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新:名校“書殤”知多少?_風聞
虎落平阳-2022-06-10 14:58
寫了幾篇有關2022年浙江高考作文的文章,“瓦釜雷鳴”之當下,隱匿於“夾縫”求生存。但微弱的吶喊聲還是被人注意到了,有某名校語文教師發來微信:“大哥,你的雜文被桐鄉高級中學的楊大忠博士引用,用來批評那些啃教參的老師。楊大忠確實有思想,寫了不少書!”



回想起來,此文確實在《雜文報》的專欄上發過——

還在《中國經濟時報》的專欄上發過——

最完整的在杭師大的《語文新圃》上——

書 殤
金 新
國殤者,為國而死於戰場的人。屈原作《九歌·國殤》,意在追悼。套用一下:書殤者,為書而“死”於學術名利場的人。當然,鄙人寫《書殤》,絕非意在禮讚。國殤者,雖死猶生;書殤者,雖生猶死。儘管前者在愛國主義的幌子下因了皇權的千秋,可歷史地看問題,還是應當謳歌的。比起書的荼毒生靈來,專制的利刃實在算不了什麼。
曾幾何時寫過一些與書有關的文章,未用過“殤”字,今日遣詞,蓋緣作為《語文新圃》的編者之一,第一時間拜讀了雜文家徐迅雷的《我想推倒教科書的經典定義》(見2007年第10期《語文新圃》“學林外章”欄目“)。
徐先生欲將教科書的“要求學生掌握”糾正為“教材是供師生學習、分析、研究、探索用的基本材料”,這實在是一帖治療極端應試標準化痼疾的良方。語文課文閲讀欣賞重在個性化,一旦要求掌握,必然共性化。共性化是扼殺語文創新能力的劊子手。
文中提到了郭初陽,説他在杭城一所“最優秀”的中學教語文,對此實在不敢苟同。應試之下無名校,即便北大與清華。蔡元培同梅貽琦時代會花費教育部特賜的納税人的鉅額資金派出強大的招生組去天南海北搶狀元嗎?諸如“邊緣人”名校“西天取經”與“高山仰止”的時代已經伴隨着大師漸行漸遠的身影成為現代神話。
言歸正傳。不過,筆者縱然與郭初陽未謀面,倒對其人其事頗感興趣。一則作為《都市快報》首席評論員、杭州市政協委員徐迅雷的文字大多可採信,二則浙江教育學院《作文新天地》原主編塗國文的鼎力舉薦。
遺憾的是,當前的教育評價機制下,郭初陽屬人微言輕者,其《言説抵抗沉默》根本無法“抵抗”時下語文教學的污泥濁水。手頭有一本杭州某重點中學某語文特級教師的“專著”,據説是指點語文迷津的書,但看一下目錄似覺愈發"糊塗",要説"清醒",也許就是推知語文教學現狀短時間內的不可更改性了。
“奇"書目錄共"賞"之.
閲讀篇:熟讀與精思,不動筆墨不讀書,精讀與泛讀,擴展性閲讀,學而時習之……
寫作篇:只有寫,你才會寫;人惟求舊,文惟求新;定體則無,大體則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每次作文訓練要有目標;寫作水平也是“改”出來的;文章合為時而著……
看了目錄就熟知內容的“專著”如果是專著的話,那麼讀起來一定是令人十分痛苦的。杭州師範大學中文系教授盛海耕曾和我講起過一件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某省會城市一語文專家為該市年輕語文教師出的被溢美成“36計”的36個教學論文寫作題目,竟然沒有一個是需要寫的。常識性的答案概括在常識性的題目裏,需要寫嗎?盛教授的疑惑緣於沒有在“思想”上與教育專家“握手”,於是乎與“和諧”者不和諧,只有落入“36計”的窠臼,“走為上計”落荒而逃矣!
有消息靈通人士説,這本“專著”的書號是該特級教師所在學校於他評特級教師前夕,花3萬元公款從北京某出版社買來的,目的是幫他“文章”結集,以便那從事應試簡單勞動的簡單思維的外殼或曰"硬件”——俗稱腦袋,學名顱腦,能夠名正言順地戴上所謂的“學術‘烏紗’”。
從教業已30年,記憶裏這本“專著”中的文字粉碎“四人幫”後的教材,尤其是人教社的,大多由系列知識短文的形式穿插在各單元內,因常識人所皆知,教師又自然而然會結合課文點到為止,遂予以淡化,以至於“銷聲匿跡”。大致推測:在10多年前,寫(確切地説是摘抄抑或收集)這樣一本內容的小冊子,用筆僅需半個月;目下電腦時代,網上工作,毫不誇張地説只需數小時“粘貼”功夫。以“精讀與泛讀”為例:哥哥搜索,用時0.14秒,找到相關項101000;百度搜索,用時0.031秒,找到相關網頁8820篇。
當教師的不一定要讀書,不讀書也不一定會影響自己的職業行為(儘管這些人常常會膽大包天給學生開書單)。實際上,一些中小學教師,除了教材和教參與練習卷子,從沒有讀過一冊有人文精神書的也不在少數。在目前這種“萬般皆下策,唯有應試高“的教育體制下,讀書多的教師不一定能取得好的工作成績,讀書少的教師也往往能夠取得優異的工作業績,並因此成了控制學術的學霸。這其實是應試教育的弊端所造成的一種反常現象。我們能奢望那些死抱着教材、教參及練習卷子,至多隻能產出“精讀與泛讀”之類,製造教學“理念”悲哀的“把關”教師,去推翻“教科書的經典定義”嗎?那不是端了他的飯碗嗎?
讓我們為徐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睿智發見郭初陽替應試教育開治療良方鼓掌的同時,給語文教育默哀。
于右任臨終詩《國殤》有語:“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見兮,只有痛哭。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見兮,永不能忘。天蒼蒼,海茫茫,山之上,有國殤。”餘模擬得《書殤》:““葬書於應試之上兮,望我素質;素質不見兮,只有痛哭。葬書於應試之上兮,望我素質;素質不見兮,永不能忘。天蒼蒼,野茫茫,應試之上,有書殤。”
屈原寫《國殤》包括其他一系列作品,道出了楚國人民熱愛家國的心聲,絕不僅僅是為了個人的些許悲歡。于右任寫《國殤》(也叫《望大陸》),道出了炎黃子孫的心聲,絕不僅僅是為了個人的些許悲歡。《書殤》亦然,是“閒”説一個時代,甚或民族的悲劇。
文盲有兩種:一種不識字,一種只會讀低等讀物。後者更可怕,原因在於這些人往往識見平庸,甚至毫無識見而人云亦云。當然,人云亦云形式有異:一類為顯性,一類為隱性。後者更可怕,原因在於這些人常常充當高級乞丐販賣時髦理論,沒有自己思想,扯虎皮作大旗。實事求是地分析,可惡而可憐的書殤還不配“充當高級乞丐販賣時髦理論”。
新中國有口皆碑的一大貢獻是“掃盲”——逐漸減少不識字的文盲,“書殤”正在“育盲”——逐漸增加只會讀低等讀物的文盲。
費爾巴哈説過:“人就是他所吃的東西。”這話只講對了一半。人的生命往往是通過他在閲讀書籍中所汲取的“養料”表現出來,可我們所“吃”的書籍“好又多”卻不一定能吸收之中生命的內涵——思想。
突然想到“為虎作倀”的故事。莫非“書殤”之鬼陰魂不散成了“倀”,以迷津指點為由,把語文的核心內涵人文思想在常識性“專著”的誘惑下送入應試老虎之口?看來倀父倀母倀子倀孫無窮匱,恰似汪洋大海之語文成為倀學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