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壇解密第五期：頑固的世界足壇，是如何一步步接受“換人”的？_風聞

當國際足聯正式確定將五換人名額永遠保留的那一刻，世界足壇的全新一面就此掀開。

有人一定會説：區區增加兩個換人名額，就會對足球帶來什麼根本性的改變嗎？作者是否有一些過於誇張了？

的確，從表面來看，兩個換人名額的增加又能對足球比賽產生多麼深刻的影響呢？但如果從深層次來看，五換人制對足球戰術、年輕球員培養、更衣室氣氛乃至多個方面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這些影響我們在上篇文章——《五換人制：一次勢在必行的偉大冒險》中有過詳細論述，本篇文章不進行過多贅述。

探討了五換人制所產生的深刻影響後，人們不免把焦點轉移到“換人”這個獨特的足球術語。在現代足球的早期發展歷史中，並沒有所謂的換人概念。原因非常簡單，早期從事足球行業的領導者們堅信“足球只應該是足球”，這句話看似繞口且自相矛盾，實際上藴含了足球規則誕生的一大哲理——不能超脱足球範圍。

正如“不能用手”賦予了足球生命，“越位規則”賦予了足球靈魂，換人制度的誕生則可以被理解為不得已狀況下的一種妥協。畢竟，對於早期從事足球事業的領導者們來説，足球就應當是一項無比連貫的體育運動，在比賽中間夾雜所謂的換人不僅會影響比賽的流暢度，還會對原有的比賽格局進行衝擊。

那麼，世界足壇究竟是在怎樣的背景環境下“背棄祖訓”，引進換人名額，個人名額又是如何一步步發展到如今的“五換人制”呢？

【不願妥協的英足總】

1863年10月26日，來自英格蘭的足球愛好者們為了將各地混亂的足球聯賽組織起來，決定成立一個由官方管轄的全國性足球協會，他們在英國倫敦女王大街的弗雷馬森酒店正式成立了英格蘭足球總會。有人説，英格蘭足球總會的成立標誌着現代足球的到來，因為它正式制定了一份具有官方性質的足球比賽規則，説既包含了最早的越位規則，也有明確不能使用雙手觸碰足球的規定。

英足總在成立初期對於協調各地聯賽、統籌足球事業、制定足球規則都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但站在今天的角度來説，當時的英足總仍有其侷限性。

正如我們前文所説，當時英足總的官員們雖然也接到了關於創立換人制度的建議，但他們認為換人制度的引入會影響足球比賽的流暢度，讓“足球不再是足球”。也正是基於這樣的背景環境，英足總並沒有通過任何關於實行換人制度的規定。

無換人制度存在着非常明顯的漏洞。其一，如果場上球員出現受傷，往往要堅持帶傷比賽，反而會側面加重球員的傷病；如果因為傷病問題無法堅持比賽，球隊就必須接受少打一人的事實，這無疑增加了比賽的困難性。其二，無法進行場上換人也讓主教練的戰術安排更加困難，即沒有辦法通過對於比賽局勢的審視更改戰術，也無法掀起後期的反攻，反過來影響了足球比賽的觀賞性。

在英足總成立後的100多年，關於實行換人規則的呼聲始終沒有停歇。但總體而言，當時足球協會的官員們還是略顯保守，當足球比賽中“少打一人甚至少打多人”成為常態，人們甚至已經把球員因傷下場是做了一種足球比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這種行為雖保證了足球比賽的流暢度，對於球員的健康保護以及現代足球戰術的發展都有諸多不利之處。

很多人以為足球歷史上的第一次換人制度實行發生在20世紀，其實早在19世紀中葉，在不少業餘比賽中就已經出現了換人的身影。

足球歷史上首次有記載的換人發生在19世紀50年代，英國的伊頓公學在一場業餘比賽中首先使用替補球員替換那些無法堅持比賽的球員。在官方資料中顯示，當時還沒有“替補球員”這一專有名詞，這些替補球員被稱作“ Emergency players”。換而言之，這些球員只能在緊急情況下被替換上場，並不取決於教練的意願。

真正意義上的“替補”要追溯到1863年倫敦刊物《貝爾生活》以及《體育紀事》。這些刊物系統性地將這些因為緊急情況上場的球員總結為“替補”。也正是憑藉着這些刊物的大力推廣，不少俱樂部都開始產生了建立替補席的想法。在1889年威爾士和蘇格蘭的一場國際友誼賽中，威爾士守門員吉姆·特納因為自身原因沒有辦法參加比賽，威爾士工作人員被迫臨時尋找了一名業餘門將進行替代。

這一事件進一步促使替補概念的推廣，為了防止主力球員因為種種原因無法出場，不少俱樂部都開始有意無意地引進一些替補球員。儘管這些球員在正常情況下沒有辦法出場，但一旦球隊某位主力無法出戰，他們就可以及時接過接力棒。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説，由於換人制度並沒有建立，這些替補球員通常意義上來講無法獲得出場機會，因此普遍水平較低，難以滿足教練的戰術要求。

【業餘與職業的漫長博弈】

比較瞭解足球歷史的朋友們應該知道，換人制度的誕生要追溯到20世紀60年代，在之前的100多年前，足球世界中真的沒有換人制度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儘管各大足球協會遲遲沒有將換人制度正式確定，但業餘比賽中卻早已開始實行。在前文所提到的那場威爾士與蘇格蘭的友誼賽中，吉姆·特納因為個人原因無法及時準時趕到比賽地點，威爾士於是找到了一名業餘門將山姆·吉拉姆頂替吉姆·特納的位置。到了比賽第20分鐘，吉姆·特納才匆匆來到比賽現場，並且將山姆·吉拉姆替換下場。這應該是足球歷史中有記載的第一起換人事件。

到了19世紀50年代，由於足球戰術的大革新，加之比賽激烈所帶來的傷病問題，關於引進換人制度的呼聲越來越高。到了上世紀60年代前夕，已經有越來越多的業餘聯賽開始引進換人制度。

【一換人制的時代】

1965年英格蘭足總盃決賽成為了換人制度正式登上歷史舞台的前奏。直到那場比賽前，固執的英足總還從未有過引進換人制度的想法。

在那場足總盃的比賽中，效力於利物浦的後衞格里·伯恩在鎖骨折斷的情況下堅持帶傷比賽，最終幫助球隊拿到足總盃冠軍。比賽結束後，英格蘭的諸多媒體都對於這位為鋼鐵般的意志進行了誇張，但與此同時，對於保護球員健康的關注也可謂水漲船高。

當時足總盃在英格蘭範圍內影響力巨大，利物浦奪冠後，社會各界都提出了增加換人制度的建議。在內外的輿論壓力之下，英足總終於正式宣佈引進換人名額，但每場比賽只能換一人，且只能換傷員。

這一政策的提出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球員受傷的問題，但由於漏洞過多，遭到了不少主教練的利用。當時利茲聯主教練唐·雷維首先發現了這一規則的漏洞，人們發現雷維的球隊每場比賽的下半時都會有人受傷，當球隊防守不佳時，“受傷”的球員往往就是後衞；當球隊進攻不佳時，“受傷”的球員就變成了前鋒。

這一局面一直延續了兩個賽季，不少主教練抓住漏洞，打着換傷員的名義進行戰術調整。這一舉動引起了英足總的不滿，於是發佈了新的規則，確定足球比賽中的換人不再限制是否受傷，但名額仍然維持為一個。這一改革標誌着沒有任何限制的換人制度登上歷史舞台，此後，各大主流聯賽也紛紛採納了這一原則，1970年世界盃和1972年歐洲盃兩屆大賽也開始實施。

【換人制度的逐步完善】

一換人制正式確認讓足球體系得到了充足的建立，也促使了新一期戰術革新的到來。到了1987年，為了適應新的時代發展潮流，英足總對換人制度進一步進行完善，宣佈允許在比賽中使用第二個換人名額。此後換人名額不斷增多，到了1992年英超成立之初，每支球隊被允許擁有兩名替補和一個守門員替補。換而言之，這時的替補名額已經上升到3個，只不過其中1個只能屬於門將。

1995年，國際足球理事會將換人名額正式擴大至3個，但其中1個仍然只能屬於門將。這一規則雖然推動了足球的發展，他仍然受到了不少教練的質疑，首先，相較於門將，其他位置的球員更加需要得到經常輪換；其次，絕大多數的球隊門將的主力較為穩定，且基本上不需要太多的輪換，受傷幾率更是小到忽略不計，因此這一規則在具體實施過程中往往效果不佳。

在此背景下，不少教練向包括英格蘭足球總會在內的諸多足球協會提議，徹底廢除關於一個名額只能屬於門將的換人規則。到了1997年，規則終於進行了進一步的調整，正式規定一場比賽中允許有3個換人名額，且取消了其中1個名額只屬於門將的規定。可以説，我們耳熟能詳的“3換人制”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的。

3換人制確定後，在具體的實施過程中仍存在着不少的問題。舉例來説，當大賽加時賽這一規則被普及後，一旦球隊在90分鐘內用掉了換人名額，後續的30分鐘加時賽也會出現嚴重的體能隱患，如果有球隊在加時賽中受傷，甚至會出現被迫少一人作戰的情況。

舉例來説，在2002~03賽季 AC米蘭與尤文圖斯的歐冠決賽中，安切洛蒂的紅黑軍團在常規時間中就已經用完了三個名額。但讓人沒有想到的是，AC米蘭與尤文圖斯在90分鐘內難分勝負，雙方只能進入加時賽。而在加時賽開始不久後， AC米蘭的右後衞羅克·儒尼奧爾意外受傷，致使球隊的主力框架受到嚴重衝擊。儘管AC米蘭最後還是力克尤文圖斯拿到歐冠，但3換人制的某些漏洞還是被不少教練所提及。

2016年3月，經歷了10多年的紛紛擾擾，國際足聯決定接受外界的建議，盃賽加時賽允許換第4個人。這項規則在里約奧運會足球項目以及U20女子世界盃和世俱杯上得到了初步實施。

在那一年的世俱杯決賽中，歐冠冠軍皇家馬德里沒有能夠在常規時間內拿下J聯賽球隊鹿島鹿角，雙方只能進入加時。而皇馬主帥齊達內在加時賽上率先做出了人員調整，用莫拉塔換下了上演帽子戲法的C羅。這樣一來，C羅也就成為了新規則下首位在加時賽被換下的球員。

此後，在16~17賽季的英格蘭足總盃半決賽中，英格蘭足球聯賽也開始運用4換人制——伊希納喬在比賽第106分鐘換下斯特林。與此同時，國際足聯旗下的各大青少年比賽也開始積極運用4換人制，一方面豐富了保障了球隊在加時賽中的突發情況能夠得到有效應對，另一方面則進一步豐富了教練的戰術選擇。

【5換人制的催化劑——疫情】

從某種角度來説，疫情之前的換人制度已經趨於完善，足壇中的各個力量也基本適應了這種換人制度所帶來的一系列戰術影響。但隨着疫情的到來，原有的足壇格局必將發生大變化，各大聯賽因為長時間停擺，不得不在複賽後減少比賽間隔，極大增加了球員們的體能負荷。

在此背景下，國際足聯發佈聲明，宣佈在特殊情況下將換人制度擴大為5人，但仍然只能在3次換人中實現，而中場階段的換人不佔用換人次數。2020年5月16日，在多特蒙德與沙爾克04的德甲複賽後首場比賽中，沙爾克04球員貝克爾替補出場換下肯尼，這是那場比賽沙爾克04的第5個換人，也標誌着5換人制正式出現在世界足壇舞台上。

此後，各大足球聯賽都紛紛宣佈接納5換人制，就連一貫“頑固”無比的英超迫於形勢壓力也接受了增加換人名額的選擇。不過對於英超來説，比賽的流暢性是他們得以區別於其他聯賽的法寶，因此英足總雖然短暫性地接受了增加換人名額的要求，但卻並不打算將它長久實施下去。

待到2020~21賽季前，英超官方就是否要繼續延續5換人制進行了一次投票。最終的結果着實讓人有一些意外——絕大多數英超球隊都反對延續增加換人名額，而是希望恢復三換人制。也正是在這樣的背景環境下，英超恢復了3換人制，雖然遭到了包括克洛普、瓜迪奧拉在內的豪門主帥一致反對，但由於背後有廣大中下游球隊力挺，地位倒也一直穩定。

不過即便歐洲足壇所受疫情的影響得到了初步控制，但各大球隊還是嚐到了5換人制所帶來的好處。伴隨着各大主教練的強烈要求，國際足聯也做出了這個關鍵的決定——6月13日，國際足聯理事會議正式通過了永久保留5換人制的決定。而英超，這個5換人制推行最為緩慢的聯賽，也終於決定在下賽季恢復5個換人名額。

【結語】

自1863年進入現代足球的範圍以來，關於換人的呼聲就始終沒有停歇過。在現代足球發展的頭100年，始終沒有引進換人名額這一概念，致使戰術發展、球員體能保障出現嚴重危機。在此背景下，具有遠見意識的足球領域從事者們紛紛發出呼聲，推動了換人質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