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感染率、低死亡率，澳大利亞防疫做對了什麼？_風聞

　　*僅供醫學專業人士閲讀參考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能挽救生命”

　　撰文 | 燕小六

　　來源 | “醫學界”公眾號

　　當地時間5月18日，澳大利亞總理莫里森表示，該國已經度過新冠大流行的“緊急（emergency）時期”，各項防疫政策都將放寬式改變。

　　“在大流行的大部分時間裏，澳大利亞的表現好於許多國家。”《衞報》報道，除蒙特塞拉特、安圭拉和福克蘭羣島等島嶼，過去一週，澳大利亞是單日新冠感染率最高的國家。但其新冠死亡率一直處於發達國家的最低行列。

　　截至今年3月中旬，澳大利亞的新冠死亡數佔確診數的千分之一，遠低於其他發達國家的千分之二至千分之十二。

　　“同為發達國家，澳大利亞的抗疫成果優於救治和疫苗條件都更好的美、德，也遠遠領先生活質量和地理條件相似的瑞典和丹麥。”原澳大利亞國家衞生和醫學研究委員會高級研究人員蔣行邁（Xing-Mai Jiang）撰文稱。

　　圖片説明：多國重症監護牀位數比較，數據取自Q-bital Healthcare 2022年3月。/The Australian

　　“在一次又一次的疫情反覆中，澳大利亞犯過錯誤：養老院的不規範防疫，導致許多老人死亡；疫苗接種因採購不力而受阻；隨着奧密克戎傳播和管制放鬆，死亡人數在增多。”《紐約時報》近日報道，但澳大利亞的防疫成果依然顯著，它靠得是一些比新聞發佈會更能產生共鳴的東西。

　　“澳大利亞做對了什麼，美國又做錯了什麼？”《紐約時報》自問自答，從政府高層到醫院各層級，澳大利亞都以救人性命為指導方向。美國抗疫則暴露出諸多匱乏：“對科學與機構的信任，尤其是人們對彼此的信任，非常匱乏。”

　　圖片説明：澳大利亞禁止郵輪在其水域內航行已有兩年。2022年4月18日，悉尼港迎來首艘停靠郵輪“太平洋探險家號”。該郵輪從塞浦路斯出發，船頭掛着橫幅：“我們回家了。”/AAP

　　政府信任專家意見，迅速行動

　　澳大利亞聯邦、各州及領地由不同政黨執政。《紐約時報》稱，該國各級政府、領導人都支持“一種聲音”，即看重專業人士意見，以醫務人員馬首是瞻。

　　2020年1月20日，澳大利亞衞生部部長格雷格·亨特（Greg Hunt）接到老朋友，時任澳大利亞首席醫學官布蘭登·墨菲（Brendan Murphy）來電。

　　就在1天前，衞生部發表聲明，稱正在密切關注新冠病毒事態發展。墨菲想和亨特聊聊這個病毒。

　　“它出現令人擔憂的人傳人跡象。我認為，這可能比我們這輩子見過的所有疫情都要嚴重。”《紐約時報》援引墨菲發言稱，“我們必須迅速行動起來。”

　　次日，澳大利亞稱“新冠病毒存在可能暴發為大流行的威脅”，正式啓動緊急應對措施。包括即日起對部分地區入境旅客進行篩檢，以阻止感染擴散。

　　同時，亨特向總理莫里森進行簡報，開始調查該國個人防護裝備的儲備情況。他還花了很多時間，致電外部專家、尋求指導。

　　澳大利亞頂級醫學研究機構彼得·多爾蒂感染與免疫研究所所長莎朗·萊温（Sharon Lewin），是亨特的諮詢對象之一。繼中國研究機構之後，該研究所於2020年1月底率先從感染者身上，成功分離出完整的新冠病毒樣本。

　　萊温和澳大利亞各公共衞生實驗室負責人、科學家召開會議，傳達亨特所關心的一系列問題。“在疫情早期，政界人士與科學家的交流非常深入。”

　　在一次採訪中，亨特談到“缺乏信任是有先例的”。他以澳大利亞應對1918年流感大流行時的失敗為例。“當時，防疫建議前後矛盾，缺乏信息共享。這導致‘蛇油’販子猖獗，死亡率很高。”

　　1918年流感是人類有史記載以來，死亡人數最高的大瘟疫之一。“江湖郎中”們紛紛出動。“米勒抗菌蛇油”“貝爾博士松焦油蜂蜜”“維克斯薄荷藥膏”等藥品自稱具有神奇療效。相關廣告經常伴隨着瘟疫新聞，見諸報端。

　　“只有當民眾真正信任政府採取的行動、信任左鄰右里時，專家‘共識’才有意義。”美國康奈爾大學流行病預防與應對中心主任傑伊·瓦瑪（Jay Varma）告訴《紐約時報》。他曾是紐約市長白思豪的新冠防疫顧問。

　　圖片説明：2020年3月，平日熙熙攘攘的澳大利亞悉尼歌劇院，廣場只有寥寥幾人。/The New York Times

　　信任能救命

　　蔣行邁撰文稱，澳大利亞成果斐然，核心是其沒有盲目跟隨歐美，而是選擇適合自己的策略：以人為管控主導“羣體免疫”。

　　“病毒剛來時，關閉邊境是澳大利亞採取的最早、也是最有效的措施之一。”BBC報道，該國是邊境管控最嚴格的國家。在印度第二波疫情期間，澳大利亞一度禁止本國公民從印度回國。

　　蔣行邁介紹，除上述措施，澳大利亞聯邦及各級政府遵循科學意見，還在以下方面行使了有效職能。包括：充實抗原和核酸檢測等資源，提供免費篩查；對工商、交通、文化和教育等單位實施防疫管控；引導個人和家庭實施防疫管控；保證疫情信息、疫控措施透明化和常態化。

　　“我只是不想讓大家失望。”《紐約時報》稱，當被問及為什麼接受長時間宵禁、大規模檢測、5公里範圍活動限制，以及認同反覆封鎖、閉關、隔離等規定時，澳大利亞民眾往往會給出相同的回答：“這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事。”

　　一項全球調查顯示，比起美國人，澳大利亞人更可能認同“大多數人是可以信任的”。疫情之初，76%的澳大利亞人表示，他們信任醫療系統。相比之下，美國相關調查的“信任”率為34%。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能挽救生命。

　　“公民對政府或彼此之間的信任度越高，一個國家應對新冠肺炎的成效就越大。”《柳葉刀》4月發佈研究，就177個國家展開分析。結果顯示，截至2021年9月，部分國家的新冠感染率和死亡率相對較低，真正起作用的就是信任。

　　“信任政府的公民更有可能遵守社交距離、戴口罩和接種疫苗等。在缺乏信任的地方，公民不願意遵守規定，政府也不可能提出更高要求。”研究指出。

　　悉尼新南威爾士大學傳染病專家格雷格·多爾（Greg Dore）指出，在2020年、2021年的艱難時期，全民參與、保持團結、遵守規則，成為一種社會規範。

　　“澳大利亞人習慣於出現病例上升就關門歇業。在（2021年）聖誕節前，許多商超、企業就是這樣做的。”“澳大利亞廣播公司”報道。

　　為達成有效的接觸者追蹤，澳大利亞大範圍推廣“二維碼”技術，記錄民眾活動軌跡。這一技術在部分國家推進困難，被指侵犯隱私。澳大利亞向公眾保證數據安全性，並稱“不掃碼不進入”。根據悉尼大學模型，疫情最嚴重時期，澳大利亞人的接觸者追蹤和隔離率，以及社交距離遵守率、新冠篩查率等，均穩定在90%左右。

　　澳大利亞人對於快篩、早篩的支持，也可圈可點。“澳大利亞廣播公司”報道，聯邦和各級政府一直大力推廣“廣泛篩查”，提倡小病就要篩、早篩早發現。2021年6月，澳大利亞維多利亞州“封城防控”，每日新增僅個位數。但每日核酸檢測人數超3萬，有時高達5萬。

　　圖片説明：5月20日，澳大利亞多地不再要求户外強制戴口罩。/ABC News

　　打疫苗，贏百萬大獎

　　2021年2月22日，澳大利亞聯邦政府啓動該國新冠疫苗接種工作。當時，聯邦政府稱已訂購1.5億餘劑次疫苗。澳大利亞的總人口約為2500萬，這意味着訂購量遠超需求量。

　　按照聯邦政府計劃，到2021年4月初，預計接種400萬劑次，10月完成所有獲批年齡段者的第一劑次接種。但事實上，4月的實際接種量僅為12.5萬劑次。300餘萬的缺口，不是因為民眾不想打疫苗，而是訂購的疫苗遲遲不到。

　　此後，澳大利亞衞生部、部長亨特因疫苗供應不足，致德爾塔毒株蔓延、疫情加劇，被廣泛指責。

　　疫苗供應到位後，澳大利亞的接種率即刻飆升。16歲以上者的接種率在6周內，從約10%飆升至80%，增幅在當時為“世界之最”。

　　為普及接種，澳大利亞多地舉辦“打針贏大獎”活動，獎金最高達百萬澳元（約合人民幣470萬元）。地方政府給全科醫生診所發放補助金，幫助其招聘更多員工，或支付員工加班費，推進接種。那些拒絕接種疫苗的人，將面臨失去工作或無法完成學業等“懲罰”。

　　截至2022年5月19日，澳大利亞12歲及以上者的兩針疫苗覆蓋率為94.75%。

　　圖片來源於ABC News

　　“疫情未結束，還有一些薄弱環節需要慎重對待，努力加以改善。”蔣行邁指出，3個更具傳播力的奧密克戎亞系BA.2.12.1、BA.4和BA.5，正在澳大利亞出現傳播，本地出現感染率攀升，還有住院率、重症率的些許動盪，好消息是死亡率沒有變化。

　　他認為，只要疫情還未結束，就還會有人感染、有人重症乃至死亡。部分民眾把疫情損失帶來的怒氣撒向政府，是可以理解的，但並不公正。“我們可以展望，在已經達到的疫苗覆蓋基礎上，大量新增感染者會有效升高羣體中抗病毒特異抗體的水平。未來，新增感染人數和再次感染人數會下降，並由此加快疫情回落。”

　　資料來源：

　　[1]How Australia Saved Thousands of Lives While Covid Killed a Million Americans.The New York Times

　　[2]Populations skew older in some of the countries hit hard by COVID-19.Pew Research Center

　　[3]What the current spike in Covid-19 cases could say about the coronavirus’future.STAT

　　[4]COVID-19 infections in Australia hit worldwide highs—and experts predict another Omicron variant spike is coming.ABC News

　　[5]觀點：新冠死亡率最低的國家之一，談澳洲抗疫的突出成果.The Australian

　　[6]COVID-19 Weekly Epidemiological Update.WHO.Edition 92,published 18 May 2022

　　[7]Pandemic preparedness and COVID-19:an exploratory analysis of infection and fatality rates,and contextual factors associated with preparedness in 177 countries,from Jan 1,2020,to Sept 30,2021.The Lancet.VOLUME 399,ISSUE 10334,P1489-1512,APRIL 16,2022.doi.org/10.1016/S0140-6736(22)001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