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了,一集N個內娛不敢説的大瓜_風聞
Sir电影-Sir电影官方账号-2022-06-27 07:03
作者 | 毒Sir
本文由公眾號「Sir電影」(ID:dushetv)原創。
內娛快沒“人”了。
一邊是張雨綺新劇營銷,明星抱團接力捧着。
另一邊,她關於社會事件的發聲,無人聲援。

明星説話,不是澄清,就是道歉。
當然。
説起娛樂圈沒“人”,Sir還用了一個副詞,“快”。
總有一些驚喜特例。
比如姜思達。
他最近幹了件事:
找來中國不同領域中,有性格有態度,但還不是頂流的年輕人們。
和他們聊上一個小時。
話題包括但不限於網絡暴力、校園暴力、擇偶觀、女權、短視頻、中國當代文藝市場、飯圈……
目的是啥?
當內娛進入標籤泛化的百鬼夜行——“晚學”、“明學”、“六學”、“存學”……
不安分的姜思達。
試圖從中硬摳出一點**“人學”**。
DV計劃

總共50集。
更新至11集,每集一個多小時。
眼睛快看瞎了的Sir,有那麼點主觀感受——
這可能是當代訪談中。
為數不多,説人話,講真話的通俗問答。
其中一期嘉賓點評更直接:
“主流娛樂圈裏面的人,嗯,都挺假。”
刺激吧?

01
《DV》名氣最大的是第一期,晚晚。
從微博熱度到B站彈幕,爭議無所不在。
姜思達想要的,是人話,是鬆弛。
而晚晚這一期恰恰相反。
她始終在“粉飾”。
關於網絡暴力,按理説她應該有絕佳的話語權來解構,來自白。
但在許多可以更細、更深討論的節點。
晚晚選擇了含糊。
20年那條微博是風暴開端。

當時的中國正處於疫情水深火熱的階段。
晚晚的這一“秀”無異自撞槍口。
可訪談中她只用一個詞輕飄飄地帶過:
“用詞不當”。
再無更深的解釋,轉頭繼續倒苦水。

這不是孤例。
整期採訪彈幕最密集的時刻,Sir的網甚至卡了一下。
那時她提到自己美術館最近的一個風波:工人意外身亡。
五個字。
引起軒然大波——
死了一個人


後續。
沒有懊悔,也沒有慚愧。
有的,是急於解釋責任已了清,與對自己事業的後怕。

這期給人的第一感覺。
是關於“網絡暴力”這個議題,晚晚明顯更在乎惡果,而非種子。
網暴嚴重嗎?有害嗎?她是受害者嗎?
答案是肯定的。
但作為嘉賓。
那份微妙感在於。
涉及自身是非的談論,晚晚總下意識選擇性避開,或是省略。
姜思達問她,怎麼看待自己老公跟勞斯萊斯車主網上撕逼事件。

她説。
我都不知道你知道嗎
這個事兒我是後來才知道的
我到現在都沒有看

過了半晌。
給出結論。
我覺得大家會回過味來的
就這整個事件是怎麼回事

在她的一擺手和一攤手之間。
內容跨度從“不知道”到“我沒看”這樣的0觀點輸出。
幾秒鐘後。
得出“哎,大眾會理解“的正向ending。
無辜?心虛?
無論怎樣,都很難不讓人咂摸出幾分自我安慰的逞強。
而這樣的“粉飾”感。
在姜思達結束採訪,即將DV關機前。
達到頂峯。
你做完這個之後
你想讓大家看到之後的目的
想讓大家引發一些思考嗎還是
讓大家更好地認識我嗎還是
你有什麼期待

發現了嗎。
從開始對網暴事件掰指頭的細數,訴苦,再到後來的自辯。
這是內娛目前某種廣泛的默契:
明星訪談,不是“洗白”就是“鑲金”。
姜思達想扭轉現狀,很難。
首先從形式上反叛——
別人是攝影棚、反光板、大濾鏡,他就一台舊DV。
像Vlog式的粗礪,而非華麗的套話。
於是有趣的是。
比起晚晚訪談本身,上帝視角的評論,或許更揭露節目“記錄”的本質——
嘉賓的真誠或是不真誠
瘋狂輸出或是試圖掩蓋
DV裏都太清楚不過了

第一場交鋒。
人學未成功。
可晚學,也奄奄一息。
02
Sir追了11期。
要談到“人味兒”,顯然有幾個人繞不過。
“父王”張本煜。
姜思達和他聊到人際圈子的時候,説了一個詞:“同温層”。
他立刻笑了。
接嘴道,“喲這詞兒還挺多。”


聽見沒。
咱就是説不要拽詞兒。
相比起其他知識分子逼格型的訪談。
《DV》顯然有一種**,野生的、友好的****坦誠。**
交流只有平實的大白話,以及沒有遮擋的親切。
像面向大眾的訪談不完全入門手冊。
這是其一。
其二則是。
真實和人味,總需要一定程度的私密****。
金靖上來就自嘲,擺爛。
——“我給員工打了65分”、“我腋毛多”、“我爸拿我和谷愛凌比,説我腿粗”。
職場PUA嗎?刻意搞笑嗎?賣慘嗎?
那又怎樣。
起碼這些表達不屬於一個喜劇演員,也不屬於一個女明星。
它們就屬於金靖。
一個有些任性、懶惰、有家庭壓力的人。
然後我爸也一時有一些愣住
然後我説
我就是成為不了谷愛凌

同樣的。
“野生”和“私密”,不光指向生活。
還有年輕人們更熱烈的兩種朝向:事業,信仰。
聊到這些,總歸會有點與眾、與主流的不同。
金星曾提過。
中國當代藝術現代化發展,靠的是西方人,而不是我們自己。
這是中國文化現在
所以中國的當代藝術現代化發展
是西方人做出的貢獻
國內老百姓誰知道他們的存在呢

這一點。
金姐的弟子——舞者陶冶,深以為然。
有一次他帶着自己的舞團“陶身體”演出。
觀眾邊看邊罵。
掌聲稀稀拉拉。
後來票直接賣不動,人們直説“看不懂”。

△ 陶冶·陶身體劇場舞蹈《6》
他對姜思達吐槽。
國內民眾,大多隻喜歡那些“好接受”的東西。
抖音短視頻一片蓬勃。
卻沒多少人願意靜心感受藝術家潛心數年的某項創作,或是表達。
無論流行音樂 大文娛
很多人喜歡這種東西 他好接受
它失去那種兩千萬跟兩千塊的一個距離
然後大家都可能在這個裏面
能得到一些慰藉

音樂人Ricky也同意。
他對華語音樂的自嘲,甚至在某種“辱”的邊緣徘徊。
比如——
“認同主流,約等於自我降級。”
“自己會出名不是多牛逼。”
“是這個時代太垃圾了,沒才華的人太多了。”
我覺得西方音樂就是這樣的
60年代這種流行音樂,Funk、Soul、R&B
70年代迷幻搖滾開始
90年代又來了新的涅槃 Bon Jovi 什麼新的電子
但是中國就是沒有這個土壤
你説現在小孩聽的
不還是西方最新的東西嗎

如果你説舞蹈和音樂,總有喜好的壁壘。
那人人可置喙的社會話題呢?
女權博主張之琪。
她聊“媚男”——一個當下被女性大肆抨擊的現象。
但她的態度。
是一褒,二貶。
不是褒揚對“媚男”的抨擊。
而是褒揚女性應該追求可以選擇“媚男”與否的權利。
我會經常説我今天又媚男了
女性也可以自由地去戀愛去追求別人
不用在乎什麼是不是“媚男”
這個權利
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而貶。
是關於女權的説教。
——“女爹”。
不讓女性幹這,不讓幹那。
也許女性不再“媚男”。
但她們卻必須“媚”別的東西。
無論是她選擇一個怎麼樣的生活方式
好像都該讓女性在思考一些什麼

最後。
她對部分“女權”羣體,也有意見。
吐槽起來絲毫不留情面。
當我們反對了一個既有的結構的時候
有沒有能力同時創造一個新的東西
你又沒有一個新的出路
你就會永遠陷入這種鬼打牆的狀態

刺耳?
主觀?
過分?
但這就是《DV》所帶來的真實。
它從沒要求過嘉賓給出什麼政治正確的表達,也並沒有以金句為結論。
許多時候只是一羣年輕人吹水。
強硬也好,感性也好,武斷也好。
只在於“你想説什麼”。
而不是“觀眾想聽什麼”。
就像姜思達説的。
他沒有提綱,不需要提綱。
因為火花。
往往就迸發於漫無目的的碰撞之中。
03
豆瓣上有這麼一句話。
世界上已經有像劍一樣的易立競,像牆一樣的許知遠。
我們。
可以有像水一樣的姜思達。

什麼是像水?
水是鬆弛,是無目的,也是一種透明。
《DV》的缺點很明顯。
窮。
沒有贊助,時間有限,機位單一,視角侷限。
特別是與陶冶的那一期。
兩個人就這麼光腳坐在練舞室的地板上。
一眼看上去,總有些單調,乏味。

可能對姜思達的粉絲來説。
《DV》遠沒有《奇葩説》火;
比《陷入姜局》單調;不如《僅三天可見》話題性強;甚至不如《大哥喝兩杯》那麼金句頻出。
簡言之。
從一檔訪談的**“節目”**屬性來看,幾乎毫無可取之處。


浪漫一定伴隨着遺憾
但銀河一直都很璀璨

△ 《僅三天可見》《陷入姜局》《大哥喝兩杯》
《DV》更像是一檔純粹的記錄。
院子裏,家裏,甚至是野外的一塊空地。
除草機的聲音能打斷張本煜的話;
物業來叫挪車,鏡頭被完整保留;
在博主禿九的家裏,姜思達的手機定位顯示:
“公共廁所”。


相比其他的訪談節目。
像《十三邀》《立場》等已經足夠有名,且不可替代的同類競品。
他們當然都帶有自己性格、態度、目的。
同時也無法避免一些過強的“攻擊性”。

-你和哪個圈子走得比較近
-差不多了這個問題
下一個吧
(喝水)

△ 《十三邀》《易時間》
《DV》幾乎沒有。
整整11集看下來,Sir見不到嘉賓的躲閃、懵圈,甚至連某種相互應付的客套都很少。
禿九談“愛無能”。
説起自己以前是渣女,現在被男人渣。

姜思達聽到這。
整個人從沙發上彈起來——
你活該!
哈哈哈哈

在老DV面前。
這羣年輕人更加隨心所欲。
幼稚的、困惑的、痛苦的、憤怒的、擰巴的、陰暗的……
——愛情。
-你説那個人是不是“愛無能”
我覺得是
-或者你不是那個對的人
-我殺了你!

——仇恨。
-我當時第一反應是點開他的朋友圈看
然後我發現他過得很好
我希望在想象中欺負我的人
至少能夠過的差一點
-至少沒有你好

——嘲諷。
那些朋友用很惡毒的話罵我
你怎麼現在讀書這麼娘,裝x
真爺們誰讀書啊 真爺們認字嗎
Gangster能認字嗎
Motherfxxker


無聊的確“無聊”。
情緒也足夠情緒。
如果時代有怒火。
或許這羣年輕人,就是最高的那層外焰。
就像Sir最開始提到的那一點。
何為“人學”?
大概就是動與靜,收與放。
哪怕不“炸”,不“豔壓”,不“絕絕子”。
卻也可以成為被平視的,被尊重的對象。
或許。
在“正確”被無限放大的時代,“正常”才是最稀缺的“人學”。
最後的最後。
姜思達面對默劇演員王梓。
對他,對在中國艱難行走的默劇事業,説了一句話。
值得細細品味。
他説。
我們要怎麼樣去抵抗某類事物的消失?
兩秒後他歪了歪頭,自問自答。
“我覺得。
只要你在做,你就是在抵抗消失。”

放眼內娛。
“在做”的人不少。
但又有幾個,選擇“抵抗消失”了呢?
《DV》讓我們窺見了一點微光。
可這個時代需要的不僅是微光,而是對抗集體裝睡的強光,是讓眾人覺醒甚至刺痛的火焰。
就像姜思達所説。
我們不是時代的逆子。
我們。
就是它的產物。
質疑、詰問、反抗、博弈、嫉恨、爭取、血性……
這哪裏是對抗。
這分明。
就是反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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