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曝光了這「白眼狼」,但沒人敢罵_風聞
她刊-她刊官方账号-提供最潮流的时尚和娱乐资讯,陪你遇见最美的自己2022-06-27 07:39
作者| 她姐
來源| 她刊
最近熱搜上出現了不少快樂的“老父親”的身影。


快樂當然沒有高低之分。
但如果給這些熱搜上#過得最快樂的父親#做一個排名,孫海洋肯定能位居前三。
一週前的父親節,是孫海洋找到兒子孫卓後,過的第一個父親節。
在這一天,他“偷”穿上了孫卓的衣服,吃團圓飯時被三個孩子挨個祝福,還在直播時被小兒子孫輝偷親。


畫面裏的他表情從驚嚇到幸福。
説實話,看到這一幕時,她姐除了感到温暖,更有一絲難過。
要知道,這樣的日子放在以前的孫海洋身上,可能想都不敢想。
以前的他,每一年的每一個節日應該都是在思念和悲痛中度過的。
幸好現在一切都好起來了。
孫卓找回來了,一家五口住到了一起,團團圓圓的。


孫海洋一家,可能是我們所能想象的,被拐家庭找到孩子後最美好的生活場景。
不過,這讓她姐又為其他失子家庭難過。
比如今天要講的這個故事,來自最近開播,豆瓣評分9.5的紀錄片——
《人生第二次》


同樣是孩子被拐多年後的重聚,相比於孫海洋重新擁有的幸福圓滿,這個家庭的現狀卻更為現實艱難。
可這樣的家庭,或許才是更多被拐家庭的真實面貌。

重圓
“你好,我是黃岡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打拐辦的民警黃子強,有一個線索,這個孩子很有可能就是你丟失了的孩子衞卓。”
在接到這個電話前,佔緒蓮已經哭了整整18年。
2002年9月10日,是佔緒蓮和丈夫衞書銀人生中最悔恨的一天。
早上8點,剛滿四歲零三個月的兒子衞卓像往常一樣從自家餐館拿一杯豆漿出門。
從此,就再也沒有回來。


同村稍大的孩子告訴他們,衞卓是被一名中年男子抱走的。
孩子一定是被拐了,佔緒蓮和衞書銀開始和親戚朋友們到處尋找。
村裏,縣裏,市裏,省裏,全國。
一天,兩天,三天,一個月,一年,十八年。
卻始終沒有孩子的蹤影。


時間一長,佔緒蓮陷入了終日的自責痛哭中,丈夫衞書銀也每天都靠酗酒忘記悲痛。
夫妻二人開始了無休止的吵架。
奶奶看到後更傷心了,就勸他們:“你們不要吵了,我幫你們去找。”


可是,在一次尋找的途中,一輛車開過來,奶奶瞬間被撞飛十幾米。
等到佔緒蓮趕往醫院後,只看到奶奶躺在牀上,渾身都是血。
“我看到這個場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只曉得哭。”


奶奶也走了。
生活遠比電視來得戲劇,災難不是一出現就被主角齊心解決,相反它還會接二連三地襲來。
奶奶死後,佔緒蓮整理奶奶的遺物。
結果在衣櫃底下發現了一包絲巾裝着的散錢。
有5角的,有1角的,還有1塊的,加起來大概一千多。
原來,這是奶奶在找孫子時,一邊找一邊撿飲料瓶賣的錢。


佔緒蓮捧着這堆錢又一次為失去親人慟哭。
奶奶走了,夫妻二人就再也沒有吵過架了,而是繼續找着孩子。
但中國這麼大,又怎麼找得完呢?
佔緒蓮説自己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有人説隔壁浠水縣有個小孩和衞卓很像,她和丈夫立即叫上親戚朋友全部趕過去。
但找了一通宵,卻還是沒有找到。
佔緒蓮説那天回家後,丈夫衞書銀五十多歲的人,抱着兒子四歲時的小書包,用被子蒙着頭痛哭。


希望、失望、麻木、期冀……
佔緒蓮夫婦就在這種種情緒中苦苦煎熬了18年。
終於,他們接到了公安局的電話。
2021年1月10日,佔緒蓮夫婦去北京參加《等着我》錄製。
這是一檔在央視播出的尋人節目,由失去孩子的家庭講述自己的故事,再等待“希望之門”打開,自己孩子從裏面走出來。
流程走完,要等“希望之門”打開了,佔緒蓮不敢看,衞書銀卻死死地盯着那扇門。


終於,門開了,一個和衞書銀很像,但瘦一些,也年輕一些的男人走出來了。
是兒子衞卓。


佔緒蓮一把撲上去,邊哭邊説:“兒子,我終於找到你了,我找你十八年了,你在哪裏啊?”


衞書銀則在要回座位的時候,非要橫抱衞卓:“我來抱你,我十八年沒有抱過你了。”


儘管衞卓已經是22歲的大小夥子了,衞書銀的腳步也有些踉蹌。
但懸了18年的心,終是踏實了。
聽到消息後,蘄春縣的鄉親父老們也都趕來迎接,衞卓回鄉的車被人羣、鑼鼓、鞭炮、橫幅、歡賀聲一圈一圈地包圍。


而為了感謝街坊多年的照顧,剛到家的佔緒蓮又帶着衞卓出門發喜糖,向所有人宣佈自己兒子找到了。
此時的她笑容滿面,心滿意足,只是和衞卓走在一起時,還是緊緊拽着兒子的衣角,好像怕他再度走丟。


晚上的團圓飯,家裏做了十個菜,寓意十全十美,團團圓圓。


佔緒蓮拿起碗,非要喂衞卓一口飯:
“這口飯我已經等了18年,我一定要餵給你吃。”


就像衞書銀失去了18年可以擁抱孩子的時光一樣,她也失去了18年養育孩子的為母人生。
團圓飯結束,佔緒蓮又張羅着給自家餐館再寫一個招牌。
為了慶祝衞卓回來了,她要將餐館的名字改成“團圓餐館”。
一家四口每人寫一個字,湊起來,就是“團圓餐館”四個字。


哥哥説,“圓”裏面的“小人”就是衞卓,被一家人圍在中間,再也不分開了。


兒子終於找到了,一家人也團圓了,一切都顯得温暖和滿足。



裂縫
“你父母那邊,它就是好消息,我跟你講這邊是醜事,你懂不懂!”
鍾家金回到家後,爸爸(不對,現在應該叫養父)一改往日的態度,説的全是無能的憤怒。


鍾家金,也就是衞卓。
這是他在廣東汕頭用了18年的名字。
對親生父母來説,找到他是夙願得償,歡喜無雙。
但對於鍾家金來説,先是震驚,然後是感動,最後,又多了一樣無處可説的痛苦。
如果沒有被親生父母找到,鍾家金可能只是汕頭街上最普通不過的青年之一。
甚至還是混得比較差的那一種。
去年,他和朋友在廣州做生意,虧了幾十萬,家裏只能幫他還一半的債。


接到警察電話後,鍾家金除了想知道自己親生父母是誰,自己真實的生日是哪一天。
還有一個自私但又很現實的理由,説不定能讓親生父母替自己還債。
“天降父母,我能得到幫助嗎?”


但當他懷着這一念頭走進《等着我》的後台,看到親生父母聲淚俱下地講着多年找尋自己的艱難,聽到奶奶因為找自己而出車禍。


他意識到,這並非是一次簡單的重聚。
因此,他迅速融入到這個全新的家庭,去做一個兒子應該做的事情。
跟媽媽出去發喜糖時,和所有的長輩打招呼;


給奶奶上墳時,他用從哥哥那裏學會的蘄春話説“奶奶我回來了”。


被催婚時,他立馬把尷尬的話頭拋給哥哥,像所有喜歡撒嬌的弟弟一樣。


……
但鍾家金心裏依舊有一個跳脱的想法,要不要跟父母説自己在外面的欠債。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爸媽哥哥對他越好,他越不敢説。


“天降父母”沒幫到自己,原來的父母也沒了好臉色。
回到汕頭後,養父既羞辱又憤怒。
他責怪鍾家金去認親,丟了自己的面子,説自己養了18年的兒子成了一場空。
“電視台來了,不到一個星期,整個村全部都知道了,鄉里人嘴就毒,順嘴就説,慘了,這下慘了,我在給別人養孩子,神經病一樣在給別人養孩子。”


“不會,那有什麼心結,什麼心結都沒有!一點都沒有,養到二十多年,感情這麼好,什麼心結,比親生的還親,你去認另一方,能有什麼心結,開玩笑!”
鍾家金不知怎麼回應,只能一個人躲開。
而此時,手機響了,是媽媽佔緒蓮發來的語音:“衞卓,你那邊怎麼樣,想聽到你的好消息。”
鍾家金整理了一下情緒,平靜地回覆説:“別擔心,都是好消息。”


認親之後,衞卓的生活好像並沒有什麼起色,反倒更多了情感上的折磨。
親生父母對自己是純粹的愛,可自己對他們一開始卻有利用之意。
而養父母那邊,他也不知道怎麼如何相處了,原來自己從小接受的愛,都是建立在謊言之上的。
可不管怎樣,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巧的是,哥哥衞偉和衞卓一樣,都在深圳工作。
2021年6月29日,衞卓23歲的生日。
這也是衞卓18年來第一次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
佔緒蓮和衞書銀特意提着大包小包,從湖北趕到深圳給兒子過生日。


歡樂之後,到了送禮物的環節。
佔緒蓮送的衞卓生日禮物,是婆婆留下的那一堆“散毛毛”。


婆婆終是沒用到這些錢去找到衞卓,但能交到衞卓手中也是一種安慰。
晚上一個人的時候,衞卓坐在桌前打開了裝錢的盒子,一筆一筆地數着。


而除了感動,這筆錢也在提醒着他,這世上曾有一個人為了他而死。
這不是他的錯,但還是多了一重負罪感。
衞卓不知道怎麼還這一份情。

家人
重聚的瞬間是喜悦的,但現實相處卻是一地雞毛。
不只是衞卓,其實母親佔緒蓮這邊的心情也很複雜。
她心裏也有兩個疙瘩。
一個是,雖然衞卓沒説,但佔緒蓮卻已經知道了他在外面有欠債。
她找到幫忙尋回衞卓的黃岡市公安局民警王子強,他想問衞卓是不是因為賭博。


在得到否認的回答後,她瞬間鬆了一口氣。


但從這也看出了為人父母的想法。
他們不求你大富大貴,但求你平安順遂,做個好人。
但因為拐賣,孩子終究不是自己身邊長大,也就不知道被別人養大的孩子品行如何。
而另一個疙瘩則更家常一些,她問王子強,説雖然衞卓跟自己親,卻總感覺到一絲隔閡。


王子強安慰她説,剛開始肯定是這樣,以後就會好的。
衞卓、佔緒蓮,已經算是親子相認後積極擁抱彼此的家庭,卻也有着不能告知彼此的心思,不能再像正常親人一樣相處。
而王子強沒告訴佔緒蓮的是,更有一些家庭,孩子被親生父母找到後所產生的現實矛盾更大。
有的孩子找到了,卻不願意認親;
有的孩子被強制解救了,也抑鬱了;


還有去年你我都知道的那個15歲的男孩劉學州的悲劇。
他尋親成功,又被親生父母“二次遺棄”,最終他一個人在三亞的海邊自殺身亡。

而這,才是大多數失而復得的家庭現狀。
這也就是為什麼開頭説,“孫海洋一家可能是被拐家庭中最幸運的一家”。
因為相比於孫卓簡簡單單高中生的身份,更多家庭在重聚後,都會像衞卓一樣,身後還帶着一些未知的、難解的社會關係。
而這些關係,因為認親最終和最純粹的親情糾纏到一起時,就讓人覺得無助而糾結。


這才是拐賣這一行為最讓人憤怒的原因所在。
因為如果説其他的犯罪行為是對法和理的挑戰,那麼拐賣則是對“情”的玷污。
這些人用輕巧的一抱,就讓這本該最純粹的“愛”,沾染上了“利益”二字。


它的開始,就是一場買賣。
而它的結束,也要取決於孩子的權衡。
但權衡,勢必就會沾惹利益。
更何況,拐賣這一行為從一開始就剝奪了孩子本該擁有的、最原始樸素的人倫之情。
並且在告知他們消息時,也摧毀了他們從小到大的情感根基。
到最後,反倒要逼他在兩個複雜的家庭中選擇。
一邊是無辜但陌生的親生父母;
一邊是有錯但愛重的養父母。
到最後,難免會選擇更有利於自己的那一方。


當然,我們無權干涉孩子的選擇。
但我們更應該知道,這一選擇題本不該存在。
在過去,我們對於拐賣的帶來的痛苦,大多隻會想到那些父母在失去孩子後所受到的苦難。
就比如這部紀錄片裏,也講了很多其他父母尋子的故事。
陳學芳,蘄春縣檀林鎮人,她丟的孩子叫曹彪。
2000年10月10日丟的,孩子被抱走時才兩歲。


衞卓回家的這一天,她從100公里外趕過來,只為看衞卓一眼,讓自己能堅持下去。


王秀芝,遼寧北票人,怕孩子回來找不到家,硬是耗着不拆遷。
用內心的廢墟守着家門口的廢墟過日子。


唐小均,四川蓬安人,孩子丟後,老婆也走了,他也像變了一個人,喜歡在夜裏開出租車,説這樣心裏會好受一些。


四川資陽的吳德蓉,婆婆覺得是自己帶丟了孫子,恨了自己一輩子,死不瞑目,最後一句話是,“一定要把我的孫子找回來”。


……
但這,才只是拐賣所造成的傷害的開始。
衞卓一家告訴我們,即便找到孩子,破鏡重圓,也依舊有一條越不過去的裂縫。
而這條裂縫,時時刻刻提醒着親子彼此,在那些虛空的歲月裏,自己在對方生命中的情感缺位。
他們無處傾訴內心的苦悶。
走不回去,又走不出來,只能日復一日地填補着,挽回着。


而我們能為他們做的,就只有對拐賣分子的有力懲處,以正法理。
幸好,付出總有回報。
在從黃岡回汕頭的車上,衞卓看着窗外飛速劃過的風景,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忽然,他嘴巴喃喃地念出了一句“媽媽”。


就像孩童的初次學語。
在22歲,他第二次學會了呼喊“媽媽”。
監製 - 她姐
作者 - 他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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