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_風聞
最人物-最人物官方账号-记录最真实的人物,品味最温暖的人间2022-07-06 14:42
作者| 三伏
來源| 最人物
目擊眾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
我的琴聲嗚咽、淚水全無
我把這遠方的遠歸還草原
——海子
這段時間,一個6歲女孩的人生,牽動着無數人的心。
確切地説,如今這個女孩應該已經29歲了——如果她還在的話。
只是,沒有如果。這世間沒有,草原上也沒有。
1999年,一位日本探險家途經蒙古,偶遇了一個當地女孩。
她小小的身軀騎在比她還要高許多的馬背上,眼神掃過來,像一隻桀驁不馴的小馬駒,更像一頭傲視草原的狼崽子。
後來,草原上盛開了一朵跨越國界、無視年齡的友誼之花。
故事被記錄下來之後,於2006年公佈到了網絡,並在近期被人所發掘,引發持續的感動。
在女孩的身上,有人看到了命運的多舛,有人聽到了生活的嗚咽,有人唏噓於貧困的苦澀,有人感慨於情誼的純真。
那些平淡中的悲喜,與苦難裏的情深,無一不讓人心底顫動。
一開始,這是草原上一場最美的相遇。
到後來,是最痛的離別。

01
星期四誕生的天之嬌女
1999年10月,蒙古草原,天氣晴。
日本探險家關野吉晴,正在進行一場冒險。
他要依靠自己雙腿的力量,從南美洲南端,去往非洲大陸——這個他認為是人類起源的地方。
在踏上征程的第6年,他恰好路過蒙古草原。
關野騎着腳踏車晃晃悠悠,穿過秋天的風,眼前的世界空空蕩蕩,天空蒼茫,大地曠遠。

關野吉晴
在年僅6歲的蒙古女孩看來,與這個日本人相遇的開端,是尖鋭的。
女孩叫做普潔,這個名字在蒙語裏的含義是——星期四誕生的天之驕女。
她是當地牧民的女兒,家境貧寒,放牧為生。
在她生命鋪展開的六年時光裏,她餵馬、牧羊、劈柴、做飯、照顧弟弟……有着年齡之外的成熟與穩重,也帶着無法避免的孤獨和倔強。

普潔
在很多人的想象中,牧場是塞外天堂的模樣:
牛奶像河流一般流淌,雲雀躺在羊羣白雲似的毛髮上翻滾,奶牛躺在青青的草地上,頭頂上是半明半暗的雲。
但現實是,在那個貧瘠的生活狀態下,牧場往往充斥着荒涼與無助——因為草料難得,牲畜們需要足夠闊大的場地來填飽肚子,牧民們因此分隔遙遠,幾乎與世隔絕。
普潔也是如此,在這莽原之上,她的老師是厚重的草原,朋友是腳下的駿馬。
直到在這個10月,她在放牧途中,看到了來自工業社會的黑黢黢的鏡頭。

彼時,普潔騎在高高的馬背上,盯着關野吉晴的眼睛裏帶着警惕。
她看了幾眼這個與草原格格不入的陌生人,沒有絲毫客氣:“不要靠近拍照,別過來!”
關野上前攀談,想説自己不是壞人。普潔卻很生氣,扯了一下繮繩,怒氣衝衝地往前走。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02
尋馬的女人
第二天,天空陰沉沉的。
在關野走到普潔家的蒙古包之前,這裏剛剛丟了39匹馬。
三個月前,偷馬賊光顧了這片草原。他們膽大妄為,很少會被抓到,“晚上來偷馬,早上就消失”。
丟失的39匹馬,對這個家庭來説是沉重的打擊,但是這家人的臉上,卻幾乎看不到愁容——似乎,他們早已學會了面對莫測的命運;又似乎,只是因為無助。

他們依舊按部就班地生活。
早上,普潔要驅趕700多隻牛羊去吃草。把羊從柵欄裏放出來後,普潔還要不錯眼地盯着它們,生怕它們把人吃的蔬菜也糟蹋了。
她的幫手,只有年僅2歲的表弟巴薩。
巴薩穿着灰撲撲的毛衣,臉蛋紅紅的,小手黑黑的,像一隻破舊的布娃娃,臉上是孩童獨有的天真。

巴薩
除此之外,蒙古包裏還有普潔68歲的外婆,以及80歲的外公。
關野提出疑問:“普潔的爸爸呢?”
外婆很平靜地介紹:“他去了烏蘭巴托(蒙古國首都)工作,進城了。”
後面關野又得知,普潔的爸爸一去不回。
“那普潔的媽媽呢?”
“出門找馬了。”
不知所蹤的39匹馬,牽動着全家人的命運。
住在蒙古包中的一家四口
找到被偷走的馬匹,在這遼闊的草原上,太像是一場天方夜譚。
普潔的媽媽愛登奇美,卻只騎着一匹馬,獨自踏上了尋找偷馬賊的路。
這一年,她32歲。
10月的蒙古,氣温已經達到零下。
她沒有帶毯子,睡着時就只能裹緊身上的外套,“冷是冷,但沒事”。
外出的日子裏,她困了就席地而睡,或者寄宿在別的牧民家,餓了就吃自己帶的乾糧,“通常睡在外面,因為要找馬嘛”。
牧民們會互相問詢,幫忙找馬,但力量甚微——一個月後,她終於回來了,意料之內,一無所獲。

歸來的愛登奇美
看到媽媽回來,普潔很開心。
她緊緊地黏在媽媽身後,跟着媽媽同進同出,像只小尾巴。
關野問她:“你之前很孤獨嗎?”普潔害羞地點了點頭。

在普潔小小的世界裏,愛登奇美既是媽媽,也是教練,更是玩伴。
她在媽媽的身邊學會了騎馬、放牧,與媽媽一起在草原上策馬揚鞭,追趕落日。
媽媽懂她的小倔脾氣,更懂她的遠大志向——上學。
普潔心裏是渴望學校的,她曾小聲地和關野埋怨過:“照顧牛羊根本沒出息,我連學校裏教什麼都不知道”。

在她暢想的未來裏,她會是一位老師,站在窗明几淨的教室裏,“給孩子們唸書聽”。
“可是上學就騎不了馬了。”關野故意逗她。
“沒關係啊,當上老師就不必騎馬了。”小小年紀的普潔還沒有長出懷念的情感,她並不留戀馬背上的遊蕩。

對於讓普潔上學這件事,這個貧苦家庭所有成員的態度,都出乎意料的堅定。
愛登奇美想過無數次普潔之後的人生:“上學之後,她一定會對很多事情感興趣。”她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68歲的外婆也很支持。這個在草原上操勞了大半輩子的牧民婦女,數次對普潔説:“去上學就會有好前途,像我就只能繼續撿木柴生火。”
上學,就意味着能走出草原,不再被老天爺揪着鼻子走。

普潔的外婆蘇倫
第一次的離別,與第一場雪一起到來。
關野還要去丈量更多蒙古的土地,普潔家小小的蒙古包,只是他一次短暫的住腳。
分別之際,愛登奇美牽過來一匹英俊的黑白花馬——這是普潔小時候的坐騎,脾氣温順。
關野大吃一驚:“送給我嗎?可是你們剛丟了很多馬。”
愛登奇美卻笑了笑:“收下吧,明年春天來就能騎了。”
最終,關野被這個家庭淳樸的熱情所打動,收下了這匹小馬,並拜託普潔幫自己先照看一個冬天。

告別時,外婆的臉上掛着笑容,眼神裏卻透着不捨。相處了一段時日之後,她已經把關野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她囑咐關野:“明年春天一定要來喔,春天是小羊出生的季節。”
只是比充滿希望的春天率先到來的,是漫長的寒冬。
03
冬牧場
1999年10月中旬,蒙古草原,天氣雪。
在遊牧民族的傳統中,牛羊要在冬天來臨的時候,趕到冬季牧場。
冬季牧場更為開闊,氣候也相對暖和,牲畜們可以用蹄子輕鬆扒開薄薄的積雪,尋找下面的枯草。
所以,儘管失蹤的馬匹還沒有找回,但普潔一家依舊要順應氣候,搬到冬季牧場。
這是遊牧民族數千年來的智慧,也是不可忤逆的自然規律。

在雪地裏牧羊的普潔
像這樣的習俗與智慧,在遊牧民族還有許多。
宰殺羊時,熟練的牧民會在羊的心臟處割出一個小口,將手伸進去,扯斷心臟附近的大動脈。
這樣死去的羊,既不會有長久的痛苦,也不會流出過多的血液——在牧民看來,血液流到土地上,即是對大地母親的不敬,更會在深夜引來貪婪的狼羣。
草原人的血液裏,流淌着與這廣袤天地融為一體的曠達寬厚。他們順應天意,敬重神明,只是神明,卻沒有眷顧他們。
這個冬天,蒙古草原上暴雪肆虐。
本來在冬天就極為稀缺的草料,在大雪的侵蝕下,變得更加稀少而珍貴。
無奈之下,牲畜們只能咀嚼着零星的乾草,每吃下幾棵草,就要吞下大量的沙土。
此時蒙古國已經轉為了市場經濟,不再有儲存乾草的公社,想要對抗惡劣的自然,只能靠金錢——牧民們哪有足夠買乾草的錢,有的只是數百頭牲畜,與他們一起受苦。
飢餓的牲畜開始啃噬死去同伴的毛皮,餓死的馬甚至瘦到讓人誤以為是羊。
這就是生命,在天地面前,全都是芻狗。

牧民想要扶起倒地的馬
1999、2000兩年間,這個草原上共有575萬隻牲畜死於飢寒交迫,相當於蒙古國所有牲畜的十分之一。
經濟的拮据和自然的粗糲,迅速將生命打磨,只剩下窄窄的希望。
好在生命中並不全是悲涼。
在四季更替的地球上,候鳥向南遠走,蟲蛹深眠大地,冬天總會過去,春天遲早到來。
過年時,普潔的家人給關野來了信,她在信裏一筆一劃地寫:
“你好嗎?我們都很好。有沒有安然返回日本呢?
我們今年冬天過得很開心。天氣雖然冷,你的黑白花馬卻安然度過。
我們還沒找到失竊的馬,普潔今年要上學了,她對你念念不忘。
又是新的一年,祝你和你的親友都健康快樂。
請找人翻譯成日文。下次再見咯!珍重。”
春天要來了,普潔要上學了,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04
“她進城了”
2000年3月,蒙古草原,天氣陰。
闊別了半年的關野,回到了普潔的蒙古包,迎接他的是箍着紅色髮卡的普潔。
她依舊穿着第一次見面時的那件舊外套,但表情顯然有些不對勁。
關野問她:“你媽媽呢?”
普潔卻答非所問:“外婆?她和舅舅去放羊了。”説話時,她始終扣着柵欄上的鐵絲,彷彿在掩飾着什麼。
隨後,一個沉默的男人走進蒙古包。他是普潔的舅舅賽金,今年30歲,之前一直在外放牧。
關野上前與他打招呼:“普潔的母親去哪裏了啊?”
舅舅低着頭:“進城了。”
關野又追問:“什麼時候會回來呀?”
舅舅避開他的眼神:“也許晚上會回來。”事情處處都透着古怪。

普潔的舅舅
沒過多久,放羊的外婆騎馬歸來。
只是外婆進了蒙古包回答的第一個問題,就把關野釘在了原地——
“她(普潔的媽媽)死了,不在人間了。”

出事時,是離農曆年不遠的前幾天。
上次丟馬時,有個牧民曾幫助他們找馬。聽聞這個牧民的母親生病的消息,愛登奇美騎着馬去探望病人。
她自己騎着一匹馬,手裏還牽着另外一匹。馬在冰面上滑倒,把她重重摔了下來,慌亂中,另一匹馬踩上了她的身體。
回到家後,她有些背痛,但她沒有過多的在意,甚至還和弟弟一起去親戚家拜了年。
“她出門前還説要把羊趕進圍欄,她還在擔心這些事情。”外婆説。
誰知從親戚家回來,疼痛突然變得難以忍受。
外婆她們趕忙去叫救護車,撥打了三天電話,救護車始終沒有來。
三天之後,在愛登奇美髮生意外的第12天,他們終於叫了一輛私家車,把她送到了醫院。
只是,愛登奇美最終被攔在了醫院門外——因為她沒有保險,也沒有足夠支付醫療費的現金。
被趕出醫院後,愛登奇美當天就過世了。

愛登奇美的遺照
説這件事時,外婆的臉上帶着雲淡風輕的笑容,但噩耗遠比想象的還要多。
短短半年的時間,外婆送走的不僅是至親的女兒——普潔的外公也在悲痛中離開人世。
最後,她對着關野堅強地表示:“我們的習俗是不能多説,抱歉。”
草原上開始點綴綠色,新生的小羊奔跑在春風裏,33歲的愛登奇美卻永遠留在了這個春天。
生活遠比故事更加難捱,充滿了平靜的絕望和希望。
草原上的風,一如既往地吹過,有些人,已成為這世上的過客。

告別的愛登奇美
05
草原上的花
2000年3月29日,烏蘭巴托郊區,天氣晴。
這一天,是普潔第一次上學的日子。
7歲的她穿上了火紅的新裙子,雙馬尾上扎着兩朵碩大的紅花,在空曠又單調的原野上,像鮮花一樣熱烈,讓人心生希望。

上學路上的普潔
普潔要入學的貝揚查麥小學在烏蘭巴托的郊區,離牧區距離太過遙遠。
為了上學,普潔需要寄住在親戚家,每天上下學,都要橫穿一條車來車往的馬路,但她樂此不疲。
在課堂上,老師對她們説:“社會上有很多種工作,只要成績好,想做哪行都可以。”
普潔聽完,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只要好好讀書,她不止可以成為夢想中的老師,還會有更廣闊的天地,比草原還要廣闊。
課堂上的普潔
課堂中間還有一個小插曲。
遠在牧區的普潔舅舅,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外,和老師打過招呼之後,他悄悄進了教室,將一把糖塞給了普潔——他用這把糖來慶祝普潔上學,甚至激動到無法等到放學才給。
身處教室中心的普潔、身穿一身紅衣的普潔,是這個家族的希望,也是草原的希望。

開學的這一天,也是愛登奇美的“七七日”,只是普潔並不能去見媽媽。
根據蒙古的習俗,子女在三年內都不能去掃墓。
但普潔顯然無法接受這個習俗,鬧了幾次之後,眼看着自己還是不被允許去給母親掃墓,她氣鼓鼓地回了家:“不公平!”
她不明白,她明明是如此地想念媽媽。

將鬧脾氣的普潔送走,外婆和舅舅抱着一束雪白的格桑花,去到了草原的深處。
這裏有一些小小的土包,沒有墓碑,不仔細看的話,很難會意識到地下還沉睡着一個年輕的生命。
舅舅將藍色的哈達鋪在姐姐的墓前,外婆在女兒的耳邊用錄音機播放着佛經。
格桑花被外婆小心翼翼地插在土堆上,像是愛登奇美生命的延續。
“希望她能轉世投胎。”笑了一路的外婆,終於還是流下了眼淚。
孤墳靜默地立在荒野中,餘下的人還要揹着思念,繼續往前走。

06
“媽媽、外婆、普潔都在一起”
2000年5月,蒙古草原,天氣晴。
橫跨蒙古、抵達中國邊境之後,關野又回到了普潔的蒙古包。
關野抵達時,普潔還在羊圈裏與小羊鬥智鬥勇,勤勤懇懇地送每一隻小羊到羊媽媽身下喝奶。

看到關野的再次到來,普潔一家都喜出望外。
儘管這個家庭剛剛經歷了寒冬,他們還是決定要為關野殺一隻羊。
宰羊、烤肉、做血腸,觥籌之後,賓主盡歡。
隨後,告別也如約而至——關野就要徹底地離開蒙古草原。
離別之前,關野為普潔送上了最後一份禮物,他把之前拍的照片送給了她。
在照片裏,普潔笑到看不見眼,媽媽温柔地看着鏡頭,還有調皮的弟弟,與慈祥的外婆。

“媽媽、外婆、普潔都在一起。”普潔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媽媽。
是啊,永遠在一起。

告別時,晨光熹微。
外婆早早地準備好了一大袋肉,用紅色的塑料袋裝着,囑咐關野在路上吃。
“要説再見了。”關野説。外婆眼眶裏的淚,像是觸到了某種開關,簌簌落了下來。
這個闖進草原的陌生人,成為了這個家庭難以割捨的一份子。

最終,關野還是上了離別的車,外婆和普潔的手,揮了很遠很遠。
天色昏暗時,世界都像一場夢,唯有腳下的草原是真實的。
太陽出來後,世界都真實了,唯有草原像一場夢。

請記住鏡頭中揮手作別的樣子,請記住生命中每一次的離別,有些人,或許還可以再見,有些人,已跟你見了最後一面。
這一年的普潔,年僅7歲,在草原上過着蒼茫的生活,夢想是通過上學改變命運。
草原的過客關野吉晴,繼續他的征程,前往非洲。
07
蒙古草原,天氣晴
2004年7月,蒙古草原,天氣晴。
關野終於完成了自己找尋生命起源的征途,從非洲大陸回到了蒙古的草原。
來迎接他的,是騎在馬背上的巴薩,他已經長到6歲,和普潔與關野初遇時的年紀相同。

草原上的草木榮枯,鮮花遍野,彷彿與四年前沒有什麼不同。
只是在蒙古包擁擠的供桌上,在愛登奇美的遺像一旁,多了一個少女的照片。
那個像小馬駒一樣桀驁的、像狼崽子一樣傲氣的普潔,生命終結在了12歲的那一年。

普潔遺像(左一)
那是一場無法避免的意外。
普潔在放學回家的途中遭遇車禍,而車禍的第二天就是畢業大考,她還沒來得及奔出草原。
至此之後,外婆臉上,不再有笑容。
這是鏡頭之內的故事,來源於2006年的紀錄片——《蒙古草原,天氣晴》。
這是一部陳舊的紀錄片,畫質殘破,鏡頭搖晃,從始至終沒有任何配樂。
它沒有陳詞濫調,也無關刻意煽情,只是以直白的鏡頭,用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向我們呈現了生命原本的殘酷與浪漫。
但在熒幕上充斥着各種“大製作”的今天,這部16年前生澀的紀錄片,卻在網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數千萬人被鏡頭內那些生命素樸的鮮活與死亡打動,他們在視頻的彈幕區為普潔的離世而悲痛。

而在鏡頭之外,生命的故事依舊還在延續。
離開草原後,關野把自己的公司名改成了普潔的名字,每年都資助幾位蒙古的學生到日本留學兩個月學日語。
2010年,關野通過放映影片,為外婆募集到了123萬日元(約合人民幣6萬元)的資金,為她購買了牲畜,還將多餘的錢存進了銀行,當作外婆的養老金。
2014年,有網友去到了普潔的蒙古包,外婆的臉上恢復了笑容。

2014年的外婆
2021年,外婆去世,享年88歲,她走完了自己貧苦又堅韌的一生。
外婆、媽媽和普潔,又團聚在了一起。

2021年9月,外婆(左三)生前家庭合照
也許在午夜夢迴,關野會想起兩人的最後一次聊天。
那是蒙古草原的春天,草原上野花一片。
7歲的普潔穿着橘色的毛衣,她説着“這麼美的花被吃掉好可惜”,笑靨卻比花還要燦爛。
初遇時,普潔威脅他:“拍照的話離遠點。”
分別時,他們約好,等普潔畢業之後,去看看草原外的世界。

後來,普潔像陽光一樣消散在草原,從此,關野心中不再是鮮花遍野,悠然藍天。
那裏只有一片冬日的草原。
《蒙古草原,天氣晴》完整版
我們都該珍惜相逢的歲月,
哪怕只是彼此匆匆的過客。
再見,保重。
部分參考資料:
1、紀錄片《蒙古草原,天氣晴》
2、李娟·《冬牧場》
圖片來源:紀錄片截圖、網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