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娛還有拿得出手的狗仔嗎?_風聞
毒眸-毒眸官方账号-文娱产业媒体,看透真相,死磕娱乐。2022-06-16 17:10
當我們在“懷念”狗仔的時候,我們在懷念什麼?
最近,與內娛一起“文藝復興”的還有狗仔行業。
6月11日,“中國第一狗仔”卓偉在抖音發佈首條短視頻,宣佈迴歸,之後火速登上微博熱搜。再往前的5月31日,卓偉的台灣徒弟葛斯齊在快手開直播,爆出汪小菲出軌多人等一系列八卦。當晚,葛斯齊以一己之力“盤活”內娛,為吃瓜羣眾開墾了一片瓜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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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是人類的天性。《社會神經科學》的研究表明:當聽到關於朋友或名人的八卦時,人們大腦的前額皮層會發生劇烈的活動。神經生物學家亞當·帕金斯也曾表達過類似觀點:“當一個名人走下神壇時,我們大腦的獎賞中心就被激活,就好像見證了自己部落裏一個更成功的競爭對手的失敗一樣。”
因此,儘管卓偉的賬號僅存六小時就被封禁,葛斯齊的直播也因不可抗力而中斷。但狗仔們的短暫“迴歸”,還是喚起了大眾古早的吃瓜記憶,激活了大家腦袋裏的獎勵中樞,獲得了膚淺、簡單但“有用”的快樂。有許多網友發博稱“很懷念內娛有卓偉的日子”。
後疫情時代,文娛活動和文娛圈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導致過去那些可以簡單獲取快樂,短暫逃避現實的途徑被關閉了。同時,隨着社交媒體上的明星內容越來越公關化和營銷化,娛樂開始變得無趣,不少人感嘆資本和流量綁架了娛樂圈。
如果拋開過度的八卦爆料會擾亂媒體議程等負面影響,將“懷念卓偉”這個行為,放到內娛文藝復興的現象中看,那麼與其説大家在懷念狗仔,懷念在“瓜田裏上躥下跳”的日子,不如説是在懷念那個熱鬧的文娛時代。
後卓偉時代
內娛狗仔行業的輝煌時刻,大多停留在2018年之前。
2017年5月,卓偉風行工作室的攝影師發佈了一封辭職信,信中寫道:“不希望辛苦完成的工作成果變成某個個體博眼球的工具。”之後,該工作室的攝影師集體辭職。

一個月後,網信辦依法約談微博、騰訊、今日頭條等多個平台,要求加強用户賬號管理,營造積極健康向上的輿論環境,遏制渲染明星的緋聞隱私,炒作明星炫富等問題。
狗仔行業首當其衝,多平台關閉了卓偉、關八、趙五兒、全明星探等多個八卦娛樂賬號,內娛狗仔的事業也因此走起了下坡路。
媒介的變化和發展,也讓社交媒體部分取代了傳統媒體,成為八卦新聞的主戰場。在美國藝術家安迪·沃霍爾預言的“每個人都能在15分鐘內出名”的“未來社會”,遇到問題時,越來越多的八卦當事人會選擇親自在社交媒體上爆料。
這其中涉及情感問題的居多,例如李雨桐、周揚青、“小盒魚”等等。與公眾人物談戀愛,本就存在雙方名氣、地位不對等的情況。明星有公關團隊、粉絲作為後盾,雙方一旦出現問題,另一方很容易受到全面“壓制”。

這時社交媒體的好處就顯現出來。當事人通過社交平台直接爆料,一是能夠增加爆料的可信度,二是能在短時間內獲得足夠的關注。某種程度上,社交媒體給弱勢方提供了發聲的機會。一部分人可以依靠這種方式,為自己“討回”公道,讓對方受到輿論譴責或短暫“社死”。
**沒有狗仔“賺差價”,當事人利用社交媒體“升堂”變成常態。**但時間久了,也不乏有人利用這種方式博眼球、蹭熱度,事件反轉的情況層出不窮。這也使得當事人爆料的可信度逐漸下降,甚至引起過公眾的反感。
與此同時,狗仔們也沒有就此停步。不少早期狗仔工作室的員工,選擇進入各大視頻網站的娛樂組,狗仔從台前逐漸轉入幕後。
這其中業績最突出的,當屬狗仔屆的後起之秀——優酷娛樂。在優酷娛樂接連爆出夏之光、李汶翰、嘉羿等多位男團成員“塌房”的新聞後,優酷成為了網友口中**“搞男團不行,但搞倒男團很行”**的平台。

雖然,優酷娛樂的爆料對象大多集中在人氣和國民度都不高的“秀人”身上,但贏在爆料夠真,在追星女孩的圈層中擁有一定熱度。
而其他如張小寒、江小宴、劉大錘等新崛起的狗仔,爆料經常出現“貨不對板”,噱頭大於內容的情況。
比如“出道百億身家的當紅小生戀情”裏的小生是王鶴棣;“四字小花和千萬粉絲男藝人”是秦牛正威和吳岱林;令“2000萬女友粉心碎”的人是邢昭林。頂流、超一線、人氣明星的標準一再被拉低,形成了一種**“房子塌了,但無人傷亡”**的局面。

這種方法用多了,大眾對於狗仔的信任值也在降低。比起狗仔這個身份,這些人更像是披着狗仔外衣,利用噱頭掙熱度的營銷號。因此,前一陣有網友笑言,“狗仔當到這個地步,要不就找個電子廠上班吧。”

人們為什麼懷念狗仔?
2020年,豆瓣小組中有網友發帖,策劃了一檔《狗仔101》節目,旨在選出最強狗仔團出道。
帖子中對於節目的方方面面都進行了詳細策劃,從前期的準備工作,狗仔們需要用到的道具,到呈現狗仔蹲點跟拍的心酸,同行之間的競爭以及後再是否能堅守初心,不與藝人團隊進行利益交換等等。

這個策劃雖然是網友們的自娛自樂,但在一定程度上能窺見,大眾對於娛樂八卦的需求。
其實從卓偉之後,內娛幾乎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狗仔團隊。一方面從公序良俗的角度上看,“窺私”的行為不被提倡。另一方面,如果不去討論狗仔所作所為的合理性,單純從職業角度看,這是一份需要付出巨大辛苦的工作。
早年間,卓偉在接受《人物》雜誌採訪時,曾透露過團隊工作的過程,每條新聞的時間跨度都很長,比如文章的“週一見”跟了半年多;跟拍張藝謀一家,花了長達一年時間。拍攝環境也相當危險,“像之前拍攝董潔王大治,公寓在九樓,我們的攝影爬到水塔上面,懸空拍攝。受傷、被打、出車禍,這些事兒我們都經歷過。”
但顯然能吃得了這份苦的狗仔少之又少,自然難以提供吃瓜羣眾所期待的那種爆料。就像前文所説,如今的狗仔在橫店蹲幾個小時,能拍到兩個明星從同一家飯店或酒店進出,就算完成工作,剩下都靠看圖編故事。無效八卦越來越多,也讓看客感覺被“戲弄”。
其次,現在也很少有人以做調查的態度去做娛樂八卦,失去了求真、求準的職業精神。而早年間大家是秉持着這個態度的,就像葛斯齊在快手直播説的那樣:“我追的從不僅是八卦,而是在尋求真相與事實。大家在追求新聞爆點時,不要遺忘新聞的本質。每個記者心中都應該有一把標尺,標尺之名叫正義。很多人看見狗仔時,都會認為狗仔不配談正義,但我的出現,就是要告訴大家狗仔也是有正義的。”

除此之外,流量時代的網絡話語權,被流量明星、營銷號、粉絲所控制。營銷號煽風點火,粉絲為愛控評,公關團隊花錢捂嘴,形成了極其畸形的局面。再加上法制咖頻出,大眾更會有被流量和資本綁架之感,與明星相關的一切都變得公關化、營銷化。
這時人們便自然懷念起“遠離明星,不與行業任何人交朋友”的卓偉,至少在早期,他們承擔了一部分揭露娛樂圈負面、還原真相的責任,沒有完全淪為資本的工具。
甚至在紙媒的黃金年代,媒體和記者還擁有高公信力,明星對記者也懷有一定的敬畏心,雙方需要小心謹慎的博弈,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話語失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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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自身也經歷着變化。流量時代的豆瓣娛樂組和微博營銷號,形成了互惠互利的關係。作為娛樂八卦的策源地,豆瓣小組有着很強的原創力,但發酵能力遠不如微博。於是,微博出現了一批營銷號,專門通過搬運豆瓣的帖子收割流量。
經過整治後,微博和豆瓣這類依靠明星八卦獲取熱度的平台,“產瓜量”也大大減少。豆瓣娛樂小組自2018年起,經歷了三次不同力度整頓,直到今年上半年,豆瓣的娛樂組幾乎消失。這意味着吃瓜羣眾的快樂老家,或將永遠退出歷史舞台。
此外,很多真正的“大瓜”,都交到了有關部門手上。有關明星代言、偷税漏税、違法亂紀等相關消息,多由官方直接發佈,某種程度上,已經脱離了單純的娛樂八卦範疇,明星成了法制咖,大眾很難以吃瓜的心態去看待。

不過好在近五年整治娛樂圈有了一定的成效,明星們開始學會規範自身行為,用更高的標準要求自己,沒有人敢鬧出很大的負面新聞,內娛逐漸陷入“無瓜可吃”的境地,這種情況是值得開心的。只是,與明星言行一同“規範”的,還有每個人作為人的“生氣”。
近些年,明星們早年發在微博真性情的言論經常被“考古”,網友們每每感嘆,過去明星們是真的在“玩”微博。而現下情緒主導和二元對立的思維模式佔據網絡,致使網絡環境變得過於緊張。連普通網民平時發言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網暴,何況生活在聚光燈下的明星。因此,為了避免表達被誤解,大家乾脆不再説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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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肉眼可見,明星社交平台被品牌廣告和影視作品的官方通告填滿,沒有人願意在網絡上展現自我,也就自然沒有互動和娛樂可言。
而在今年,內娛“考古”風再次興起,明星們十多年前的節目片段和採訪中的大膽發言,一次次被送上熱搜,引發眾人新一輪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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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場名
從斯琴高娃的“羊胎素”到海清“你是我的神”,從“0713回憶殺”到重新翻紅的王心凌和《愛你》。網友頻頻回望和緬懷過去,試圖為當下寡淡的娛樂圈製造“舊的”新鮮感。依靠製造復古熱潮,來收割新時代的流量。
毒眸在過往文章中説過,從心理學角度來看,懷舊的產生,往往來源於歸宿感的缺失以及身份認同危機。後疫情時代,人們逐漸感受到其潛移默化的影響,懷舊往往代表着當下人們處在不確定、焦慮的環境中,因此更傾向於懷舊。

學者巴特勒認為,通過分析和評價回憶過去,能達成自我整合的目的。人們將過去的生活視為有意義的經驗,以此獲得人生的滿足感以及對自我價值的肯定。
因此,網友們懷念的或許並不只是“碩果累累的瓜田”,也不是某個單獨的個體,而是背後那些豐富、鮮活、有趣的日子,以及曾經懵懂着吃瓜的自己。
文|李清莉
編輯|張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