月就發展了十來個客户。
但好景不長,隨着互聯網代理記賬平台的崛起,為了搶奪客户資源,馬龍不得不打起價格戰,利潤空間被不斷壓縮。如今,馬龍的公司一年盈利在20萬左右,為了增加收入,他正在籌劃開展新的副業。
跟馬龍一樣選擇回東北老家發展的還有花花。從讀研到畢業後從事醫療數據分析工作,花花在美國待了14年。兩年前父親去世,留下一個香腸廠,這個廠子有32年曆史,是父親一輩子的心血。花花決定回到齊齊哈爾老家,接手家族企業。
圖|花花家的香腸工廠
從國外回到三線城市,海歸需要面臨的是迥然不同的生存場景。
對花花來説,回到齊齊哈爾意味着生活的全面調整,這裏遠無法提供她預期的生活。花花有三個孩子,最大的7歲,最小的4歲,“孩子中文太差,上不了公立學校”,為了讓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花花讓丈夫去上海全職帶娃,一家人只好兩地分居。
在美國時花花已經戒酒一年,但“中國的生意場酒文化避免不了,雖然銷售經理可以替我喝,但有時為了拿下訂單,還是得自己上”。
在過去的工作中,花花自認為 “沒承受過太大的壓力,沒鑽研過人性,沒玩過辦公室政治”,接手廠子後,一下子“被扔到一個信息密度極高,人際交往極頻繁的環境” 。
而忙於創業的馬龍再也沒有碰過心愛的薩克斯,他打算等公司月盈利四萬塊時再花錢買個新的薩克斯,把過去的愛好撿回來。因為“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他跟妻子正打算要個孩子。
(文中受訪者皆為化名)
真故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