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與黑暗_風聞
理智情绪-2022-06-15 11:43
莫言大師堅持説文學就應該揭露黑暗。這話聽着很不舒服,看莫大師的照片也有一種陰鬱撲面而來,同樣的不舒服。
莫言的作品我一部沒讀過,本來想讀的,但我愛人把我勸住了。她説她看了莫言一篇散文,文中説的是作者去一個朋友家作客喝茶的事,思前想後,一會兒這一會兒那,小肚雞腸,婆婆媽媽,特飢賊。不就找朋友喝個茶嗎,坦坦蕩蕩簡簡單單的一樁小事,非要扯東拉西,無病人呻吟一大堆。文章的內容全忘了,但作者的小心眼讓人印象深刻。連和朋友喝茶都玩心眼的人,內心是不會有陽光的。這正好也應證了莫大師關於黑暗的名言。
首先,我們應該認可一個事實,許多偉大的文學作品確實在揭露黑暗,象《人間喜劇》、《復活》這樣的有許多。但是,對於文學必須揭露黑暗這一點,許多哲人卻明確的持反對意見。丹納就在名著《藝術哲學》中清楚的表達了這一點。象巴爾扎克這種批判現實主義大師,在高貴的丹納眼裏,差不多象一個罵街的潑婦。丹納的思想,依我的理解是這樣的:藝術的首要任務是發現和歌頌美,要通過對美的歌頌,讓許多不被人矚目的美好精神在人民的內心形成一種普遍意義上的共識,進而來提升人類的審美情感,改善人類的行為方式,最終從根本上來減輕生命的痛苦。
先不説這個觀點是否正確。但有一點是清楚的,人類的許多美好精神情感,確實是被藝術歌頌出來的。如果沒有藝術的吟唱歌頌,沒有哲人的諄諄教導,我們不會知道什麼是美,也不會形成美好而偉大的精神文明。假如最初的人類,只會揭露黑暗,只知道痛苦與憎恨,那人類必然從野獸進化成魔鬼,今天的燦爛文明將無從生起。是藝術讓我們看見了光明和希望,明白了慈愛和悲憫,也正是藝術讓我們在愛與恨這一對完全等量的存在之間選擇了愛。
莫言作為一個諾獎大師,長年從事文學藝術工作,卻不明白這個最基本的事實,是讓人震驚的。
“文學如果不去揭露黑暗,只會歌頌,那就失去了存在的根本價值。”莫言好象是這麼説的。可以肯定的是,只有一種扭曲的靈魂才會把一種本來美好的事物徹底的扭曲到對立面。
這世界鮮花與狗屎並存,這是客觀現實;蜜蜂選擇鮮花,蒼蠅選擇狗屎,這也是客觀現實。但藝術家的靈魂應該作一隻蜜蜂而不是蒼蠅。即使大地全是狗屎,天空全是蒼蠅,藝術的靈魂也絕對不能動搖。我們人類文明的大廈正是這種正直的良知在奮力支撐着,失去她我們將失去一切。
而莫言的言語,讓我的腦海中出現了這樣的畫面:遍地鮮花的世界裏,有一堆狗屎,一隻蒼蠅貪婪的撲上去,美滋滋的享受的同時號召全體蜜蜂改吃狗屎。自己吃就算了,還要讓所有人一起吃,並且説你不吃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這是何等的陰暗和惡毒。
那麼,文學就不應該揭露黑暗嗎?並不是。
文學藝術的首要任務,是弘揚人性的善,遏制人性的惡,是通過藝術的展示,讓人民對於善惡美醜是非對錯樹立起一種符合大眾利益的正確觀念,進而美化善化我們的世界。而展示美與善的最佳途徑,是讓這種美和善極端的突出和醒目,這就是悲劇的目的。偉大的藝術永遠都是以黑暗為背景來突出和強調黑暗中的光明,是黑夜裏的黑色眼睛,而不是黑夜本身。讓我們對黑夜產生厭惡和恐懼的目的,是要提醒我們珍惜這醒目的光明,而不是教育我們化為黑暗本身。
比如《復活》,這應該是文學史上地位最高的黑暗藝術品。就揭露世界的黑暗與腐敗而言,幾乎沒人能達到《復活》的高度了。但如果你只關注女犯監獄中的臭氣和男犯鬍子裏的蝨子,卻看不見卡秋莎微微斜睨的天真微笑,不理解男主內心的掙扎和悔恨,那你其實是在侮辱托爾斯泰。善良的大師為了化解滿世界的痛苦和絕望,喋喋不休的倡導托爾斯泰主義,有時甚至直接現身在作品裏,激動的説教。不要説他的思想的對與錯,僅僅老人家這種對善良的不厭其煩的嘮叨和堅持,就已經足夠讓百年後的我們油然升起崇敬了。
回頭再看我們的莫大師。我沒看過他的作品,沒有發言權,但看過人説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舒服。這讓我想起了很大一類文人,這些人喜歡玩弄痛苦揭露傷口,他們玩弄傷口的目的,不是為了撫平和治癒,而是單純的為了享受玩弄的過程。這種變態扭曲的行為在現實中非常的常見。大家都在忙碌地培育鮮花,他卻天天守着狗屎看人們踩上去的笑話,堅持享受着狗屎的惡臭,就是捨不得動手去清理一下。碰到這種人,正義的人應該義不容辭的上去扇他。扇不到的早早的遠離。
我遠離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