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鐵飯碗”沒了！想參軍當兵一輩子的印度青年上街打砸抗議_風聞

最近一段時間，印度政府推行的新兵役制度，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構成印度軍隊未來的印度年輕人“反了”，為了抗議兵役制度的變化，他們在各地掀起了大量的暴力抗議活動。在有些地方，頭腦發熱的熱血青年們甚至在盛怒之下連火車都燒了。

▲印度政府的兵役變革海報，名為“烈火之路”

在一般情況下，只有不得人心的暴政、惡政、才會激起民間如此強烈的反彈。但是印度受到抗議的這個兵役改革方案，平心而論，其實是有利於印度增加國防實力的。如果成功，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改變印軍現有的不合理的人員結構，並推動印軍將軍費更加合理的分配到新式武器的換裝上面，進而讓印度的武裝力量變得更加有效。

▲火車都給燒了，確實是“烈火之路”，這讓本不富裕的國家雪上加霜

但是這麼一個明明能夠讓印度國防更加強大的政策，為什麼卻遭到大量印度年輕人的反對呢？本期推送，我就和大家來嘮嘮印度軍隊的人事制度積弊與出路。

印軍現狀“官奢兵疲”

要了解這次印度軍隊的兵役制度改革，還是要從印度的武裝力量現狀説起，印度作為一個多民族、多人口、多宗教、發展很不平衡、國內矛盾十分尖鋭，且在西北，正北兩個戰略方向上都存在“對手”的發展中國家。其國家的總體安全形勢，事實上是非常不樂觀的。

▲印軍面臨的國防困境，大體就是：“西北的對手不好打，正北的對手打不過”，圖為中巴聯合軍演

對內，印度要常年維持一支世界上規模最龐大的，人數達129.3萬人的“準軍事警察部隊”來維護國內安定（作為對比，中國這個世界人口第一大國，與印度“準軍事警察部隊”任務職能相近的“武裝警察部隊”的員額只有66萬）。對外則要維持一支人數超過140萬人的正規軍來應對中、巴兩個地區大國的軍事壓力。

▲我國國防部2013年公佈的武警人數

由於國內矛盾十分的尖鋭，承襲自英國殖民時代的軍事體制又非常的牢固且久遠，這就讓印軍在人事方面留下了三個比較大的積弊（暫時忽略掉印軍中的民族、宗教和地域矛盾不談，只談單純的人事制度）：

一是軍官“貴族化”，生活十分的奢靡。

在之前的文章當中我曾給大家介紹過，印度軍隊和很多第三世界國家的軍隊一樣施行“軍隊經商”，都有一批自己的生意，這其中非常引人矚目的一項就是印度軍隊的高爾夫球產業，截止2011年，印軍名下就有97個優質的高爾夫球場供印軍及相關的“關係户”們享樂，很多印度軍隊的軍官都是此中高手。

▲印軍的高爾夫球產業極為龐大，2009年印度陸軍曾以採購“特種工程車”的名義，用軍費購買了一批高爾夫球車供將軍們使用

對於一個尚有1.3億貧困人口的發展中國家來講，軍官團們以打高爾夫球為日常運動，顯然是一件莫大的悲哀。

為了維持軍官的體面生活，印度政府對各級軍官的待遇也是非常非常優厚的，一個印軍中尉的底薪是56100盧比，約合人民幣4761元，看上去似乎不是高薪，但是除此以外，印度軍官還有包含各種各樣、名目繁多的補貼，一箇中尉資歷混深了之後把各種福利和補貼都加完，最高能拿177500盧比的月入，約合人民幣1萬5千元。在印度這個發展中國家當中，一個普通百姓的平均月收入大約是17216盧比，摺合人民幣約1461元（2020年數據）

▲印度軍官的薪水等級，1元人民幣大約等於11.78盧比

**中尉的收入足以讓他在老家僱傭兩個低種姓僕人，家人的吃住全讓僕人來做。**所以印度軍隊的軍官團們，在印度社會當中絕對可以説是“人上人”般的存在。和軍官們優厚的物質待遇相伴的，就是印度軍隊當中等級分明的人事制度了。

▲印度軍官專用的“歐洲範”餐廳

二、官兵等級森嚴。

在印度軍隊當中，官兵之間的界限是非常嚴格的，雙方的吃穿用度、就餐的食堂等設施都處於分開隔離狀態。印度士兵對軍官要盡的義務，除了服從命令聽指揮以外還有很多。軍武在以前的節目當中，曾經採訪過一位參加過聯合國維和任務的我軍前高級軍官李柏林。他在與印軍一起參加聯合國行動時，曾被分到過一位印軍士兵作勤務兵。

這個印度勤務兵對“長官勤務”方面的精通，令李柏林印象極為深刻，甚至於只要自己把煙一掏，印度勤務兵就會立馬把煙點上，服務的專業程度堪稱一流。

▲當然，早在1962年印度軍官在戰俘營中的待遇，就曾讓我軍大開眼界。截圖來源：鳳凰網《中國記憶》

印度軍官的奢華生活與印度士兵對貴族軍官的絕對服從之間，就是印軍人事制度的第三個弊端：士兵的鐵飯碗，這也是這次印軍改革的重點。

在這次印度的兵役改革推進之前，印度事實上存在着大量的“職業軍户”，這些職業軍户，祖孫幾代都以當兵作為一種養家餬口的終身職業。印度普通士兵的薪水，換算過來大約是2000人民幣左右（隨着士兵資歷的加深，可以漲到3、4千）在印度算相當不錯的職業了。

▲印度士兵都是職業軍人

和中國義務兵只服役兩年不同，印度的普通士兵可以連續服役20年，直到退休並領取養老金的，可以説當兵能當一輩子。

這樣的兵役制度，讓印度軍隊幾乎收穫了印度士兵的“絕對忠誠”（買斷了印度士兵的一生），因為在現在的印度大部分工作在退休之後都是沒有退休金的。這就使得參軍成為印度炙手可熱的“鐵飯碗”，只要進了軍隊就一生無憂。

▲很多印度士兵的年齡普遍比中國士兵高

為了保住“當兵”這張長期飯票，讓印度士兵幾乎不敢從軍隊退役。無論如何都只能唯印軍長官的命令馬首是瞻，對上級命令的機械執行，也在很大程度上壓抑了基層士兵的創造性。

因此，印度的這次改革就是想打破這個“鐵飯碗”，將普通士兵的服役期縮短為4年，4年後進行考核，只留下四分之一的士兵在軍隊中繼續服役，其餘士兵全部退役並拿不到退休金。

重要的“鐵飯碗”沒了，印度年輕人自然就不同意，因此發生了大規模的暴力抗議活動。

士兵長期服役的利弊

長期服役的基層士兵，對於軍隊而言也並非沒有好處。長達終身的薪水供給，讓基層士兵實際上同軍隊簽訂了“賣身契”。這就讓軍隊可以放心的對每一個士兵進行長期的職業培養，並通過長期磨合打造出經驗豐富的戰鬥團隊。現在大部分國家的兵役體制也是走精兵之路，通過各種方式讓優秀的老兵留下來長期服役。

▲我軍也有很多資深士官，他們是軍隊的核心力量，高級士官只有很少一部分，而且都是技術崗位

很多歐美國家裏，鬍子一大把、整天牛氣哄哄的士官長們就是長期服役的職業士兵，他們憑藉豐富的戰鬥經驗，充當了軍隊基層的骨幹力量，是整個戰鬥隊伍的靈魂。

▲好萊塢電影中經常可以看到訓斥新兵蛋子的士官長形象

但是對於印度而言，這種全體職業士兵的制度所積累的弊端，實際上要遠遠大於它所帶來的好處。基層士兵們“全員鐵飯碗”的不利之處主要有這麼幾個：

首先是會強行留下了很多並不適合軍隊的“混子兵”。

在十分寫實的軍旅劇《士兵突擊》當中， 除了許三多、伍六一這種刻苦訓練的兵王以外，還有一個這樣的角色，那就是常年在七連裏訓練成績墊底的混子“白鐵軍”。

▲摸魚達人，哪裏都有

像白鐵軍這種戰士，在哪個國家的軍隊當中都是大把大把的，他們穿軍裝的目的就是“混日子”，他們儘管平時在部隊裏也不會犯什麼大錯誤，但也別指望能幹出什麼好成績來。

沒有固定的人員更新制度，自然也就沒有“優勝劣汰”了，這必然導致軍隊當中會存在大量的“混子兵”。這樣的人多了，軍隊中的風氣必然好不到哪去。遇到順風仗還能浪一浪，遇到真正的硬仗就十分容易垮掉，畢竟在“混子兵”眼裏，保存自己永遠都是第一位的，至於“不惜代價爭取勝利”什麼的，那永遠是先活下來之後才會考慮的。

第二是士兵身體素質的下降，對軍隊戰鬥力的拖累。

隨着時間的流逝，人的身體機能也註定會隨之下降，相比於20歲左右的年輕人，30/40歲的中年士兵在身體素質的很多方面都會吃虧。

對於印軍來説，大量由中年士兵組成的部隊在執行很多任務的時候，都會“慢半拍”。在之前我國官方披露的中印邊境衝突的視頻畫面當中，我們總是能看到人數相當，甚至於人數更多的印軍，在與解放軍面對面的“無限制格鬥大賽”當中，被擊潰或是被追着打。這就是印軍士兵長期服役身體素質下降，在戰場上表現出的惡果之一。

▲邊境衝突當中，解放軍用棍棒説服的印軍俘虜

相比於那些常年保持着健身習慣，且飲食中存在大量肉、蛋、奶的西方發達國家軍隊的“鬍子士官”們，飲食質量長期堪憂的印軍基層士兵的身體素質，受年齡的影響註定更大，他們的身體狀況，很難承受高強度的機動作戰。

三是士兵“鐵飯碗”對國家其他國防資源的侵佔。

印度士兵超長的服役期及退休金，雖然令印度軍隊收穫了士兵羣體的絕對忠誠，但是這種兵役模式的代價也很高昂。一個國家的大部分士兵如果都是義務兵的話，那麼這個國家只要給這些短期服役的士兵發放少量的生活津貼和一次性退伍費即可，因為軍隊佔用這些年輕人的時間並不長，士兵從軍隊退伍之後，很快便可以迴歸社會，正常謀生。軍隊實際上養的就是2年制的年輕“單身漢”，花不了太多的士兵維持費。

▲只服2年兵役的士兵，退伍的時候其實也很年輕

而像印度這樣全員鐵飯碗的長期兵役制度，就會使得軍隊養兵的人力成本暴漲，因為軍隊佔用士兵人生中的時間太長了，士兵的所有社會需求，都要由軍隊來解決，如果軍隊提供的薪資，解決不了士兵養活一家老小的開支的話，那麼這套體系就玩不下去了。

在這種模式下，軍隊買的就不是一個士兵幾年的“青春”，而是實際上要供養這個士兵的全家。在養人上花的錢多了，那麼在其他方面自然花的錢就少了。

因此2021年印度的軍費排名世界第三，僅次於中美，高達766億美元，但是其中66%的軍費拿去發工資和養老金了，真正用來採購新裝備的費用佔比不到10%。

印度雖然經常曝出在國際軍火市場上大把大把購買新式裝備的新聞，但是細究之下，印度的現代化裝備其實並不多。那幾個軍火採購大單，其實是因為老是國際招標，不斷出幺蛾子，所以經常上新聞的重點項目罷了。

▲印度的每次軍火採購都一定會伴隨很多“緋聞”，比如當年被爆採購博福斯火炮吃回扣，買意大利直升機也吃回扣，買法國潛艇吃1億回扣

實際上，大部分印軍的裝備還是比較老舊的。除了坦克、重型戰鬥機等門面裝備以外，配套的野戰防空系統、現代化的步兵戰車、裝甲救護車等支撐現代軍隊戰鬥力的內核裝備還是亟待更新和擴充的。

對於軍隊裝備系統存在的頑疾，印度軍隊當中也並非沒有可以洞悉問題所在的人才，這次拿兵役制度開刀進行的相關改革，就是想省下“人頭費”，將更多的經費用於更換更好的裝備以提升軍隊的戰鬥力。

▲印度其實還有不少比較傳統的步兵師

當然，要是想省下人力成本的話，最見效的辦法其實是“官兵待遇一起改”。將“貴族軍官”的待遇降下來，省下高昂的“軍官體（zhuang）面（bi）錢”……

但是吧，之所以先改士兵待遇，不改軍官待遇，各中道理大家也“懂得都懂”，相比於只能無條件服從上級命令的士兵來説，軍官團們手握大權，是極其難以“開刀”的。一個不小心，就是**“你還沒斷人家財路呢，人家就已經斷你生路了”……**

▲上一個想要對軍隊改革的印度國防參謀長已經在去年墜機摔死了

第四是對正常預備役制度的妨礙。

在正常的國家動員體系當中，基本上都是現役部隊與預備役部隊相結合的，大量從常備軍中退出現役的士兵，都會被編入預備役部隊當中，直到年齡限制，解除預備役。

要維持足夠的預備役士兵，自然就要有大量的現役士兵，每年不斷退役被補入預備役當中，這樣預備役部隊才有人可用，且能正常輪替。

▲中國兵役法的相關規定

一個20多歲只服役兩年便退役的青壯年，在進入預備役之後還有至少十幾年的時間可以服預備役。遇有戰事，召回現役，身體素質還在，稍加訓練就能重新掌握戰鬥力。但假如是一個40多歲甚至50多歲才退役的士兵呢？即使召回來，上了戰場，也沒多少體力可以衝鋒陷陣了，只能充當“填線炮灰”。

▲烏克蘭戰爭中的很多“國土防衞旅”，其實就是大齡預備役人員組成的填線炮灰旅

**服役期過長的兵役制度，也註定會讓一個國家當中“接受過軍事訓練”的總體人數，少於那些短期兵役制度的國家。**因為現役部隊的員額就只有這麼多，老是一批人佔着位置不走，也就沒多少人可以輪換接受訓練了。等現役部隊打光了，這個國家的國防力量也就跨了。

在這方面，我們可以拿全面抗戰爆發初期的中日兩國做一下類比，大戰初期，國民政府有陸軍約一百八十三個師，這183個師加上獨立炮兵、騎兵等兵種，總兵力在180萬左右。而日軍常備陸軍只有17個師團加相應的輔助部隊約38萬人。相比之下，看上去是優勢在我。

但是，當時的日本通過推行現代兵役制度，在國內足足儲備了大約400萬接受過軍事訓練的預備役，這使得發動全面侵華之後的日本，總是能源源不斷的通過“軍事動員”來給中國戰場“添油”，壓着中國打，直到徹底榨乾自己的全部戰爭潛力，再也打不動為止。

▲當時日本的兵役制度是優於中國的

相比之下，當時的國民政府面臨的就是現在與印度軍隊類似的“徵兵困境”，當年由於國民政府的兵役制度與具體落實情況，常年都是一本糊塗賬，以至於開戰之後不久，常規部隊就損失慘重，不得不通過大量“抓壯丁”的方式來補充損耗，更為雪上加霜的是，由於平日裏的相關建設極度缺乏，使得大量臨時抓來的寶貴青壯年，在趕往軍營的路上就白白死掉了，即使活着到了前線，僅靠那幾天的訓練，基本與炮灰無異……

印度政府的此輪兵役改革，就是想避免出現那種困境。

兵役制度的根本問題 還是在於發展

印度軍隊常年維持“長期兵役制度”，改革起來困難重重的背後，歸根到底還是發展的問題。

**年輕人服兵役的意願，和該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是高度相關的。**經濟發展水平越高，年輕人服兵役的期望就越低，一般來説只有經濟低迷地區的年輕人才視服兵役為改變人生命運的唯一出路，而發達地區的年輕人則因為工作機會眾多，對兵役不怎麼上心。

現在印度年輕人之所以持強烈的反對意見，也是迫於無奈，因為對於他們來説，從軍這份工作就相當於咱們考公務員進入編制，是可以“鹹魚翻身”的機會。一旦兵役制度變了，年輕人的這點念想也就斷了……

“怕斷了年輕人的前程”，也是印度軍隊內部一些人反對兵役制度改革的理由。因為他們覺得，只有長期的鐵飯碗，才能把這些接受過長期軍事訓練的人員同印度軍隊“牢牢綁定在一起”讓他們死心塌地為自己賣命。

倘若只服役幾年便把這些拿過槍打過炮，而且還年輕力壯的人放出軍隊，那麼他們要是將來“造起反來”，那可比沒受過任何軍事訓練的年輕人強多了。更何況，要是人員換的勤了，軍隊的體能倒是上去了，但是士兵也就沒那麼好管了，既然註定了都要脱軍裝走人，那麼何必還對軍官老爺們言聽計從呢……

▲華妃箴言

改革，會動很多人的蛋糕，不改，整個印軍就只能抱着積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下去……這個僵局，讓印軍自己來解，其實是辦不到的。

只有印度社會上下一心，來一次“徹底滌盪印度固有頑疾”（除地主，廢種姓）的變革，給所有印度年輕人一個光明的未來才行，但那些既得利益者怎麼可能會允許呢？現在的印度，沒有什麼偉大前途，畢竟印度只有一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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