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被黑最嚴重時候,我去了一趟東北_風聞
我舞影零乱-2022-06-25 12:05
有一段時間,地域黑很嚴重,河南,東北是重災區。就在那時,2015年剛過年,我去了一趟東北。
那一次,是探親,也是旅遊。我的大舅,自18歲闖東北就回山東一次,現在70多歲了。親情難斷,家人總是提起這位大舅,大妗子,以及他們的孩子、我的表弟龍龍。
於是我們決定去遙遠的東北看看他們一家,順便旅遊。母親腿腳不便,就沒跟着。小姨和我一家就出發了。
從青島坐飛機,兩個小時到了哈爾濱,在哈爾濱我們玩了一天,住了一宿,然後坐火車,七個小時到黑河市北安市通北,大舅一家就在通北一個林場,叫建設林場。在火車上,我發現我的相機鏡頭蓋掉在哈爾濱的一個出租車上了。
我電話打給那個出租車司機,他用濃重的東北話説,你們還回哈爾濱吧?等回來再説唄。
看來沒啥希望了。

通北火車站
在通北火車站,我們説話聲引起了一個工作人員的注意,他突然問我,你是山東的?我説對,他眼神中就透着親切——我老家是山東德州的,我15歲就跟着大人來黑龍江了。他像是回憶往事,也像是喃喃自語——“這再一年退休了”。
“那您多久沒回去了?”我問。
“二十年前回去一次,聽説那邊很好,可都不熟悉了”。
那位老職工的話,有點温馨,又有點沉重。我們打了一個車,從車站趕往林場。一路上地廣人稀,白雪皚皚,跑很久才能見到一個荒涼的小村莊,小姨心情沉重了,説,要不是當年吃不上飯,你姥爺怎麼捨得讓你大舅來這麼荒涼的地方。説完就要掉眼淚。我趕忙打圓場説,人家東北人覺得山東才可憐呢,地薄,還是黃土,東北黑土地多養人!小姨聽了又笑了。
出租車在雪路上跑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到了林場。我心目中的林場,原來也是一個小村屯,幾排小房子,籬笆院,靜靜窩在雪原中,倒也不錯,這才是我心目中的東北!

大舅住了幾十年的房子,現在已經賣了
我們下了車, 大舅早在村頭等着了,他70多歲了,花白頭髮,紅潤臉龐,微駝的肩背,真像我已經去世的慈愛的姥爺,我不禁眼眶一熱。幾十年不見,也沒有很多話語。他領着我們來到他家。
小房子,籬笆院,室內熱乎乎的,我們圍着小桌子説了一會話,大妗子對大舅説,快去做飯去!孩子都餓了,下個麪條吧!
等等,我有個疑問,東北名菜不是小雞燉蘑菇嗎?可我沒好意思説。後來我才知道,這是東北説法“上車餃子下車面”,寓意在主人家要多住幾天。
我們吃了麪條,説了會話,就準備在大炕頭上睡覺了。我一家在裏屋,模模糊糊聽見隔壁小姨跟妗子聊了整整一晚上,相互傾吐山東那邊、東北這邊,生活的酸甜苦辣。
到了中午,我在這邊的另一個親戚,我姑姥姥、姑姥爺,也就是小姨的姑、姑父,他們一家就要請我們吃飯了。兒子,兒媳婦,女兒全家都來作陪,滿桌子酒菜,氣氛熱烈。八十多歲的姑姥爺説,你們別客氣,你們來了我和你姑姥姥高興的昨晚就沒睡着。自從我和你姑姥姥二十來歲來東北了,難得來山東親戚呀!以前別説你們來,就是村裏那家來個山東親戚,全村也會跟着高興。
姑姥姥點頭表示贊同姑姥爺的話,她有點帕金森了,微微顫抖,一直盯着遠方的親人看,目光捨不得挪開,但她什麼都表達不出來了。

姑姥爺、姑姥姥、大舅、大妗子等合影
我這也才知道,小村不大,幾乎都是山東人,難怪大舅大妗子口音一直未改。
這期間,我圍着村轉,時常跟鄰居們聊聊天,他們確實都很親切。
再往後幾天,大舅大妗子天天圍着鍋灶做飯招待我們。大舅大妗子在東北,可以説是白手起家,披荊斬棘,含辛茹苦,人情冷暖,不一而足。在我們面前,他一直含着笑,沒有絲毫對過去辛苦生活的抱怨。我請他説説過去的生活,他才説,過去難啊。我剛來東北很多年沒有房子,開始很多年跟你妗子還有龍龍住在牛棚裏,一天晚上,我倒了一杯水準備喝,沒喝睡着了,半夜渴了想拿水杯喝水,結果發現整杯水完全成了冰蛋子……
開荒墾田,林海伐木的辛苦也不必説……
在山東活不下去的歲月間,被迫來到東北的先輩們,也走過了一條艱辛悲壯的路。
大舅接着説,闖了一輩子東北,闖了個稀裏糊塗窮困潦倒,一點都不給老家中用,父母去世都沒能趕回去。小姨趕忙寬慰:大哥,一個時代一個時代啊,你説咱那時候有多窮?不闖東北怎麼辦?咱老家和你擺擺的,有多少沒娶上媳婦的?你這來東北,娶了媳婦安了家養大孩子,晚年還有點退休金,衣食無憂,這有多麼好?人不能不滿足啊。
大舅有點聽服了,不好意思地跟着我們笑了。
再一天晚上,姑姥姥家的表叔,非要開車拉我們去區裏看冰燈。雪路難行,表叔介紹説,這條主路,已經列入計劃,明年就要硬化了,這麼長的路,得多少錢。到了區,有一個綠化的公園,表叔説,這麼大的綠化,配套設施,投資該多大!
我點頭稱是,心裏卻覺得,我老家鎮上,都已經交通和綠化強過這邊,大東北,確實在慢慢落後了。
又想起東方小巴黎的哈爾濱,那是東方時尚之都。2005年我第一次到哈爾濱,驚歎於那邊的女士的漂亮,服裝的時尚,城市的優雅。當我這次再過來,人們時尚的精神猶在,只不過,經濟的低迷,讓它很難真正時尚起來。
區裏的冰燈園,掛着一個醒目的橫幅——歡迎全國各地的老鄉回老家過年。
這橫幅説明了現象又説明了原因。東北沒落了,所以人流失了。人流失了,所以東北更沒落了。
第二天,我們準備返回。大舅大妗子依依不捨把我們送出很遠,表叔開車把我們送到火車站。通過這幾天交往,表叔跟我們很熟悉了,臨別時,他真誠又盼切地説,明年或者再年,我一定帶着我爸媽回山東看看,我爸沒問題,不知道我媽還能不能坐車那麼久……我們先返回哈爾濱,在這兒又玩了三天,冰雪大世界、中央大街都逛了逛,在冰雪大世界,孩子滑雪摔倒了,一個東北大妞熱情把他扶起來,還笑着跟他比劃了幾下應該怎麼劃,令我一下感覺到了東北人的熱情大方,滿心都是愉悦感受。在中央大街,午飯時間本來不想在景區吃飯怕挨宰,後來還是在那邊吃了,一家小店,老闆和老闆娘都很平和、熱情,細聲慢語問什麼做法才滿意。結賬時只有七十多元,我不由想,如果在日照,這桌菜至少也二百多。

在中央大街
準備離開哈爾濱時,我試着又給出租車司機打了一個電話,問他能不能把鏡頭蓋給我送過來,我解釋説,我外地人,找你不好找,所以請你給我送過來,我一定給你車費。當二十分鐘後司機趕來時,我拿到鏡頭蓋,掏出五十元給他,他死活不要,説小事,不值得。
可能不是所有東北人都這樣,但很多東北人都這樣,無論你怎麼黑東北人,他們的這種義氣、大氣品質,是很多國人不具備的。
是的,他們會吹個小牛,但沒那麼多曲曲折折、斤斤計較。
那個出租車司機給我留下最好的印象,我一直記着他電話,想他如果來山東玩就請他一頓,可惜時間久了,電話號碼丟了。
我在東北人被黑的最嚴重的時候去了一趟東北,但沒有遇見一個惡劣的人。我在東北,收穫的只是親情和感動。
東北和山東有緣。在山東最貧窮,最悲慘的時候,東北的黑土地無私地接納了山東人,東北對山東的恩情,如高山厚土。現在東北困難了,東北老鄉想到山東發展了,我們有什麼理由另眼相看呢?
歡迎東北哥們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