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智慧城市“千城一面”的破局者_風聞
洞见新研社-洞见新研社官方账号-专注商业与科技,在没人思考的地方,再深思五分钟。2022-05-25 16:52
作者 | 魏啓揚
來源 | 洞見新研社

1925年晚秋,湖南青年毛澤東在橘子洲頭髮出“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的“天問”,經過一系列波瀾壯闊的革命實踐,中國人對“創新”二字的內涵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新時代的長沙,有三一重工、山河智能等為代表的工程機械軍團組成的大國重器,也有茶顏悦色、文和友為代表的新消費品牌所堆砌出的文化符號。
如今,面對風起雲湧的數字浪潮,長沙以2021年被確定為全國首批“雙智”(智慧城市基礎設施與智能網聯汽車協同發展)試點城市之一為標誌,數字經濟挺進全國第一梯隊,智慧城市進入全國第一方陣。
一個不靠山、不靠海的內陸二線城市,每每在技術轉型、社會轉型的關鍵時期能快速樹立起模範樣板,其中的答案肯定不是放之皆準的提前佈局、戰略定力。
1995年,長沙市舉行了一場城市精神大討論,討論活動歷時大半年,時任湖南省副省長唐之享帶頭參與,最終從6條候選用語中選出“心憂天下,敢為人先”八個字作為長沙精神。
昔日湖南廣電掌舵人魏文彬,2007年在哈弗大學演講時也意氣風發地表示,湖南廣播影視集團成功的秘密,就藏在湖湘文化的精髓之中:心憂天下,敢為人先。
答案逐漸明朗,提前佈局是長沙智慧城市建設領先的明線,由湖湘血脈傳承而來的“敢為人先”的創新內核,則是長沙屢屢讓人驚訝的暗線。
信息時代,智慧城市走向大眾生活
1942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為了精確地計算彈道,當時在賓夕法尼亞大學摩爾電機工程學院任職的約翰·莫希利(John Mauchly)腦洞大開,提出了“高速電子管計算裝置”的設想,這一設想的核心是用電子管代替繼電器來提高計算機的計算速度。
約翰·莫希利將想法變成現實,足足用了4年,並且這台名為ENIAC的電子計算機有足30多米長,重30噸,體積達5181.6立方米,其中裝有數以萬計的真空管、電阻器、電容器等電子元器件,差不多用10個普通房間才將它完全裝下。
用今天的眼光來看,ENIAC是個龐大的“笨傢伙”,但它每秒能執行5000條指令,與當時已有的計算裝置相比,速度要快上1000倍,並且還有按照事先編好的程序自動執行算術運算、邏輯運算和數據存儲的功能。
在ENIAC之後,計算機快速迭代,其主要的元器件從真空管到晶體管,再到中小規模的集成電路(MSI,SSI)、大規模集成電路(LS),人類由此也從蒸汽時代、電氣時代後,進入到當前的信息時代。
以技術創新為主要推動力的工業革命,促進了城市工業經濟的發展和人口的快速集聚,加速推進了城市化發展進程,但同時也產生了資源短缺、環境污染、生態破壞、交通擁堵、公共安全等影響城市發展質量的“城市病”。
因而,在前兩次工業革命中,專家們給“城市病”開出的“藥方”是“田園城市”和“城市美化運動”,當前的信息時代,對城市帶來的顯著影響和改變則是“智慧城市”概念的提出。
2008年,在紐約召開的外國關係理事會上,IBM CEO彭明盛在會上發佈了題為《智慧地球:下一代領導人議題》的演講,首次提出了“智慧地球”((Smart Planet)的概念,希望能夠“互聯地球的人、機器和數據”,並在全球範圍內對“智慧地球”進行了宜傳推廣。
當時全球深受金融危機困擾,IBM“智慧地球”思路是一個不錯的解困思路,2009年1月,美國總統奧巴馬就職後僅一週,在與美國工商業領袖的圓桌會議上對“智慧地球”進行了積極回應和公開肯定。
有了奧巴馬的背書,IBM隨即將概念升級,提出“智慧城市”發展願景,同時與迪比克市合作,打造了第一個智慧城市樣板。IBM利用物聯網技術,在一個有六萬居民的社區裏將各種城市公用資源(水、電、油、氣、交通、公共服務等等)連接起來,監測、分析和整合各種數據以做出智能化的響應,更好的服務市民。
有了標杆項目作為支撐,IBM帶着智慧城市解決方案來到了中國,就這樣,智慧城市的概念逐漸從學術討論走向大眾生活。
千城一面,智慧城市逃不開的宿命
智慧城市起源於美國,可智慧城市的大規模建設發展卻是由中國推動的。
幾乎與“智慧城市”概念同步,從2009年開始,北京、上海、廣東、南京、寧波等十幾個省市先後提出了智慧城市的相關規劃;2014年,國家發改委、工信部、住建部、交通運輸部等八部委還統籌全國資源,提出了一個智慧城市的建設目標:到2020年,建成一批特色鮮明的智慧城市。
強大政策指向下,智慧城市成了“兵家必爭之地”。
比如,4G開始普及的2014年前後,伴隨着“互聯網+”概念,阿里和騰訊憑藉着各自在“城市服務”方面的優勢,大肆跑馬圈地。
阿里雲參與的“雲上貴州”平台建設,將7個廳局41個系統遷移其上,據稱可節省51%的成本;騰訊則利用社交生態的優勢與政府部門核准推出公眾號和服務,在“互聯網+中國”峯會上,一口氣與15個省市地區簽下戰略框架合作協議。
比如,以AlphaGo擊敗李世石為標誌,人工智能興起的2016年前後,阿里和百度在當年不約而同的公開了各自的“大腦”,騰訊則在後來推出“WeCity未來城市”解決方案作為應對,此時AI技術開始進入智慧城市。
到後來,還有騰訊雲2017年以1分錢中標廈門政務雲,阿里雲在同年的雲棲大會上宣佈產品降價,最高降幅53%的針鋒相對。
IBM或許沒有想到,原本是為金融危機提出的解困方案,竟會演變成BAT,以及華為、平安、浪潮等中國科技巨頭的狂歡盛宴。
然而回頭檢視這10多年來中國智慧城市的建設成果,不否認有些城市確因智慧城市項目的建設而獲得了多方皆贏的結果,但2019年開始的新冠疫情從不同角度、不同形式對城市的智慧管理設施進行了長期而持久的“攻擊”,有相當多的城市沒有“闖關”成功。
智慧城市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用國家信息中心信息化和產業發展部主任單志廣的觀點進行總結:缺乏對智慧城市理念及內涵的科學統一認識;缺乏有效的頂層設計理論和方法;缺乏可持續的動力機制和長效的運營發展模式。
智慧城市雖然是技術驅動的新型城市建設,但最終還是陷入了傳統城市基建“千城一面”的俗套。國務院參事、第三世界科學院院士牛文元也曾批判,很多城市數以億計的資金投入,但真正體現其內涵的,一個也未實現。
與宿命抗爭,破局“千城一面”的核心關鍵
智慧城市建設陷入“千城一面”,其矛盾根源在於一些地方政府將智慧城市項目作為招商手段,重複建設的背後不光是資源浪費,還有項目爛尾;有些智慧城市項目由於政府部門間的職能管理與責權邊界難以釐清,數據孤島遲遲未能打破;還有一些項目在設計之初,地方政府只考慮“如何建”,而未思考“如何用”,缺乏運營經費的智慧城市項目在建成之日就淪為空殼擺設。
近幾年發生了不少奇葩新聞:有人辦護照需要返鄉6次,跑了3000公里;有企業蓋一棟辦公樓跑了39個部門,蓋200多個章,歷時4年仍未能動工;有人帶着媽媽出國旅遊,卻被要求開具材料證明“你媽是你媽”;有人為去世的哥哥辦理號碼過户,卻被要求“雙方本人到場”……
這些荒誕無奈的背後一方面可以歸咎為地方政府的懶政行為,另一方面則折射出各部門之間壁壘森嚴,信息不通,在城市高速發展的語境下,精細化管理能力的不足,也是智慧城市“千城一面”缺陷的印證與寫實。
問題都看到了,有哪些城市做出了改變呢?我們來看一個長沙人的普通日常。
早上7:10,家住梅溪湖的王楠直奔菜市場買菜,在一個肉攤前掏出手機掃一下,豬肉信息全部出來了,質量有保障,買得很安心; 早上8:20,吃過早飯的王楠送完兒子上學,搭乘地鐵上班,在進站口掏出手機,打開“我的長沙”APP掃碼乘車一鍵搞定; 中午12:00,王楠約了一個朋友吃飯,為了趕時間,她這次叫了一台車,無人駕駛的Robotaxi; 下午17:00,王楠打開手機上的智慧教育小程序,實時查看了兒子的狀態,學校的“課後三點半”社團活動還沒結束,他算好時間準備去學校接兒子放學……
很顯然,長沙將智慧城市與市民生活進行了深度關聯,其背後是城市管理手段、管理方式、管理思維的升級。
作為一個內陸城市,長沙能在2021年被列入全國首批“雙智”試點城市,多多少少有些意外。特別是長沙在2017年GDP進入“萬億俱樂部”,2020年人口突破千萬的背景之下,戴上“大城市”帽子的長沙面臨着城市精細化管理的挑戰也更加艱鉅,“敢為人先”的湖湘精神在這一刻又立功了,政府的創新意識與勇氣成為樹立智慧城市長沙範式的根基底座。
清華大學國家治理研究院執行院長孟慶國曾提出,有兩種驅動力推動智慧城市的逐步形成,一是以物聯網、雲計算、移動互聯網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術,二是知識社會環境下逐步孕育的開放的城市創新生態。
長沙的智慧城市建設在技術上採取了“博採眾長”的策略,在社會創新生態上則堅持需求導向,以我為主,突出區域特色,這也是破局“千城一面”的核心關鍵。
產城融合,探索智慧城市長沙範式
2021年12月,長沙發布上線了“長沙城市超級大腦1.0”,這也是騰訊“WeCity未來城市”首個落地項目,據官方公佈的數據,“城市大腦”已向全市發佈智能中樞能力清單187項,聯通全市各級政務部門信息系統356個、匯聚各領域數據144億多條,在數字治理、數字惠民、數字抗疫等領域均發揮了關鍵支撐作用。
在“城市大腦”之外,長沙還聯合華為打造了“政務一朵雲”,設立政務雲創新中心,成立了全國首個“鯤鵬政務雲標杆實驗室”,在全國省會城市中率先建成政務外網區塊鏈服務網絡(BSN),電子政務外網形成“縱向到底、橫向到邊”覆蓋體系……
在騰訊和華為兩大巨頭的帶動下,騰訊雲、財付通、雲啓基地等16家騰訊生態企業和平台落地長沙;華為在長沙設立鯤鵬創新中心,湘江鯤鵬服務器已正式投產,吸引鯤鵬生態企業近百家。除此之外,百度、阿里、京東也開始在長沙佈局……
小場景帶出大模型,小共享開放出萬物互聯,長沙展現出智慧城市生命體的新形象。
長沙市應急指揮中心大廳的監控大屏中實時顯示城市各大重要監控點的運行情況,值班人員實時掌握現場第一手信息,發生突發情況,領導也可以第一時間定位事發點,附近風險隱患、救援部隊、應急物資、避難場所等,並可以通過攝像頭調取視頻監控資料和已到達現場人員位置及現場反饋圖片進行快速決策。
這只是“城市超級大腦”和“政務雲”平台取長補短共同打造的一個典型應用,長沙的智慧城市構建體系中,“我的長沙”APP探索“城市服務+融媒體”融合創新,能為580餘萬常駐人口提供1656項服務;智慧黨建打造了“指尖黨建服務大廳”;智慧醫療接入全市251家醫療機構;智慧教育疫情期間支撐百萬師生“停課不停學”;智慧文旅加快實現一部手機遊長沙、品長沙、享長沙……
認知觀念展現出的戰略格局讓長沙走在了時代的前面,上文提到的智慧城市的各項功能多少有些“似曾相識”,不少城市也能達成這樣的效果,長沙智慧城市的特色更多體現在產業與城市發展的融合上。
長沙具有鮮明特色的產業有兩個,一個是傳統的工程機械產業,另一個是新興冒頭的智能網聯汽車產業。工程機械產業有長沙幾十年來的耕耘與積累,其整體實力放在全球也難出其右,最主要的原因是“敢為人先”湖湘精神支撐下的不懈創新,智能網聯汽車產業更是這種創新精神的延伸。
當初長沙市政府投入近20億,劃出1000多畝地專門建設一個智能汽車測試區時,就有不少反對的聲音,“這麼多資源投入到一個不確定性的產業中,還不如拿這些地開發房地產,來錢更快。”然而長沙硬是挺直腰桿堅持了下來,這才有了智能駕駛“起步北上廣,落地看長沙”的行業美譽。
回到智慧城市上,長沙的做法是有了新的“破”與“立”。
“破”是打破工程機械和智能汽車兩個產業之間的界限,“立”是從兩個產業的交集處切入,利用兩個產業相互賦能所產生的勢能,以建設湘江智能網聯產業園的形式將關聯產業集聚承載,這樣的結果是,工程機械和智能汽車協同發展的同時,加速了技術、人才、資源的流動,繼而讓向外擴散,既延伸了產業鏈,還能不斷反哺其他產業。
我們注意到,產業協同發展、智慧城市建設、生活品質升級……所有的一切都在產業園建設發展的過程中同步實現,與當初力排眾議,堅持建設測試區為產業發展構建根基如出一轍,現在長沙又是大手筆的投入,持續加註智能汽車產業,推動智慧城市發展,這樣的勇氣與決心與“敢為人先”是分割不開的。
在長沙的探索實踐中,智慧城市並不只是5G、物聯網、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所謂的新型基礎設施建設,其價值在於新技術應用之後對市民生活的提升,對政府治理體系的改善,以及對產業經濟的發展。
以巴塞羅那為鏡,探尋智慧城市的終點
長沙摸着石頭過河,淌出了一條具有長沙印記的智慧城市建設之路,其最終的落腳點在產城融合,以場景重構的方式完成城市的智慧升級。
長沙在這一輪的智慧城市建設浪潮中跑到了前列,在全力衝刺的當下,稍稍放慢腳步,回頭看看世界優秀智慧城市的範例,或許會有更多的啓發。
作為全球智慧城市展(SCEWC)的發起城市,巴塞羅那在全球智慧城市發展史上佔有特殊地位,在推動智慧城市普及強調技術價值的同時,巴塞羅那一直堅持“人是城市的目標”,孜孜不倦的探索如何用技術重構城市與人的關係。
巴塞羅那對智慧城市的探索經歷了3個版本的迭代。
智慧城市1.0是技術驅動的自上而下的決策模式。
2011年新一屆市政府上台後組建了一支名為“智慧城市巴塞羅那”的新團隊,組織負責整合現有的資源和技術,並尋找新的機會,加強為所有公民和企業提供城市服務。雖然推動了一些智慧城市項目的開展,但由於缺乏統一規劃,項目彼此在系統、平台和數據方面並未連接。
這與當前中國大多數城市正在經歷的困境極為相似,數據孤島似乎成了智慧城市發展過程中必然會遇到的問題。
智慧城市2.0是自下而上的需求滿足過程。
2013年,巴塞羅那市議會開始認識到制定全面而明確的智慧城市戰略的重要性,確立了對智慧城市的定義:“一個高度連接、低碳綠色、以人為本、(生產力)自給自足的城市”。以“使用新技術促進經濟增長並改善其公民的福祉”作為智慧城市戰略的雙重目標,規劃了能源、交通、水循環、垃圾處理網絡覆蓋、政府開放等12個領域共22個智慧城市重點項目。
此時,智慧城市的建設思路開始轉變,從需求出發,人成為智慧城市的中心。
智慧城市3.0則是公民參與成為城市未來科技革命的“命運共同體”。
2019年的SCEWC上,巴塞羅那以“巴塞羅那的人性化技術”為座右銘,其技術的落腳點在城市治理、社會互動、數字經濟等方面的“可持續性”上,在這個階段,促進技術進步最佳的方式是將技術創新發展與社區問題解決緊密結合,通過不斷的創新來證明技術將如何改善人們的生活質量。
繞了一大圈,這又回到了長沙所提倡的“產城融合”的思路,由此,我們也得以檢視智慧城市3.0的核心價值,即市民的參與,智慧城市最終的落腳點在人的智慧。
既然智慧城市發展的步點節奏沒有問題,長沙還需要做些什麼呢?
首先要有定力與耐心,無數經驗告訴我們智慧城市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而在長期堅持,技術在進步,智慧城市也要隨之發展,其中既有對過去失敗的自我否定,也有對未來的前瞻與規劃。
其次在智慧城市建設過程中,結合自身在文化、產業等方面的優勢,打造具有本地特色的智慧城市生態系統,塑造出可以對外進行價值輸出的智慧城市品牌,從而推動智慧城市的持續升級。
結語
長沙在智慧城市中的探索,是湖湘精神“敢為人先”的生動實踐,特別是它為破局“千城一面”所做的種種努力,更是“敢為人先”精神的縮影,值得行業中每一個人的尊重。
長沙的智慧城市建設或許也還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這同時也是中國其他城市的問題,只要創新不止,這些問題都會找到解決辦法,有關長沙的未來,則或將立於智慧城市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