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已過22年_風聞

文|內幕君

1

2000年1月1日，新世紀到來時，位於北京的“古鐘之王”永樂大鐘，敲擊108響，渾厚鐘聲為新世紀送上祝福。

美國紐約，100多萬人湧入被稱為“世界十字路口”的時代廣場，慶祝一個嶄新千年的開啓。

焰火騰空，兩噸重五彩紙屑像雪花，自高空飄落。

我看見到處是陽光，快樂在城市上空飄揚。 

這一幕，彷彿26歲的朴樹在發行的第一張專輯中唱到的，“新世紀來得太快像夢一樣”。

年輕人去音像店，被人安利一位新歌手的同名專輯。

這張叫《JAY》的專輯拿回家後，無數年輕人聽到廢寢，從《可愛女人》、《龍捲風》再到《反方向的鐘》，10首歌反覆循環。

沒人説得清，橫空出世的周杰倫，他唱的歌應該歸於何種風格。

“樂壇教父”李宗盛説，大家搞不清這是什麼東西，像 R&B，又不確定。

聽歌的人不在乎，他們覺得，唉喲不錯哦。

李宗盛的女兒也在聽，還會時不時在老爸面前哼唱。

“周杰倫有絕佳旋律感，像我兩個女兒都被他的歌唬的一愣一愣的。”

那時候李宗盛想在音樂中融合中西，讓兩種文化互為表裏，但一直沒找到解決之道。

聽到周杰倫和方文山合作的《娘子》，他説：操，這個很厲害。

顛覆性的音樂產生巨大號召力，老派歌手們無力招架。

周華健感慨，周杰倫給流行音樂革了一次命，非常新鮮、震撼。

包括我、李宗盛、羅大佑在內，我們都迷茫了，感覺自己的音樂能量沒有了。

老周在媒體面前試着哼唱小周的歌，唱到“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時，忍不住笑場：

我的愛情怎麼可能像龍捲風呢？我的愛情只能是“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

60後70後不能理解80後90後，為什麼會喜歡一個吐字不清的歌手。

頭戴鴨舌帽，愛説屌不屌，這樣的周杰倫曾被老一輩樂評人説，整天哼哼哈哈的不知道在幹嘛，長得像小混混。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偏見。

但無法阻擋新勢力的到來。

2

一些歌迷用並不標準的閩南語反覆唱着：

tin o o mie lo ho~

一首閩南童謠被孫燕姿重新演繹，童謠中“天黑黑欲下雨”被唱進新歌裏，唱火了。

這個來自新加坡的女生，在2000年發行了第一張專輯《孫燕姿》，唱片正面寫着：

從來沒有一個22歲的女生，像她這樣唱歌。

原定主打歌《愛情證書》，改成《天黑黑》，這首隻有鋼琴伴奏的抒情歌，能瞬間抓住聽眾耳朵。

我愛上讓我奮不顧身的一個人，我以為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我懷念過去單純美好的小幸福，愛總是讓人哭，讓人覺得不滿足。

清新又富磁性的聲音，隨着琴聲緩緩流出，往事如風，歌裏唱的童年與青春，那些關於成長的，或濃或淡的痛楚，一幕幕在蘆葦叢中掠過。

唱者平靜地唱，聽者聽完卻久久不能平靜。

沒有矯飾，悲傷的歌被淡淡吟唱，反而讓人更撓心。

專輯上市就大賣，連續八週成為台灣地區銷冠，孫燕姿憑藉《天黑黑》一曲成名，打敗同年出道也是突然躥紅的周杰倫，斬獲2001年台灣最佳新人獎。

這讓周杰倫耿耿於懷，多年以後他跟孫燕姿開玩笑説，你奪走了我的“第一次”。

和他倆一起入圍最佳新人的，是范瑋琪和戴佩妮，後來也都大紅大紫。

樂壇統治力更迭，由香港地區轉向台灣地區，如果説2000年是華語樂壇的分水嶺，周杰倫和孫燕姿就是這嶺上的兩個制高點。

《亞洲週刊》曾用十個頁面，來講述“孫燕姿現象”，與之對應的是“周杰倫現象”。

後來，媒體乾脆用“男有周杰倫，女有孫燕姿”，來總結21世紀初的華語樂壇。

兩人實在太火，那英忍不住點起鴛鴦譜，在一次頒獎典禮上指着孫燕姿説：

我當年還把周杰倫跟她配對。

同樣站在台上領獎的孫燕姿急得拍打她，台下的周杰倫尷尬笑笑，拿手摸摸鼻尖，主持人何炅説那英一高興就亂講話，忙着圓場。

在80後、90後眼裏，是他們讓青春年少的時光變得具象。

“一句‘我愛上讓我奮不顧身的一個人’，足以讓人情緒翻湧。”

“耳朵聽着《晴天》，心裏在下雨。”

“在《遇見》裏，遇見萬千少男少女對愛情的期待。”

3

那時候聽歌，大家用收錄機或者DVD，再後來有了隨身聽。80後、90後們插着耳機線偷偷聽歌，搖頭晃腦，然後告訴媽媽在聽英語單詞。

媽媽們一個飛身撲過，拔掉耳機線，歌聲傳來：

快使用雙截棍，哼哼哈嘿。

正版磁帶一二十塊一張，不是誰都能輕易買得起。

同學們就湊錢買，然後輪流聽。

磁帶聽久了出亂，就得拆開重新捋順，所以很多80後都有一項技能叫盤磁帶。

那時候互聯網不發達，車馬還慢。

還沒走出象牙塔的大家聽不起演唱會，一個孫燕姿的歌迷後來在一檔綜藝節目裏對偶像説：我喜歡你12年，你的歌我會唱80幾首。小時候沒錢去看您的演唱會，現在能買得起門票了，你卻不怎麼唱了。

明星當年確實如星一般，遠在天邊，觸不可及。

想要近距離接觸，只能攢錢買本《當代歌壇》，把偶像的照片小心翼翼剪下來，攢成一本低配寫真集，時不時拿出來在同學面前顯擺。

1994年創刊的《當代歌壇》，曾在央視調查中獲選為“最受青少年歡迎的雜誌”。

創刊首期的封面人物是楊鈺瑩，刊物還大篇幅介紹了“四大天王”的音樂。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偶像。

邁入新世紀，《當代歌壇》上的主角，變成周杰倫、孫燕姿、陳奕迅、蕭亞軒、梁靜茹、王力宏、SHE、蔡依林、林俊杰、信樂團、陶喆、朴樹、羽泉……

這些歌手或組合清一色走紅於2000年到2005年，再加上那會王菲、許巍、劉德華等老牌歌手也有經典作品問世，所以大家想起新世紀初，會説：

那是神仙打架的年代。

除了“男周女孫”的歌，現在KTV裏的熱門曲目，比如《死了都要愛》《後來》《勇氣》《十年》，都誕生於那時。

“男周女孫”巔峯時期，二人年度唱片銷量佔據台灣地區4成。

建築工人阿杜發專輯，一年就在亞洲範圍內賣出超百萬張，那時候他是“車底戰神”。

多少少年正青春，學着用沙啞的嗓音憋着唱：他一定很愛你，也把我比下去。

憑藉一曲《無所謂》成名的楊坤，還不需要拿32場演唱會撐場面，不覺得華語樂壇倒退10年。

《黃昏》不黃昏，唱紅了周傳雄，留着絡腮鬍的情歌王子不再叫小剛，事業回春。

日後被00後追逐的TFBOYS成員，還是初生嬰孩，華語樂壇星光熠熠，各自傳奇。

但也差不多是華語樂壇最後的輝煌。

隨着互聯網大潮的沖刷，偶像迭代加速。

如今00後歌單裏，高頻出現《YOUNG》《戀愛告急》《要你管》《My Boo》《羊》，80後表示看不懂。

就像當初60後不懂《龍捲風》。

4

陳奕迅的女兒喜歡蔡徐坤、範丞丞、王一博，介紹給自己的老爸聽。

陳奕迅只好自我安慰地説：他們會比我紅，但沒我地位高，因為他們見着我也要叫我Eason 哥。

TFBOYS輪換到蔡徐坤等，偶像變換如翻日曆。流量唯一的時代，資本引導什麼，年輕人就聽什麼。

而曾經的“叛逆一代”已經悄然老去。

最近，《浪姐3》開播，40歲的王心凌唱跳《愛你》一夜翻紅，年輕的網友不解：王心凌為什麼突然火了？

有中年網友就説，“她粉絲是老了，又不是死了”。

騰訊音樂重映周杰倫兩場舊演唱會，一場唱於2019年，一場9年前，吸引無數中年老粉熒屏守候。

滿頭銀絲的羅大佑，舉辦了首場視頻號線上演唱會，演唱會名字叫《童年》。

他説，《童年》這首歌本就是寫給大人聽的。

同一天，孫燕姿在抖音開唱，唱聊會主題是《你好嗎》。《遇見》旋律響起，歌迷忍不住感慨：

唱歌的，聽歌的，都老了。

還有歌迷説，“剛聽孫燕姿的歌時還在讀初中，第一次買她的磁帶是《風箏》專輯，從此我的青春裏多了一個她，今天再次聽到她唱《風箏》，淚目了……十幾歲開始聽她的歌，現在的我已經奔四了。”

一代人老去的標誌從羣體懷舊開始。

新世紀走得太快像夢一樣。

22年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