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盤,是靠“蜜桃臀”火出圈兒的??_風聞
乌鸦校尉-乌鸦校尉官方账号-2022-06-30 21:59
飛盤運動,最近火了。
近兩年,一塊不到200克的圓盤在社交媒體上被越來越高頻次地推送到人們面前,從普通玩家到KOL、演藝明星,背後的參與人羣也隨之不斷壯大。

小紅書在2022年1月發佈的《2022十大生活趨勢》顯示,2021年,飛盤相關內容的發佈量同比增長了6倍。
烏鴉第一次看到飛盤火了的時候還很懵圈,心想我又沒有養狗,為什麼要玩飛盤。結果看了一眼視頻才發現,現在這飛盤的玩法,不是人扔狗接,而是人扔人接。
看來啊,如今**玩狗確實不如“當狗”**了。

不少人納悶啊,這飛盤到底是怎麼火起來的呢?
有分析説,這飛盤運動兼具低門檻、強社交、弱身體對抗三個特點,所以才吸引了年輕人的關注。所謂“低門檻”就是無運動經驗的人也能上手,“強社交”指的是團隊運動需要交流,“弱對抗”則是説飛盤運動禁止身體接觸。
還有不少從業者表示,疫情之後,大家都需要在户外運動中找到快感,也需要一些線下社交。

另外,飛盤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對性別比較開放。我國體育教育上長年施行“性別隔離”,男女生體育課分開上課,少有混合參與體育運動的經驗。
女生一方參與者少,無疑減少了不少女性在學生時期對體育的機會。這也就決定了,各種運動場上較少看到女性的身影。
試想,一個職場女性想要在業餘時間玩體育,她的選擇其實非常有限。當飛盤突然出現在她們的視野中,那些本來有很強運動衝動的女性自然會加入進來。
可以説,飛盤在我國是一項天生適合廣泛參與的體育運動,只是疫情終於給了它機會而已。

當然,僅僅知道飛盤火了還不夠,我們可以看到,最近對飛盤最多的形容是飛盤“火出圈兒”了。
這個出圈兒有很多表現,比如在小紅書等社交平台上多了許多分享,又比如讓很多不關注體育的人都知道了這項運動。
還有一個表現就是,許多“主流媒體”踴躍報道了飛盤運動的發展情況。
一個社會事件能吸引到他們的注意,既是出圈的證明,也會反過來推動社會的關注度進一步提升。

不過如果我們仔細看看這些報道,會發現一絲異樣,那就是近來全國各地的主流媒體都像約好了一樣,集中做了飛盤這個選題。
中國青年報在6月21日的體育版上刊出了題為《飛盤何以在年輕人中火“出圈”》的頭條文章;《新京報》則在5月27日的體育欄做了報道《飛盤活動一票難求,有些地方已經有“黃牛”了》……

還有一些地方性比較強的傳統媒體在體育版報道了當地的飛盤運動發展狀況,有些還得到了新華網等主要官媒的轉發,時間也是5月底到6月。
這些主流傳統媒體為什麼會扎堆兒報道飛盤呢?原因很簡單,因為體育從業者為了飛盤已經快“瘋”了。
傳統官媒體育版的記者和編輯老師們,和體育從業者都是一個圈子的人,如果説飛盤在圈兒外是火了,在體育圈兒內那可以説是炸了。
據瞭解,某在體育公司就職的前足球記者,自從去年11月份開始就一腦門子扎進飛盤運動,朋友圈裏全部都是飛盤裝備知識、飛盤運動科普,以及他自己參與飛盤比賽的小視頻;某體育產業研究公司全員投入了飛盤運動,1月到5月間,飛盤產業的文章在公眾號發得飛起,介紹國外經驗的稿子更是寫得手都酸了;另一家面向B端的體育產業公司則辦起了飛盤研討會,忙了個不亦樂乎……


比這羣人更瘋狂的是那些搞體育賽事的人,他們已經開始動手搞地區性和全國性的飛盤錦標賽,商業贊助、場地、獎金、俱樂部、地方隊的生意也已經在聯絡之中。
據某飛盤俱樂部的負責人透露,已經有不少做體育賽事運營的人聯繫過他,詢問組織全國性飛盤賽事的事宜。
**飛盤教練這個生意也被體育培訓機構盯上了。**一位業內人士透露,上海的飛盤教練月薪平均在1萬-2萬元之間,不同的教練的課時費標準也不同,根據水平高低,每場少至幾百元,多則3000元以上的報酬。
一位培訓機構的負責人表示,飛盤教學是一門有前景的生意,盈利空間也很不錯。

至於賣飛盤的、賣鞋的、賣各種裝備的人,那就更多了。
“我經常看到第一次來參加飛盤局的新手買錯盤。現在網上很多七七八八的商家,沒有國際的權威認證,克數也不對,也很薄,這種盤子接到手上,或者不小心砸到臉上很容易受傷。”杭州Chaos混沌飛盤俱樂部主理人麻昊天表示,這些劣質飛盤價格售價十幾塊錢,甚至更低。
“就像生產籃球、足球的廠家也非常多,但專業的、安全的、權威的只有那麼幾家。”麻昊天説。
總之,體育行業各類從業者瘋狂地進軍飛盤運動,這無疑影響到了與他們同在一個圈子的主流報刊體育記者們。

這些從業者每天在朋友圈、聚會場合變身祥林嫂:“飛盤火了,飛盤火了”,記者和編輯老師們有些是被影響之後希望做這個選題,有些則是應朋友所託做了相關報道,所以我們才能在主流媒體的體育版上集中看到這麼多“飛盤”。
甚至可以講,飛盤火出圈兒,有一部分功勞是體育從業者給硬拱出來的。
但是同時又可以看到一個非常神奇的現象,體育從業者“拱”飛盤出圈,其實是非常傷害他們原有消費者羣體的一件事。
**由於大城市本來就缺乏運動場地,玩飛盤的和踢足球的難免要互相搶,相關的矛盾衝突激增。**有些足球迷對飛盤的印象一落千丈。

而且飛盤吸引了許多女性參加,可能是女生對於體育運動有很強的儀式感,拍照是很重要的一件事。這在以年輕男性體育迷用户為主的各個論壇上引起了相當大的反彈,甚至污名化的詞語如“飛盤媛”等都層出不窮。

深圳自媒體博主 @趙哲羚irene 的朋友就在這段時間因為發佈飛盤照片被網友攻擊,有人在她的小紅書上留言,大意是穿運動bra太暴露,看着就是擺拍,“但我那個朋友確實運動很厲害,也真的是來運動的,就因為這樣的形象遭到誤解”。
在小紅書上,為這項運動發聲的女性也不在少數。深圳的 @Lukina有隻小Luki 在自己的帖子裏説,好看和運動並不衝突,我運動就愛穿搭,怎麼開心怎麼來。她指出,希望大家能來真正打幾場飛盤,看幾場女子隊比賽,再來發表自己的想法。
但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在虛擬的互聯網上就更是如此,雙方圈地自嗨、自説自話。

須知,體育行業的傳統消費者就是這些年輕男性體育迷,如今他們中的不少人對於飛盤運動如此反感,按説體育圈兒對飛盤應該更加謹慎才對,為何他們還是不管不顧,一腦袋扎進飛盤的商業化裏呢?
嗨,還不是讓錢鬧得。
體育行業的收入説起來千頭萬緒,簡單歸納總結一下,大概也就是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是賽事產生的收入,其次則是培訓、健身,最後就是體育博彩類。
先説賽事,賽事有很多,國際級的體育賽事如世界盃、奧運會、NBA、英超聯賽,那是體育產業化這個蛋糕上的櫻桃,圍繞這些賽事的轉播權銷售、分銷,商業贊助,門票等,那是幾十上百億美元的大生意。

但在金字塔尖之下,如國內賽事CBA、中超聯賽等,在商業發展方面還比較落後,變現能力也很差。
2015年,配合金元足球掀起的狂潮,體奧動力曾經以5年80億人民幣的天價買下中超聯賽轉播權,一時間讓體育行業非常振奮。
然而,熟悉內情的人不難看出,體奧動力背後的金主乃是華人文化控股集團,這家企業擁有官方背景。當時便有圈兒內人調侃,體奧動力買中超版權,這是國家把左兜裏的錢掏出來放進右兜啊。
事後體奧動力的操作似乎也證實了這一點。為什麼這麼説呢?它將自己5年80億收購的獨家轉播權,2年27億賣給了樂視……
如果沒有算錯,這兩年它應該是虧了5億。

不過也沒有辦法,中超的版權不值一年16億,甚至樂視2年27億的價格都還是偏高,樂視似乎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它連這27億也沒給,一直拖着……
至於商業合作伙伴的贊助收入,中超最賺錢的時候也只有每年4個小目標,相比當時每傢俱樂部10幾個小目標的投入,聊勝於無。
可以看出,哪怕在疫情之前,國內體育賽事的變現能力都很堪憂,疫情一來,則是晴天霹靂。
中超的轉播收入鋭減不説,空場進行的比賽讓門票直接清零,沒有球迷的關注,贊助商也不願繼續投入,形成了惡性循環。CBA也差不多經歷了同樣的痛苦。
比他們更痛苦的就是那些圍繞賽事收入運營的公司和從業者了,騰訊體育在2022年進行了大裁員,包括籃球業務中心的籃球運營組、足球業務中心的足球運營組、綜合業務及大項目中心的綜合大項目運營組、市場營銷中心、產品中心的增值產品組、平台研發中心的推薦平台組和畫像與算法組,全部被裁。

體育行業的龍頭都如此狼狽,小公司就更別提了。明日世界旗下的章魚帝在體育行業投融資比很高的時機入場,然而卻抄在了頂部,多年投入沒有回報,也在2022年瓦解冰消。
賽事收入的枯竭,讓中國體育圈兒從業者疼得已經哭不出聲了。
瞭解到這些之後,我們也就明白,為什麼從事賽事相關工作的體育人會不顧一切地扎進飛盤這個坑。

再説培訓、健身。
説老實話,青少年體育培訓和中老年健身算是我國體育行業中發展比較穩定的。
數據顯示,我國幼兒體育潛在人口規模1.3億,89.34%的受訪家長有為孩子選報體育培訓項目的意願,家庭年均幼兒體育消費2400元,幼兒體育潛市場規模為2340億元。
**而健身這塊兒也算是看得過去,2020年中國健身房會員7029萬人,滲透率為4.87%。**半數消費者年卡消費金額在1001-3000元之間,而低於1000元與高於5001元的年卡消費受訪者比例分別佔比10.0%和18.8%。中國健身房消費者對健身房的總體評價較好,不滿意健身房的比率僅為6.5%。

一句話來説,中產家庭願意為了孩子的成長和自己的壽命多花錢。
但是疫情之後,培訓和健身領域也面臨不小的隱憂。
精練GYMSQUARE《2022中國健身行業報告》上個月底剛剛發佈,截至2021年12月,全國健身房活躍用户總量為2420.2萬,增幅為3.4%。
目前的健身房活躍用户滲透率為1.7%,較前兩年並沒有出現明顯增長。

此外,在全國健身房規模層面,截至2021年12月健身房總數為48290家,相比2020年全國出現負增長,增長率為負4.0%。
可以看出,健身消費者儘管沒有減少,但大部分人的消費意願趨向謹慎,而且行業內頭部集中效應加劇。
不少青少年體育培訓機構也並不輕鬆。趣動旅程、勵暢少兒體能館、巨石達陣等知名體育培訓機構陸續宣佈倒閉。
從業者失業的失業,改行的改行,突然告訴他們,可以學學飛盤來當教練實現再就業,他們怎麼能不興奮呢?

**最後這體育博彩就怪不得疫情了。**自從2015年網絡彩票全面停售之後,國內的體育博彩業就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大部分從事相關行業的企業和個人,早早就轉型活轉行了。剩下那幾家堅持的,無非就是盼着網售開閘,但是7年過去了,有幾個能堅持住?
2014年世界盃期間,競彩網絡銷售額全國第三的某彩票公司,在網彩禁售之後頑強轉型,在2015年還得到了大金主過億資金加持。經過數年的努力,時至今日,這公司沒了……
博彩行業的大部分從業者也轉入了其他體育領域,然後隨着波翻浪滾到了如今,他們中的不少人也在對着飛盤流口水呢。“感人”的是,有個別人還沒忘記彩票的老本行,惦記着給未來的飛盤賽事開個盤口……

説白了,我國體育行業這塊蛋糕算不上大,而在2016年體育行業投融資比達到頂點後,此後便呈下降趨勢,而這項普遍需求户外和社交活動的事業,受疫情的影響更是突出。在這時候,從業者在焦慮和疲憊中看到了一個似乎冉冉升起的運動項目,很難不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撲上去。
但急病亂投醫往往都收不到好結果,若是合理規劃、科學發展,那從業者有熱情當然是好事兒;可要是都在這“搶風口”,拔苗助長,那弄不好只是給自己的職業生涯“遷墳”而已。
參考資料:
斯邁夫:培訓暴雷之後,預付費模式是否走到盡頭了?
生態體育:中國兒童體育培訓行業潛在人口1.3億
教育界:千億級體育培訓賽道,還有哪些機會可以挖掘?
《廣州日報》:後疫情時期,體育培訓尋求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