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隴西》《重生之門》啓示錄：劇集行業打造一個“宇宙”有多難？_風聞

怡晴 | 文     直三 | 編輯

“520”當天，視頻平台用片單的形式內捲起來。

優酷甜寵劇場發佈了包含《熾道》《打火機與公主裙》等11部甜寵劇，愛奇藝除了發佈五部戀戀劇場的片單後，更是發了未來兩年的片單，共計213部內容。

而就在5月18日，湖南衞視聯合芒果TV，開啓了“逆風雙打”的新生態鑑賞會，公佈“金鷹劇場”與“芒果季風”39部劇集。

在所有的片單中，最顯眼的就是多部“系列劇”與“宇宙概念”持續開發的內容。

金鷹獨播劇場與芒果鉅獻中，《少年派2》《長安十二時辰2》《大宋少年志2》赫然在列，《少年派2》與《大宋少年志2》因為原班人馬的迴歸，還登上微博熱搜，有人拍手叫好，也有人遺憾集數短；

圖源：新浪微博@電視劇少年派

愛奇藝213部片單中，也有不少系列IP的開發，如《二十不惑2》《大江大河3》《琅琊榜3》《唐人街探案2》（網劇）等，而《狐妖小紅娘》系列的開發，還試圖打造“東方幻想宇宙”。

在近兩年的時間裏，除了更多的劇集開始系列化之外，“劇集宇宙”的概念也常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中。騰訊視頻有“尾魚宇宙”，開發了晉江文學城作者尾魚的《三線輪迴》《四月間事》《龍骨焚香》等多個作品；優酷則有“紫金陳宇宙”，在2021年優酷精品先鑑會上，優酷宣佈將會與紫金陳攜手，在未來五年推出十部劇集。

完結半月有餘的《風起隴西》，屬於愛奇藝的“華夏古城宇宙”；而於520當天完結的《重生之門》，也屬於“重生”的系列化開發。

在劇集宣傳張平看來，“宇宙”可以構建一個世界觀，在世界觀裏講故事，格局更為宏大，比如漫威宇宙。國內的劇集“宇宙”，本質上其實是IP的系列開發，“以前是一部劇系列化，現在是作者IP系列化，甚至是更宏大的一個古城的開發。”

娛刺兒（ID：yuci-er）通過與多位行業者對談瞭解到，平台越來越愛系列劇與“宇宙概念”背後，是為了尋求一種穩定的發展。

一方面，IP的系列開發建立在粉絲粘性相對較強、市場認可相對較高的基礎上，溝通成本大大降低，這是減少成本的一種方式；另一方面，從商業模式來看，IP系列從電影、網劇、周邊的開發，也是一種開源。

而在這個行業中，能把一個IP的系列化做好，卻要面臨資金、口碑、市場等各方面的認可。

資金充足未必能讓一個“宇宙”顯得更為成功。而僅有口碑，也未必能把一個“宇宙”開發下去。

資金難

2022年第二季度的劇集市場異常熱鬧。

從熱度上看，愛奇藝有引發“焦慮”熱搜討論的《親愛的小孩》，優酷有站內熱度破10000的《與君初相識》《重生之門》，騰訊視頻則有楊洋與趙露思主演的《且試天下》。據貓眼電影報道，《且試天下》連續30天獲貓眼網絡劇播放量日冠，突破2022貓眼劇集播放量日冠記錄。

熱度之外，在豆瓣華語劇集口碑榜單上，一部叫做《異物志》的懸疑奇幻劇，卻以豆瓣8.2的評分成為了華語劇集口碑榜的第一名。儘管熱度一般，但卻有超七成的忠實粉絲為這部劇打下了四星與五星，還有網友評論道：“戴着鐐銬還能舞得足斤足兩，不虛此行。”

5月7日，《異物志》第一季完結後，導演李洪綢在微博上透露，第二季在幾年前就着手編寫，但是否能與觀眾再次見面，取決於它的口碑、人氣等多方面因素，“酒香也怕巷子深，所以，煩請大家多轉發推薦，期待與你們再次在異物志宇宙中相見。”

《異物志》這部主打玄幻的劇集相對小眾，但主創團隊觀眾卻未必陌生——拍攝“毛騙”宇宙的優映文化團隊。

圖源：豆瓣截圖

團隊導演邢鼕鼕告訴娛刺兒，一開始拍“毛騙系列”時，是在2010年，那時候他們還年輕，對網絡劇也沒有概念，僅僅憑藉着對影視行業的熱情，五六個人的團隊就開始了《毛騙》的拍攝，甚至拉來了來自電商行業的投資——不到十萬。

《毛騙》講述了一羣行走在城市邊緣的江湖詐騙團伙的故事，製作的粗糙是肉眼可見，但故事的紮實感染了一大批人，來為這部劇打下了8.6的高分。

即便贏得了口碑與聲量，《毛騙》第二季拍攝的最大問題仍然是資金，“基本上就是拍一集傳一集，等下一集的資金到了，再繼續拍。”邢鼕鼕回憶起當年的拮据，內心也有一些感慨。

從《毛騙》第一季到《毛騙》終結篇面世，團隊共花了五年的時間，終結篇的豆瓣評分一度達到9.7分。“毛騙”宇宙之後，團隊想撕下這個鮮明的標籤，告訴行業，除了《毛騙》，他們還有更多的可能性。

2016年，團隊開始拍攝《異物志》第一季。即便有口碑的積累，但在拍攝過程中，團隊仍然因為資金無法展開手腳。

《異物志》從拍攝到播出，橫跨六年，其中劇本打磨了八個月，計劃拍攝100天的週期拉長到五個月，進行了上千個特效製作的元素，因為團隊的精益求精，僅後期製作，又耗費了兩年的時間。

“這個世界每三年一個代溝，六年其實就有兩個代溝了，尤其是影視行業，可能幾天、幾個月就要有一個大的變化，一個六年前的作品放在現在，一定有缺點，比如演員的表演，以及製作方面，但歸根結底，都是錢的問題。”邢鼕鼕並沒有透露劇組的拍攝資金，但他表示，團隊把錢都花在了刀刃上。

邢鼕鼕最遺憾且無奈的，就是沒有更多的錢去為劇集做營銷宣傳。

《異物志》並非現代都市、古代仙俠等大眾題材，它的受眾有限，整個項目橫跨週期長，題材在吸引力方面也沒有當年強，再加上沒有流量的加持，最終只能憑藉口碑，於完結時在豆瓣榜單上博得一個“眼球”。

《異物志》第一季結束後，團隊在內容上挖了很多坑，被眾多粉絲要求拍攝第二季。邢鼕鼕認為，在內容上，這部劇可以挖掘成一個宇宙，但是宇宙是比系列更大的概念，也需要更多的資金，如果《異物志》要拍攝成宇宙，他估計至少需要一個億——相當於一個S級項目的投資。

邢鼕鼕當然想拍宇宙，但他覺得，從資金狀況來看，目前能拍多少是多少，“因為我們第一季結尾確實也挖了不少坑，需要給觀眾填上。拍宇宙是一個理想狀態，我們現在只是想儘可能地把《異物志》延續下去。”

優映文化位於河北石家莊，用邢鼕鼕的形容就是，在心理距離上離影視圈較遠。

一個初出茅廬，只有五六個人的團隊，在十年之後，已經壯大到三十餘人，他們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在乎一部劇的口碑，對自己唯一的要求就是，過好自己這一關。

而沒有資金，這一關過得仍然有限。

建立口碑難

在劇宣張平的眼中，早在“紫金陳宇宙”“馬伯庸宇宙”“尾魚宇宙”這些概念被提出來之前，就有一些類宇宙概念的劇集產生。

“墨寶非寶的《親愛的，熱愛的》和《我的時代，你的時代》就是，他們都講同一個電競團隊的故事，前者講團隊老闆的愛情故事，後者講隊長的愛情故事，而且第二部拍的時候，第一部的楊紫、李現，也在第二部中出現了聯動。”

張平記得，《我的時代，你的時代》在播出時，還有一個世紀結婚的名場面熱搜。

站在劇宣的角度來看，因為第一部劇播的好，第二部劇在宣傳的時候，也會“蹭”第一部的熱度，這種現象很常見，觀眾也喜聞樂見。

口碑在一個大熱的IP中，佔據了重要的位置。一旦第一部劇不好看，觀眾對第二部的興趣也不會太大。

從平台的片單中也不難看出，叫好又叫座的劇集，擴大成IP的可能性更大。2019年《大宋少年志》作為一部臨時播出、零流量、零宣發的劇集，在豆瓣上曾拿到過8.2分的好成績。

圖源：新浪微博@大宋少年志

大結局後，觀眾除了意難平外，對第二季的呼聲也很大。而在2022年，他們終於等到了《大宋少年志2》原班人馬的迴歸。

“陳思誠的唐探宇宙，也比較成功，但這種成功也基於第一部內容的足夠優秀，再加上後續沒有掉鏈子，才能在持續開發的過程中收穫好成績。”張平告訴娛刺兒，《唐人街探案3》上映時，甚至還推出了盲盒與手辦。

唐探宇宙正在逐漸的擴大規模，除了電影外，2020年《唐人街探案》的網影聯動，打破了傳統IP的開發魔咒，而網劇開發後豆瓣評分7.1，口碑依然不俗。5月20日，愛奇藝發佈未來兩年的內容片單，《唐人街探案2》也在其中。

“第一部拍的如果好，後續拍的差勁一點，結果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唐人街探案3》豆瓣評分只有5.3，但是票房仍然有45億，依然很強。”張平認為，要想成功打造一個宇宙，第一部的口碑至關重要。

而口碑或者質量一般的劇集，即便有流量、播放量的加持，劇宣在宣傳同系列時，往往會避之不及。

宣傳王真曾做過一個可以稱作是宇宙概念的相關宣傳工作，她向娛刺兒透露，第一部劇集在播出後熱度並不俗，但在王真接手要做接下來的一個項目時，她的上司並沒有主動去蹭第一部熱門劇的熱度，相反，他們努力去迴避第一部劇，做到隻字不提，甚至最大程度降低兩部劇之間的關聯度。

“因為上部劇在內容上有一定的爭議，為了有質量上的保證，我們採取了隻字不提與第一部有關的策略。”王真的劇集宣傳經驗是，只有“好東西”才值得去蹭。

對於劇宣們而言，劇集行業要想打造一個宇宙，最重要的就是建立一個可以出圈的口碑。

但這並非一件簡單的事情。在過去的幾年中，大IP+大流量搭配失靈的現象越來越多；大製作中的五毛錢特效，總會成為B站UP主經常吐槽的對象；男女主爭搶番位層出不窮的現象，會敗光路人緣；一部分劇集因為內容或海報涉嫌抄襲，也會被觀眾抵制。

還有一些，會因為拍攝過程中對小動物的使用不當而深陷囹圄，再加上主創團隊藝德問題，劇集又會被蓋上下架之章。

對於劇宣張平而言，口碑是打造宇宙的基礎，接下來才是流量的問題，“好口碑+高流量，才能釋放一個IP宇宙級別的價值。就像蓋房子一樣，口碑是打地基，而流量決定了這個房子的高度。”

但對於更多的劇而言，口碑就是它們出圈路上的一隻攔路虎，自身不夠硬，再多的錢，也過不了這一關。

 

出圈難

520當天，一部分系列劇待播時，製片人陳益韜的系列劇《一夜新娘2》已經準時開播了。

2019年12月，甜寵劇《一夜新娘》在芒果TV正式播出，沒有流量，沒有宣發，仍然是小成本製作，但據貓眼數據專業版顯示，在這部劇播出的第二天，便達到了全網熱度第二的高度。

圖源：新浪微博@網劇一夜新娘

能夠拍系列劇，陳益韜是沒有想到的，而過程也很順利，“因為那時候影視環境還算可以，只要劇集達到了一定的口碑與熱度，拍第二部的資金也就不是問題。”

2019年，製片人陳益韜的影視項目《奈何BOSS要娶我》在搜狐視頻與芒果TV 播出，這部小成本劇集在上線八個小時後，播放量便突破了3000萬，而播出一個月後，僅會員播放量就達到了七億，遠遠超過了腰部劇所帶來的效益。

於是，“奈何BOSS”系列順勢而生，在接下來的兩年中，陳益韜做了《奈何BOSS要娶我2》以及《奈何BOSS又如何》兩部劇，《奈何BOSS又如何》雖然依然是腰部劇，但製作經費已經在4000-5000萬的區間內，相較於前兩部，陳益韜有了更多的資金去打磨劇集的品質。

“我們當時也是想打造一個‘霸道總裁’宇宙的，所以連拍《奈何BOSS要娶我》第一季和第二季後，又做了《奈何BOSS又如何》，霸道總裁也有各種設定，有海王型的，想要和各類女生談戀愛，也有專一型的，期待真摯的愛情。但後續沒有成功，其實也與劇集影響力不夠有關。”

劇集行業要想成功打造一個系列或者宇宙，最主要的問題是資金，而資金之外，口碑與影響力同樣重要，如果沒有大卡司、大製作，達不到出圈乃至破圈的程度，一個成功的宇宙也很難建立。

系列劇更多的是在原班人馬上的延續，觀眾更在意主演方面是否會發生變化，與此同時，劇集也會增加新的配置角色，來完善和延續故事。而宇宙在內容會變得更加廣闊，最佳的例子就是漫威宇宙，蜘蛛俠、鋼鐵俠、美國隊長，故事之間是獨立的，但又具備同一個世界觀。

“從這個角度看，劇集宇宙的想象空間會更多，創作性也可以更加多元。”

劇集行業成功打造一個 “宇宙”，陳益韜認為至少需要符合三個特質。

“其一，應該有一個貫穿始終的邏輯，並且這個邏輯能夠自圓其説，比如奈何BOSS系列，講述的就是霸道總裁的故事，演員可以不同，內容也不一樣，但有一個整體的愛情概念和設定；其二是類型的統一，用懸疑類舉例子，故事一開始講的懸疑，不能説再拍同系列的時候，又開始講愛情故事，在類型上最好不要發生變化。其三，就是應該要有一定的想象空間與衍生空間。”

無論是做宇宙，還是做系列劇，從商業模式上來講，本質上都是影視行業需要賺更多的錢。

2022年，愛優騰經歷燒錢虧損的階段後，更加看重行業的“降本增效”，用更小的成本，獲得更多的利益，而系列劇與宇宙的打造，恰逢其時。

系列劇本身便經過市場的一輪考驗，有一定的基礎受眾，優映文化的團隊便是如此，粉絲在羣內總是討論劇集精彩點，從“毛騙系列”開始，與團隊一起成長壯大，粘性很強。而拍攝更多的系列劇，和投資拍一部新劇相比，在收益上更穩定，風險也小。

另一方面，開發一個宇宙級別的IP，是對商業模式的一種開源。

以愛奇藝的“華夏古城宇宙”為例，《風起洛陽》的影視劇不僅能帶來一定的廣告、會員拉新等收入，而圍繞着“洛陽”城市IP，電影、劇集、遊戲、衍生品、舞台劇、動畫、綜藝、文學、紀錄片、漫畫、商業、VR全感等12個領域都進行了細分開發。

綜藝節目有《登場了！洛陽》，紀錄片有《神都洛陽》，與此同時，王一博還成為洛陽文旅形象大使，帶動古城洛陽的發展。

與漫威宇宙相比，國內的“宇宙”還在初級階段，但從系列劇開發，“尾魚宇宙”“紫金陳宇宙”甚至到“古城宇宙”的打造，劇集行業在降本增效的過程中找到了最優解之一。

儘管鉅額投資難、高口碑難、出圈難，但行業至少已經在路上。

“現在行業已經在整改，其實早兩年開始或許會更好。”陳益韜説。

（文中張平、王真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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