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談戀愛，“身體互換”梗還可以多點想象力_風聞

不只可以談戀愛。

有些劇只用“身體互換”四個字，就能完全概括它的劇情框架，比如在播的小甜劇《反轉人生》：男主角是富二代“學渣”，女主角則是家境貧寒的“學霸”，非常普通的偶像劇設定，就算加上“身體互換”的橋段，看起來也還是非常眼熟。

目前該劇的播放情況和討論度都平平，在各個維度的劇集榜單裏都排在十名開外，屬於比較標準的圈層化產物。大部分人在瞭解這部劇時，會和去年表現很好的《變成你的那一天》進行對比，因為二者都是借用了身體互換設定的甜寵劇。

雖然數據一般，但有一個話題仍然值得討論，為什麼即使聽起來已經不再新鮮，還是有這麼多文藝作品喜歡採用“身體互換”的設定？

將目光從國產劇移開，在時間、空間和類型三種維度上看，身體互換的設定都有着遠遠超於愛情故事的能力。而且，即便是性別互換，也不止是淺嘗輒止的性別議題和戀愛結局，還有更復雜的、人性層面的探討。

所以對於國產劇來説，“身體互換”不僅不是個舊瓶子，甚至還是個只被探索了1%的寶庫。

身體互換，常看常新？

在提到身體互換時，大部分觀眾首先想到的可能是是韓劇《秘密花園》，但其實在電影領域，特別是海外範圍內，這已經是個極為常見並被熟練運用的敍事策略了。

較早將這一設定應用到電影中的作品是由布耐恩·吉爾伯特導演的美國電影《小爸爸，大兒子》，上映於1988年3月。影片裏，離婚後獨自撫養孩子的父親和成長於破碎家庭的兒子都對現狀感到不滿，通過一個擁有神奇魔力的骷髏，兩個人的身份發生對調，並由此展開一系列故事。

“身體互換”前身或者説一般呈現方式是“身份錯位”， 這是一種視角上的調整，當主人公以更換名字、易容等任何偽裝形式成為另一個人時，他就能夠體驗他人的生活，並在此過程中走向兩種方向：完全認同，或是自我矛盾，有時指向着兩種結局，有時則是兼而有之。

身體互換則是一種極致化的虛擬形式，在心理體驗的基礎上，疊加了真實的互換體驗。在已有的影視作品裏，常見的身體互換分為三種類型，分別是男女性別互換、不同年齡的互換以及不同職業的互換，這三種類型大部分時候處於疊加狀態，但在劇情當中，一定有一種被放在主要表達的位置。

其中，性別互換是最常見的一種，2016年12月在內地上映的日本動畫電影《你的名字》就屬於此類。在像《校園變身》這樣的青春愛情片和韓劇《秘密花園》裏，性別互換大都是甜蜜誘發劑。

在婚姻關係裏的性別互換也有不同方向的表達，比如2017年的意大利電影《夫妻之間》，就講述了一對婚姻瀕臨破裂的夫妻通過互換身體重歸於好的故事；2006年的日劇《我是主婦》則是讓作家夏目漱石附着到了一個普通主婦的身上，以喜劇的形式呈現日本家庭主婦的生存現狀。

值得一提的是，性別互換不一定為戀愛而服務。2002年的電影《小姐好辣》互換雙方就是女高中生和一名搶劫犯，故事並未以愛情為主線而展開，而是側重呈現女生在互換身份後進行的自我探索。

不同年齡的互換，一般體現在代際之間，上文提到的《小爸爸，大兒子》就屬於一種比較經典的範式，最終落到探討父子關係的母題上，同類作品還有《再生父子》，在這部影片裏，父子之互換了48小時，目的是為了通過極致的換位思考達成“和解”。此外，父女、母女也是經常出現的互換雙方，不過核心差別並不是很大，本質還是以親情為主導的、試圖討論代際關係的內容。

第三種則是不同職業的互換，這其中又大概分為兩種，一種是階級差距較為明顯的，以地位的反差來塑造戲劇效果；另外一種則是職業本身的價值觀具有強烈衝突的，這種互換經常被嵌套進警匪片或懸疑片裏，比如《人潮洶湧》（包括改編的原作《盜鑰匙的方法》）裏職業殺手和羣眾演員的互換，還有日劇《天國與地獄》裏的刑警和變態殺人狂。

價值觀的衝突是核心矛盾，且大部分時候無法解決。這種互換不同於前面的任何一種，它的目的不是為了改變雙方的關係，而是為了“尋找自我”。比較典型的例子還有2011年的美國電影《互換身體》，互換雙方性別相同、年齡相仿，但一位是大眾眼裏的“好男人”，另一位則是流連夜場的花花公子。

還有一些比較特殊的互換模式，不屬於上述分類。周星馳的電影《大話西遊之大聖娶妻》裏，牛魔王的妹妹和沙僧互換身體的橋段，更多地用來推動劇情的發展，不作為主要情節；“原配”和“小三”也是常見形式，這種互換根植於某些特殊的社會關係，韓劇《回來吧順愛》就是家庭主婦和秘密情人的互換，有點像是疊加了虛擬設定的《回家的誘惑》。

雖然互換雙方不同，但創作路徑基本一致：兩個人的身份和關係決定了作品主要討論的母題，愛情故事、代際衝突、貧富差距以及社會身份的認同，都可以通過這個設定進行表達。如此看來，“身體互換”有着非常廣闊的外延。

國產劇只用了一點點

回到國產劇的範疇，較早使用身體互換梗的熱門作品，是2015年的網劇《太子妃升職記》。雖然不是主人公雙方的互換，而且採用的是穿越的形式，但性別反轉的設定在當時的國產劇市場仍然較為新鮮，因此引發了不小的反響，在當時成為了“網感”一詞的代表，在行業當中也有重要的意義。

不過，架空背景決定了很多能夠延展的現實議題被收縮，比如性別錯位背後的更深層次探討，更突出的是互換產生的喜劇效果。

此後又陸續出現幾部同題材的國產劇，都是基於性別互換的愛情故事，並沒有在市場上形成較大水花，互換的目的更多向喜劇效果傾斜。比如完全是標準甜寵劇模式的《別那麼驕傲》，摻雜了一定程度的地位互換、但本質仍然講述情感關係的《先生你哪位》，以及更像是古裝輕喜劇的《大王不容易》。

最近的熱門作品是去年的《變成你的那一天》，當紅偶像男團的隊長和女娛樂記者意外互換身份後，體驗了彼此的人生。

雖然仍是較為傳統的性別互換，但這類作品出現在當下顯得更為貼合。如果説《太子妃升職記》裏的“女身男心”還是作為獵奇元素而存在的話，《變你》則能夠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

在女性意識崛起之後，性別的故事開始更容易製造話題，而它本身所自帶的輕喜劇氛圍，又能消解一部分觀點的尖鋭感。這部劇裏就涉及到了女性容貌焦慮、性別刻板印象等社會議題。此外，由於“偶像”身份的特殊性，劇裏還探討了一些與追星文化相關的話題，如“網絡暴力”“明星生態”等等。

不過，將“身體互換”在國產劇運用裏的天花板定到《變你》，還是有點不太夠。事實上，這類內容已經很難脱離套路化，比如一定不會缺席的“上廁所”“換衣服”和“照鏡子”，接吻才能換回來的設定也符合一般甜寵劇的“發糖”需求。

不難發現，國產劇在“身體互換”梗上的理解，很多時候都還停留在戀愛的層面。互換的目的更多是“增加戲劇性和喜劇感”，通過這個設定，讓兩個看似完全不可能有交集的人產生意外的、不可控的強關聯，最終還是要為男女主角的戀愛故事服務。

而過往的一些經典作品告訴我們，身體互換的玩法還可以更多。因為它之所以是熱門套路，一是通過不同身份之間激烈的碰撞帶來的戲劇性，二是通過極致的換位思考，來觸達更深層次的社會議題。

在這個基礎上看，愛情關係顯然是通過身體互換能達成的、最簡單的目的。它足夠安全，足夠討巧，但在有“造夢”屬性的影視作品當中，我們的想象力還是不夠。另一方面，作為“換位思考的終極形態”，代表了非現實力量的“身體互換”，實際上可以是十足的現實主義議題，可以容納的社會議題，還有太多太多。

在這個各領域都強調創新的年代，身體互換作為一個經典梗，在國產劇裏僅停留在服務於男女之情的層面，還是有點可惜，或許劇集創作者們的思路還可以打得更開一點，去尋找更值得講述的故事。

文 | 張嘉琦

編輯 | 周亞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