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為主 和為美——《左傳》中的尊民重德思想_風聞
来者建强-仁者见智2022-07-03 09:08
口述春秋時代歷史的《左傳》當年倖免於始皇焚書之難,卻栽在了後世的有色眼鏡之下,時人以其多談鬼神巫尪而不把它當作信史來看待,以致這部偉大的作品長期蒙塵。
我們今天還能讀到《左傳》這樣的國史鉅作,實在是莫大的榮幸,其中可能確有糟粕,但瑕不掩瑜,精華璀璨,《左傳》中處處閃耀着的尊民重德的光輝思想實是早期華夏文明的瑰寶創見,更是今人文化自覺自信的重要力量之源。
(一)
戰國時期的儒家代表人物孟子(約公元前372年—前289年)曾提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而《左傳》記載,比孟子早300多年的春秋“高知”們就已主張“民為神主”的思想,換句話説,將人民高高舉過頭頂,也就同意為人民服務。

據《左傳》記載,公元前706年,楚武王侵略隨國,大軍駐紮在隨國的暇地(今陝西靈寶西部),然後派大夫薳章去媾和,隨國派大夫少師參加。大夫鬬伯比(“鬬”通“鬥”)對楚武王説:“我國沒能佔領漢水以東,完全是自己造成的。我們擴充三軍,整頓裝備,用武力凌駕各國,它們必然因恐懼而共同來對付我們,所以就難於離間了。漢水以東的國家中,隨國最大。隨國如果強大,就會拋棄小國。小國和隨國離心,楚國就可以坐收漁利。少師為人狂妄自大,請君王隱藏我軍的精鋭,而讓他看到疲弱的士卒,助長他的驕橫。”另一位名叫熊率且比的大夫説:“隨國有賢臣季梁,這樣做恐怕收不到什麼效果?”鬬伯比説:“這是為以後打算,少師遲早會受到隨君的信任。”於是,楚武王故意讓軍隊顯得疲疲塌塌,然後接待少師。
少師回去,果然請求派軍追擊楚軍。隨侯將要答應,季梁勸阻道:“上天正在幫助楚國使其國勢蒸蒸日上,楚軍的疲塌,是在誘騙我們,君王何必急於行動?臣聽説,小國要勝大國,必須小國有道,而大國無度,其君主沉溺於私慾。所謂有道,就是忠於民眾而取信於神靈。居上位的人一心使民眾獲利,這是忠;祝史在祭祀時如實祝禱,這是信。如今,民眾飢寒交迫而國君放縱個人享樂,祝史浮誇虛報功德,臣真不知如此怎能取勝?”
隨侯説:“我祭祀用的牲畜都毛色純淨、膘肥肉壯,供奉的黍稷也都豐盛完好,怎麼不能取信於神?”
季梁回答:“民眾是神的主人,所以古代的聖王都先團結民眾,而後才致力於祭神。奉獻犧牲時祝告:‘牲畜又大又肥。’這是説民眾普遍富足,牲畜肥壯而繁多,毛皮光潔而無疫病,各種優良品種齊備。奉獻黍稷時禱告:‘五穀潔淨而豐滿。’這是説春、夏、秋三季無災害,民眾和樂,收成喜人。奉獻甜酒時祝告:‘又清又香的美酒。’這是説上上下下都品德高尚而沒有壞心眼。所謂祭品芳香,就是人心無邪念,世間無惡語。所以要春、夏、秋三季努力於農耕,修明五教,和睦九族,用這些行為來祭神,才能使民眾安樂,神靈降福,做任何事情都能成功。如今,民眾各有各的想法,鬼神沒有依靠,君王個人祭祀豐盛,又能求得什麼福呢?君王暫且修明政治,友善鄰邦,也許能免於禍難。”聽了這番話,隨侯十分惶恐,從而修明政治,楚國也就沒敢來攻打。
兩年後,少師獲得隨侯寵信,楚大夫鬬伯比説:“行了。敵國有了可乘之機,不能失之交臂。”夏天,楚武王在沈鹿(今湖北荊門一帶)大會諸侯,黃、隨兩國沒來參加。楚武王派人去責問黃國,同時親自率軍討伐隨國。
季梁建議先向楚國求和,不許,然後再戰,這樣可以激怒隨國軍民而鬆懈楚軍鬥志。少師卻對隨侯説:“一定要速戰速決,不然就會坐失擊敗楚軍的良機。”於是,隨侯率軍應戰。
楚、隨兩軍在速杞(今湖北應山西部)交戰,隋軍大敗,隨侯逃走,少師被俘。
與《左傳》可構成記錄時段銜接的《戰國策》雖不再尊民為神主,但也保留了民本思想,突出反映在《戰國策-齊策四-趙威後問齊使》一篇中。
史載,趙惠文王的王后趙威後(約公元前305年—前264年)面對齊使,在拆閲齊王的信函之前,先問:“歲亦無恙耶?民亦無恙耶?”然後才問:“王亦無恙耶?”並明確表示:“苟無歲,何有民?苟無民,何有君?故有捨本而問末者邪?”
今天看來,《左傳》、《戰國策》裏的這種思想,依然有其歷史的先進性。

(二)
既然是“民為主”,《左傳》進一步提出了君主的任務,就是忠於人民,取信於民。
在《左傳》“曹劌論戰”一節有這樣的一段精彩論述:
公元前684年春天,齊國攻打魯國。魯莊公準備迎戰,曹劌請求進見。鄉親勸阻曹劌:“國家大事自有吃肉的大臣謀劃,你何必去摻和?”曹劌説:“那些吃肉的人只顧眼前的私利,不能深謀遠慮。”於是,他入宮去見莊公。
曹劌問莊公憑藉什麼作戰,莊公説:“我待人厚道,有了衣食物品從不敢獨自享用,一定分給別人。”曹劌説:“小恩小惠,不可能普遍施捨,民眾不會為此而順從你。”莊公説:“祭祀用的牛羊玉帛,祝辭一定如實陳述,從不敢誇大數量欺騙神靈。”曹劌説:“微不足道的小信,神靈不會為此而降福。”莊公説:“大大小小的案件,雖不能明察秋毫,可總是儘量處理得合乎情理。”曹劌説:“這才是忠於人民的表現。就憑這一點,魯國可以一戰。”
魯國在長勺與齊國交戰,魯國大獲全勝。
春秋時期,鄭國最早稱霸,但很快沒落,齊國、晉國和楚國繼而輪番坐上霸主之位,而鄭國從此就在霸主的夾縫中搖擺求生,經常成為霸主們的“出氣筒”。
《左傳》記載,公元前597年春,楚莊王包圍鄭國都城十七天。鄭國人進行占卜。占卜求和,結果不吉;占卜到祖廟大哭,而且每巷出車以表示決一死戰,結果吉利。於是,城裏的人赴太廟大哭,守城將士也城上哭。楚莊王退兵,鄭人乘機修築城牆。
楚軍再次包圍鄭國都城,歷時三月,攻破了。鄭襄公赤身露體,牽着羊迎接楚莊王。他説:“我違背天意,不能奉事君王您,以致您惱怒,來到敝國,這都是我的罪過,我怎敢不唯命是從?您怎麼處置我和我的國家,我都聽命。如蒙顧念前代友誼,託周厲王、周宣王、鄭桓公、鄭武公的福,不滅絕鄭國,讓敝國改而事奉君王,和楚國的諸縣等同,那就是君王的恩惠齊天,我的夙願得償,已不是我敢奢望的了。謹袒露肺腑,請君王三思。”
楚莊王的左右侍從説:“不能答應他!得到的國家不能放棄!”莊王説:“它的國君能夠如此委身下人,一定能得到民眾的信任。這樣的國家,怎麼敢覬覦呢?”楚軍後退三十里,答應鄭國議和的請求。
政治家本不該淪為表演家。擅長行為藝術的鄭襄公實在是與雄才偉略的楚莊王有着天壤之別,楚莊王的重民思想估計也是被吊打的鄭襄公所不能理解的。
《左傳》還記載,正當楚軍圍鄭之際,晉軍出兵來援。晉軍抵達黃河,聽到鄭、楚媾和的消息,統帥們經過一番激烈辯論,最後決定繼續攻打,於是晉楚兩軍在邲(今河南滎陽東北)打了一仗,結果晉軍大敗。
楚軍得勝後,有楚將提議收取晉軍屍首作成“京觀”(把屍首堆成高山樣的景觀,以示四方),展示戰績,使後代不忘先人武功。楚莊王不答應,他説:“從文字結構看,止戈構成武字。周武王克商,作《頌》詩:‘收拾起干戈,裝起弓箭,我追求的是美德。廣施美德於華夏,長保祖先之功業。’又作《武》詩,其中第三章説:‘鋪陳美德並加發揚,我們前往只求安定。’第六章説:‘安定萬國,屢獲豐年。’所謂武功,是禁止強暴,消弭戰爭,保持強大,奠定功業,安定人民,團結羣眾,豐富財物,讓子孫不忘的正是這七種美德。如今,我讓兩國士兵曝骨原野,這是強暴;誇耀武力以威脅諸侯,這會使戰爭不停;強暴而不停戰,怎能保持強大?晉國還在,(它隨時會報復),怎能奠定功業?違背民眾願望的地方很多,怎能安定民眾?無德偏要爭霸,用什麼團結羣眾?乘人之危,用平定別人的動亂作為自己的光榮,怎麼能豐富財物?武功中包含七種美德,我一種也沒有,用什麼昭示子孫?”
楚莊王又説:“古代明王討論不尊敬王命的國家,逮捕其罪魁禍首殺掉,埋葬起來,形成一座高丘,於是才有了‘京觀’,用以懲戒不義的惡徒。如今,我們也説不出晉國罪在何處,犧牲的士兵都是為國盡忠,死於王命,怎麼能造‘京觀’呢?”楚莊王在黃河邊上祭祀河神,又建造先君神廟,報告戰爭勝利,然後回國。
(三)
成語故事“唇亡齒寒”可謂家喻户曉,它就出自《左傳》。故事的背後並非單指國與國的關係,而是以事實道出了以德治國的重要性。

據《左傳》記載,公元前658年,晉國大夫苟息建議用屈地出產的名馬和垂棘出產的美玉向虞國借路,攻打虢國。晉獻公説:“這些東西可是我們的寶貝!”苟息説:“如果借成了路,東西仍然是我們的,不過是放在國外的府庫裏罷了。”獻公又説:“虞國有個能臣叫宮之奇,我們的打算怕瞞不過他。”苟息説:“宮之奇性情懦弱,不可能強行勸阻。況且,他從小在宮裏長大,和虞君很親暱,就是勸阻,虞君也不會聽。”於是,獻公派苟息到虞國去借路。
苟息對虞公説,當初,有外敵入侵虞國,晉國出於道義協助虞國保家衞國成功。現在,虢國無道,侵略晉國南疆,虞國應借路給晉國去攻打虢國。虞公爽快地答應,並提出讓虞國先去攻打。宮之奇勸阻,虞公不聽,執意起兵。夏天,晉國部隊會合虞軍,佔領了虢國的下陽城。
秋天,虢公在桑田(今河南靈寶北)打敗了北戎的軍隊。晉國大夫卜偃説:“虢國這下要亡國了。失去下陽不知戒懼,反而又去建立新的戰功,這是上天奪去鏡子,讓它失去自知之明,加重它的病患。從此以後,它必然輕視晉國,而且不會愛撫民眾,用不了五年,虢國必將滅亡。”
公元前655年,晉獻公再次向虞國借路攻打虢國。宮之奇勸虞公説:“虢國是虞國的表,表裏相連,虢國亡了,虞國必然跟着滅亡。晉國的貪心不可啓迪,盜寇的進犯不可忽視。借一次路,已經夠過分了,怎麼可以再借一次呢?俗話説,輔車相依,唇亡齒寒,就是指虢國、虞國之間這樣的依賴關係。”
虞公説:“晉和我同宗,它怎麼會害我呢?”宮之奇回答:“太伯、虞仲是太王的兒子。太伯由於出走,所以沒有繼位,而由王季嗣位。虢仲、虢叔是王季的兒子,做過文王的卿士,對王室有功,功勳載入簡冊,藏於盟府。晉國連虢國都準備滅掉,又怎麼會愛惜虞國?況且,虞國能比桓叔、莊伯和晉侯更親近嗎?這兩個家族慘遭殺害,他們有什麼罪?不就是因為逼近晉侯,而使他受到威脅嗎?親近的人因受寵逼近公室,尚且遭到殺害,何況是一個逼近的國家呢!”
虞公説:“我祭祀用的祭品豐盛而清潔,神靈定會保佑我。”宮之奇説:“臣聽説,鬼神並不特別親近誰,只保佑有德行的人。所以《周書》説:‘皇天沒有親人,只輔佐有德行者。’(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又説:‘祭祀的黍稷並不芳香,美德才芳香。’(黍稷非馨,明德惟馨。)還説:‘民眾不能改變祭品,德行才是最好的祭品。’(民不易物,惟德繄物。)由此可見,沒有德行,民眾不會和順,神靈也不享用祭品。神靈所倚重的是德行。如果晉國佔領了虞國,然後把美德作為芳香的祭品獻給神靈,難道神靈會吐出來嗎?”
虞公不聽宮之奇的勸告。宮之奇帶領族人離國出走,他説:“虞國今年不會舉行臘祭禮,這次借路,虞國必亡。”
八月,晉軍包圍上陽,十二月初一,晉滅虢國。晉軍班師回國,乘機滅了虞國。虞公和虞大夫井伯被俘,晉獻公之女出嫁秦穆公時,這兩人被當作了陪嫁之物。
春秋時期,諸侯國之間的關係日趨緊張,爾虞我詐,兵戎相見,戰爭危機的背後實則是深刻的道德危機。
公元前576年夏,楚共王入侵了鄭國和衞國。晉國想反擊楚國,有大臣提出:“不用反擊。讓楚國自己加重罪過,民眾就會背叛它。失去民眾,誰去作戰?”
第二年春,楚國與鄭國和解,鄭國背叛晉國。晉厲公準備討伐鄭國,大夫範文子説:“依我之見,諸侯都背叛,我國的危機才可望緩解,如果僅僅鄭國背叛,憂患就在眼前。”但是,主政的大臣欒武子堅持要討伐鄭國,於是晉國出兵。
鄭國聽説晉軍出動,就派姚句耳和使臣一起前往告知楚國。楚共王發兵救鄭,子反統領中軍,令尹子重統領左軍,右尹子辛統領右軍。路過申地(今河南南陽附近),子反去見申叔時,説:“你覺得這一仗勝負如何?”
申叔時説:“德行、刑罰、祥和、道義、禮法、信用,這是戰爭獲勝的必要條件。用德行施給恩惠,用刑罰糾正邪惡,用祥和奉事神靈,用道義獲取利益,用禮法順應時機,用信用保持事物。民眾生活富裕而品行端正;舉動利國利民而事情合乎節度;順應時機而萬物繁茂,上下和睦,行動暢通,需求的東西無不具備,人人都知道應遵循的準則。所以《詩》説:‘安置民眾,無不合乎準則。’為此,神靈降福,四時無災,民眾生活富裕,團結順從,無不盡力為國效勞,前仆後繼,萬死不辭,這是戰爭獲勝的根本條件。如今,楚國對內遺棄民眾,對外斷絕友好,褻瀆盟約而自食其言,不顧農時而興師動眾,只圖一時痛快而不管民眾死活,民眾不懂信義,動輒得咎,人人都在為結局擔心,誰肯賣命?您好自為之吧,我恐怕不會再見到您了。”
晉楚兩軍在鄢陵(今河南鄢陵北)相遇。鄢陵之戰,晉軍大敗楚軍。

(四)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論語·子路》),世人可能都以為這是孔子(公元前551年—前479年)的思想。然而,據《左傳》記載,“和而不同”的思想早在孔子言論之前就已受到當時的有識之士所倡導。
據《左傳》記載,公元前522年,一天,齊景公打獵回來,齊相國晏子隨侍。這時,另一位叫梁丘據的臣子驅車來到。齊景公説:“只有梁丘據與我最和。”晏子説:“梁丘據不過是與您相同罷了,怎麼能説是相和呢?”
景公不解:“和跟同不一樣嗎?”晏子説:“不一樣。和就好像做羹,用水、火、醋、醬、鹽、梅來烹調魚和肉,用柴禾燒煮,廚師調和,使味道適中,淡了則增加調料,濃了則加水沖淡,君子食用羹湯,內心平靜。君臣之間也是這樣。君認為行而其中有不行的地方,臣把它指出來,使事情全部可行;君認為不行而其中有可行的地方,臣把它指出來,以便去掉不行的地方,使事情變得可行。因此,政治平和而不違犯禮制,民眾沒有爭鬥之心。《詩》説:‘有調和好的羹,已告誡廚師把濃淡調平,獻給神靈享用,無可指責,朝野上下也沒有爭競。’先王調勻五味、諧和五聲,是用來平靜內心、完成政事的。聲也和味一樣,是由氣、體、類、物、聲、律、音、風、歌組成的,由清濁、大小、短長、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高下、出入、疏密來相互調劑的,君子聽了可以內心平靜。心平,則德和。所以,《詩》説:‘德音不瑕。’“
晏子繼續説道:”現在,梁丘據不是這樣,君認為可行的,他也説可行,君認為不行的,他也説不行,就好象用水調劑水,誰能吃它?又好像彈琴鼓瑟一個音調,誰願聽它?所以説,同是不可取的,道理就在這裏。”
晏子是春秋時期的一位傑出思想家,他的事蹟和言論在《左傳》中還有不少記載。
又有一年,齊國出現彗星,齊景公派人祭禱消災。晏子説:“沒有用,只不過招來欺騙而已。天道不可懷疑,天命不會有差錯,怎麼能去祭禱呢?而且,天有彗星,是為了掃除污穢。國君的品德如果沒有污穢,又何必祭禱呢?如果品德有污穢,祭禱能減輕多少呢?《詩》説周文王‘德行不違天命,四方人心所向。’國君只要沒有不良的品德,四方的國家都會來到,何必害怕彗星?《詩》還説:‘我別無借鑑,只有夏和商。由於政治混亂,百姓終於流亡。’如果德行紊亂,民眾將要流亡,不管祝史如何祈禱,也於事無補。”齊景公聽了很高興,就停止祭禱。
還有一次,齊景公和晏子坐在宮裏,齊景公嘆息説:“這房子多漂亮!誰會佔有它呢?”晏子説:“請問君王,這是什麼意思?”景公説:“我認為它要歸於有德之人。”晏子回答説:“象君王説的,恐怕要歸陳氏吧!陳氏雖然沒有大德,但對民眾有施捨。豆、區、釜、鍾這些量器,收税時用小的,施捨時用大的。您徵税(拔羊毛)多,陳氏施捨(發紅包)多,民心向他了。待君王稍有怠惰,陳氏如果不亡,齊國就會歸陳氏所有。”
景公説:“對啊!這可怎麼辦?”晏子説:“只有禮可以阻止。按照禮制,家族的施捨不能擴大到國內,民眾不遷,農夫不移,工商不改行,士不失職,官不怠慢,大夫不佔公家便宜。”
景公説:“對啊!我沒能做到。從今以後,我知道禮可以治國了。”晏子回答説:“禮可以治國由來已久,可以説與天地的產生並行。君王發令,臣子服從;父親慈愛,兒子孝順;兄長仁愛,弟弟恭敬;丈夫和藹,妻子温柔;婆婆慈祥,媳婦順從。這就是禮。君王發令沒有差錯,臣子恭從沒有二心,父親慈愛而教育兒子,兒子孝順而規勸父親,兄長仁愛而友善,弟弟恭敬而順服,丈夫和藹而懂理,妻子温柔而賢惠,婆婆慈祥而開明,媳婦温順而體貼,這是禮的最好表現。”
景公説:“太好了!我現在才知道,應當崇尚禮。”晏子説:“先王從天地那裏秉承了禮,用以治理民眾,所以先王崇尚它。”
勸誡成耳旁風,齊國朝不保夕。公元前481年,齊國大夫陳恆(又名田常)在舒州(今山東滕州市南)殺死齊簡公。孔子齋戒三天,三次向魯哀公請求討伐陳氏。
齊國變天,以及公元前463年三家分晉等一系列重大歷史事件宣告了春秋作為一個好時代的終結,開啓了一個血流漂杵的戰國時代。(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