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總有人想去提籃橋監獄學藝?_風聞
跳海大院-跳海大院官方账号-2022-06-14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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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新聞總會在時間的大浪淘沙裏歷久彌新。
最近,一則早就被傳出包漿的某年度喜感新聞,又莫名出現在我的衝浪高地上:
一男子連續盜竊十年,只為進提籃橋監獄合唱團進行巡演,一圓多年的音樂夢想。

有幽默的網友賜他尊號扒瓦羅蒂,也有網友為他的勵志所打動,痛心疾首地責問內娛還有什麼理由不努力?
更有好心的網友勸他,選擇比努力更重要,彩虹合唱團也許比提籃橋合唱團還更好進一些。
我橫豎睡不着,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裏看出字來,滿篇新聞和留言都寫着“這個提籃橋監獄不簡單吶”!

提籃橋監獄正門,2014
圖源於上海監獄官網
“送儂去提籃橋”是阿拉上海寧的城市暗語
每個城市都有專屬的罵人暗號,在上海,千萬不要惹一個老爺叔説**“小心我送儂去提籃橋。”**
而第一次聽説“送儂去提籃橋”的外地人,往往會感到莫名其妙,其實這裏的提籃橋指的是提籃橋監獄。
這座曾號稱“遠東第一”的監獄啓用於1903****年,在不同的歷史時期關押過許多赫赫有名的歷史人物,同時也陪伴着一代又一代上海人的成長。
在以上海為背景的不少影視劇中,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圖源於電視劇《旗袍美探》

圖源於電視劇《隱秘而偉大》

圖源於電影《人潮洶湧》
其最早由英國人為解決上海公共租界巡捕房囚室擁擠問題所建,所以建築整體是西式風格,建設過程經歷了一系列嚴謹且複雜的招投標、測算等現代工程過程,這在當時的中國人看來難以理解,**“磨洋工”**這個詞就是這麼誕生的。
而且內部構造精細,囚室數量更是龐大,據説讓一個被判10年有期徒刑的犯人每天換一間囚室,出獄前都不能住完所有囚室。

圖源見水印
更魔幻的是,它就位於北外灘的黃金地帶,坐落於繁華鬧市之中,與陸家嘴隔江相望。

周邊房價已高達6-10萬每平米,如果按照提籃橋監獄3.5平米的囚室設計,一個囚室的房價差不多能讓我在老家買套房了。

而且監區與居民生活區不過一馬路之隔,林立的高牆將牆內的監獄生活和牆外的繁華世界分割成兩個世界。

圖源見水印
在紀錄片《遠東第一監獄》裏曾講過這樣一個故事:
在提籃外拐角處有一個包子鋪,每年八月十五都會有一位山東老太太來店裏吃一屜包子,一口一口慢慢地吃,邊吃邊望向不遠處的鐵窗。
後來包子店老闆才知道,原來老太太的兒子就關押在提籃橋監獄裏,因為從監獄可以看見包子鋪,想知道包子的味道,所以母親就替他來嚐嚐。


如今,雖然提籃橋是一片地名的總稱,但提籃橋三個字在上海早已成為了監獄的代名詞。
甚至發展到光是提籃兩個字就有人第一反應是提籃橋監獄。
以致於有一年隔壁安徽省的高考作文題目《提籃春光媽媽》,有倒黴的考生寫了一篇純獄風的故事,本來有機會衝擊一下上海大學和郭敬明做校友,最後只能在老家的蚌埠學院當文學社社長。

可以説,提籃橋三個字早已融入到老上海人的語境之中。
不小心剃了個寸頭,可以美其名曰“提籃橋”style。

如果上海有個SNH監獄總選的話,提籃橋是當之無愧的C位。
有上海土著斷言神作《小時代》之所以常年在豆瓣4.5分上下徘徊,就是因為沒有提到提籃橋。
因為在上海談論監獄不提提籃橋,就相當於談論郭敬明時不提《小時代》一樣,一切談論都將失去意義。

土生土長的上海小孩,從小就會被大人教育,“這個小孩無法無天,長大是要去提籃橋的。”
如何判斷一個身份證310開頭的上海人是不是魔都土著,就看他是不是從小就知道提籃橋。

提籃橋的都市傳説
百科帶你瞭解提籃橋的厚重,提籃橋的另一面則要通過都市傳説來了解。
我第一次聽説提籃橋其實是在小時候看過的《奇葩説》裏,從小擁有上海户籍的範湉湉總是有事沒事cue自己搞音樂的前男友現在住在上海提籃橋。
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提籃橋是什麼上海音樂人才的聚集地。

不過正如開頭提到的那則舊聞,提籃橋監獄確實可以算是藝術人才的聚集地,是一座藝術的殿堂。
難怪我的鄉賢周某人會説:“監獄裏個個都是人才,説話又好聽,我超喜歡這裏的。”

“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事實上,“扒瓦羅蒂”想去的合唱團便是提籃橋監獄聲名遠揚的新岸藝術團。

“全部由服刑人員組成的新岸藝術團成立於1985年,成立至今共創作演出各類節目600多個,演出5700餘場次,接待觀眾80餘萬人次,獲得全市各類文藝、宣傳獎項100餘個。”
圖源於東方網
甚至有網友大膽推測,提籃橋地鐵站的五線譜牆面設計其實是在致敬新岸藝術團。


除了藝術團之外,提籃橋監獄還通過繪畫、木雕、書法等豐富多彩的藝術學習形式來矯治服刑人員。

圖源於公眾號@上海監獄
不過,提籃橋監獄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根據上海監獄官方的回應,“新岸藝術團不是培養明星和藝術家的地方,而是矯治犯人的載體,抱着這種想法簡直是天方夜譚,痴人説夢”。

但往往坊間的傳聞,會道出事情的另一個真相:哥,你還不夠格進提籃橋。
相傳,有一段時期提籃橋監獄以關押經濟犯為主,卧虎藏龍,擁有一定的智商准入門檻。

甚至有人腦補如果這個世界上有會計101選秀,那麼提籃橋一定是他們的最終出道舞台。

我一個曾經在上財學會計的朋友入學第一課,老師就曾語重心長地對他説,要守住會計的底線,別一失足加入提籃橋校友會。
那時他還不懂什麼是提籃橋,直到後來做假賬,進“提籃橋高級MBA總裁班”進修過幾年,初聽不識提籃橋,再聽已是獄中人。

除了上財向提籃橋監獄輸送了不少“人才”之外,復旦也是提籃橋的重要生源地,坊間傳聞每年監獄籃球賽,能與財大隊一戰的也就復旦隊了,可謂提籃姐妹花,永遠不分家。

再多的都市傳説,都不如親眼一見。在疫情之前,提籃橋監獄會時不時舉辦一些開放日活動,邀請社會人士走進高牆,近距離了解真實的監獄生活,讓監獄不僅活在影視劇中。


圖源於公眾號@上海監獄
或許,每個上海人記憶中都有一座提籃橋
3年前去上海旅遊的時候,我曾帶着好奇的心去過一次提籃橋,坐13路公交車到終點站就到了。
望着冷冰冰的鋼筋水泥高牆和周邊熱氣騰騰的煙火氣形成鮮明對比,我暗暗在心裏叮囑自己:可千萬要守住法律的底線,別把自己送進去了。

圖源見水印
這座監獄感受過上海的憂傷、熱烈、憤怒和明媚,但它同這座城市裏許多歷史老建築一樣,有可能會靜止在某一天。
在過去的十年裏,關於提籃橋監獄馬上要搬遷的消息傳了一輪又一輪,圍繞它要不要改,該不該改以及怎麼改也爭論過好幾輪了。
從誕生起,這座監獄就一直在時代的拉扯中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命運,也許終有一天它會消失在上海人的語境之中。


我的朋友虹口彭于晏算是個老上海了,最早是祖父那輩從蘇北遷移來到上海做學徒,到他這一輩早就是徹頭徹尾的上海人了,從沒上過東方明珠、足球隊只認上海申花,每年中秋節早上6點鐘就跑到淮海路光明邨排隊買鮮肉月餅。
我問他怎麼看提籃橋監獄要搬遷這事,他喝了口咖啡淡淡地説:“我只是覺得等我兒子長大了,當我對他説送儂去提籃橋的時候,他會不會不知道我在説什麼?”
“儂曉得伐,那樣的話,我會覺得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