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曼帝國的海洋夢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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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耳其人建立的奧斯曼帝國是個在中世紀迅速崛起的軍事帝國，通過武力將其版圖逐步擴大到亞洲、歐洲和非洲的廣大地區。

　　土耳其人建立的奧斯曼帝國是個在中世紀迅速崛起的軍事帝國，通過武力將其版圖逐步擴大到亞洲、歐洲和非洲的廣大地區。起初，帝國的戰場主要是在陸地，集中於巴爾幹半島、匈牙利平原、維也納城下等地，這些地區爆發了一場又一場激戰。但到 16 世紀，帝國蘇丹開始將征戰的目標聚焦于海洋，與對手在廣闊的地中海奮力角逐。

　　征服****羅德島

　　拉開這一角逐序幕的蘇丹是蘇萊曼大帝。此人26歲登基時就掌控了一個強大的帝國。他一上台就籌劃要完成先輩未能實現的兩項偉業：一是征服貝爾格萊德(即位不到十個月他就出兵打下了這座名城)；二是佔領地中海上的羅德島(在今希臘境內)。

　　羅德島離帝國邊境近在咫尺，威脅着土耳其人的海上通道。守衞該島的是十字軍東征時建立的“醫院騎士團”。該騎士團最初組建的目的是給去耶路撒冷朝聖的人治病，故而得名，後來它成了羅馬教廷麾下一支強悍的武裝力量。1309 年，聖約翰騎士團佔領羅德島。兩百年來，他們在島上修築防禦工事，組建艦隊，時常劫掠奧斯曼帝國的海岸。

　　1521年，新上任的騎士團大團長李爾·亞當收到蘇萊曼的來信。這封信雖然言辭謙和，卻是封宣戰書，要求騎士團交出羅德島，否則以兵戎相見。而保衞羅德島的守軍只有500名騎士和1500名僱傭兵，還有些當地居民協助。羅德島的城防堅固，建有高聳的城牆、厚實的稜堡，還有能使炮彈偏轉的傾斜胸牆、喇叭口射擊孔、深如峽谷的雙道壕溝等實用防禦設施。

　　奧斯曼帝國蘇丹蘇萊曼

　　1522年6月，奧斯曼大軍在羅德島登陸，這次由蘇萊曼本人親自督陣。最初的戰鬥圍繞爭奪城牆和城外的開闊地展開。土耳其工兵先挖掘一道與城牆平行的塹壕，再在塹壕前方豎起木柵欄，下一步是挖掘如同蜘蛛網一般向城牆延伸的坑道。龐大的塹壕體系逐漸逼近城牆。在塹壕敞開的頂部覆蓋木料和獸皮，工兵在此掩護下挖掘地道。隨着敵人地道的逼近，城裏的守軍安置了監聽系統：在木框上緊繃獸皮，上面懸掛鈴鐺，來自地下的輕微震動會使鈴鐺發出響聲。發現有地道挖過來，守軍就針鋒相對挖掘防禦性地道去攔截。土耳其工兵先後挖了大約 50 條地道，幾乎都被摧毀，只有一條躲過了守軍的監聽，一直挖到稜堡下面，他們引爆了炸藥，炸出個大洞，致使一段城牆坍塌。奧斯曼步兵順着這個城牆破口如潮水般湧入，但遭到反衝鋒被擊退。初期的戰鬥有幾千名奧斯曼士兵戰死，守軍的傷亡要少得多，但因為他們得不到兵員補充，損失反而更嚴重。9 月，在大規模炮擊的煙霧掩護下，蘇丹動用了精鋭的近衞軍。雙方苦戰 6 小時，城牆上的隱蔽陣地射出冰雹般的槍彈，近衞軍抵擋不住退了下去。隨後攻擊一直在繼續，土耳其人堅持不懈地爆破城牆，或是正面攻擊，都未得手。幾個月後天氣變冷，工兵挖土困難，逐漸停止了土工作業。

　　蘇萊曼指揮圍攻羅德島

　　土耳其軍隊圍攻羅德島

　　處境更為困難的是城裏的騎士，他們的人數越來越少，彈藥和糧食都很匱乏，也等不來從海上來的大股援軍。土耳其人已控制了城牆上的一個缺口，寬度可容十幾個人並排通過，但始終攻不進去，而城裏的人也感覺守不下去，戰事陷入了僵局。12月1日，蘇丹派人送信，建議和談。李爾·亞當拒絕談判，主張死戰到底，但大家都反對，他們認為騎士團在軍事上已面臨絕境，而且蘇丹提出的條件很寬大：騎士們可以帶着他們的財產和除火炮外的武器離開；奧斯曼帝國不強迫當地居民改信伊斯蘭教；在羅德島五年內不收賦税；只要騎士團交出羅德島，蘇丹可派船送他們撤離。12月20 日，雙方簽訂了協議。四天後，李爾 · 亞當身穿黑衣去見蘇萊曼。滿臉絡腮鬍、面容憂傷的李爾·亞當俯身去吻蘇萊曼的手，蘇丹安慰他，世事難料，丟失城市和王國是常有的事，並對他的宰相表示：“我不得不將這位勇敢的老人逐出自己的家園，這讓我非常難過。” 1523年新年，島上倖存的180名騎士登船離開。在這些騎士中有個年輕的法國貴族叫瓦萊塔，命運註定他還要在 40 年後的另一場戰事中發揮更重要的作用。

　　爭奪****馬耳他

　　離開羅德島後不久，聖約翰騎士團的餘部去了馬耳他，將這個島作為他們新的駐地。1557 年，瓦萊塔當選為騎士團大團長。騎士團每年都要派幾艘船出海，劫掠路過的奧斯曼船隻。1564 年，馬耳他的劫掠船俘獲了一艘土耳其大船。船上有兩個重要俘虜：奧斯曼帝國的開羅總督和曾做過蘇萊曼女兒奶媽的保姆。這個老婦人深得公主的喜愛，女兒的保姆被劫持讓已是七旬老翁的蘇萊曼極為氣憤，決定派遣大軍攻打馬耳他這個“毒蛇的巢穴”。馬耳他的戰略地位十分重要，佔領它就等於控制了地中海的中心。不過它不像羅德島一樣與土耳其靠得近，需要出海遠征。這次蘇萊曼蘇丹沒有親征，而是委託穆斯塔法帕夏指揮作戰。1565年3月，奧斯曼大軍出征。

　　這年瓦萊塔也正好 70歲。據時人描繪：“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威風凜凜，很好地保持了大團長的尊嚴。他睿智、機敏，在陸地和海上戎馬一生。”在瓦萊塔的督促下，島上的人們抓緊修建工事。馬耳他的核心工事是可以俯視港口的三座要塞：第一座比爾古是騎士團總部的駐地，周圍環繞着與稜堡相連的城牆和壕溝；第二座森格萊阿與比爾古相隔不遠，它們之間有浮橋相通；在這兩座要塞後面的山上建了第三座要塞，因為修得晚，只是修了一座不大的星形堡壘——聖艾爾摩堡。島上的騎士團只有 600人，還徵召了僱傭兵和本地的民兵。同時，瓦萊塔還急忙給西班牙國王和羅馬教皇寫信，懇求他們支援。 

　　土耳其軍隊圍攻馬耳他

　　5 月 18 日中午，穆斯塔法帕夏率領的土耳其艦隊到達馬耳他海面。三百多艘艦船以新月形隊列駛近，船上載有 3 萬名陸戰士兵。土耳其士兵上岸後，在空地上搭建帳篷，插上五顏六色的旗子。他們還帶來了各種軍樂器，有喇叭、號角、軍鼓、風笛等。奧斯曼軍隊的核心是 6000 名近衞軍，每人都配備了長管火繩槍。守軍約有 7000 人，其中戰鬥力最強的是騎士團成員。他們身穿鎧甲，頭戴鐵盔，外罩帶有白色十字的罩袍。參加防禦的還有 3000 名馬耳他民兵，他們的裝備簡陋，但作戰很勇敢。5 月 21 日早晨，整裝已畢的奧斯曼大軍滾滾而來，開始進攻比爾古要塞。從要塞向下看，“只見敵軍士兵穿着華麗和闊氣的軍服，看上去像是一塊巨大、閃爍斑斕色彩的海洋，還聽得見他們在演奏各種稀奇古怪的樂器，既悦目又悦耳”。但當土軍走近時，這些盛景和音樂都被“敵我雙方大炮的可怕轟鳴和火槍射擊聲”淹沒了。在敵人進入要塞大炮射程時，瓦萊塔命令火繩槍兵和騎兵出城迎戰。等這些人回來時，説他們殺死了 100 名敵人，自己只損失了 10 人。

　　初戰不利，穆斯塔法帕夏經過實地觀察，決定把進攻的目標改為山上的聖艾爾摩堡，認為它是“馬耳他所有要塞的關鍵所在”。土耳其的工程專家在勘察地形後，確信拿下聖艾爾摩堡只要幾天時間。聖艾爾摩堡不大，裏面的守軍只有 750 人，大多是西班牙僱傭兵。這個堡壘佈局呈四角星形，堡內有個操練場，還有蓄水池和小教堂。在城堡外有個倉促修成的三角堡，通過吊橋與主堡相連。奧斯曼軍隊精通攻城戰術，善於利用地形地物。他們先從遠處運來土，在離聖艾爾摩堡 600 米處建造泥土平台，用以安放大炮。笨重的大炮被艱難地拖過山嶺，安放在新修的炮位上。先是 24 門大炮輪番轟擊，發射巨大的石彈，然後火槍齊射，打得守軍抬不起頭。手持長管火繩槍的近衞軍狙擊手很有耐心地在戰壕裏瞄準，一天就擊斃了守軍幾十人。6 月 3 日，一隊近衞軍藉助雲梯攀登，偷襲聖艾爾摩堡的三角堡。守軍看見敵人攻了上來，拔腿就往主堡跑。在這危急關頭，一羣人從主堡衝殺出來，擋住了追擊的土耳其人。奧斯曼士兵立刻鞏固他們剛奪得的陣地，將成麻袋的羊毛、泥土和木柴搬進三角堡，再豎起雲梯，想借此攻佔艾爾摩堡主堡。守軍向正在雲梯上攀爬的敵人投擲石塊，潑下滾熱的油，濃煙滾滾中下面的人“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土耳其人進攻失利，便發瘋般地幹活兒，將羊皮袋灌滿土堆成平台，一直堆到與城牆齊高，在離主堡只有幾米的地方建立了攻擊陣地。夜間，瓦萊塔向聖艾爾摩堡運送了物資，還派了士兵渡過海灣去支援。

　　在近距離交戰中守軍使用了一些特殊的武器，其中有被稱為“希臘火”的火焰噴射器。這種武器是將硫黃、石油、生石灰等配劑混合，裝入包有黃銅的木管中使用。這些配劑與水接觸會燃燒，燃燒的火焰膨脹能噴出一定距離。他們還試驗了一種叫“火圈”的新裝置。具體做法是在鐵圈上綁一層粗麻，然後將其在滾燙的焦油大鍋裏浸泡，點燃後將它投向密集衝鋒的敵人。它的殺傷力驚人，一個火圈能同時捲住兩三名士兵的衣服，使這些人頓時成了火球。穆斯塔法帕夏則繼續採用奧斯曼軍隊經典的攻城戰術：日夜不停的炮擊、小規模突襲、局部進攻、無數次的佯攻，目的是讓守軍無法休息，以致精疲力竭，等到敵人疲憊之極時再發動總攻。6 月 16 日清晨，在一陣猛烈炮擊後，土耳其軍隊開始進攻。他們排着新月隊形前進。在隊伍最前面，身披豹皮、頭戴鷹羽帽的士兵瘋狂地向城牆衝擊。雙方短兵相接，不斷有人掉下吊橋。儘管這次土耳其人進攻也未得手，但連日苦戰的守軍疲勞到了極點，他們累得幾乎都站不穩。6 月 23 日，土耳其人對聖艾爾摩堡發動了最後一次進攻，先用戰船炮擊，然後陸軍排好隊形前進。這一次城堡裏竟無人開槍，守軍的火藥已耗盡，他們緊握刀劍在等待最後時刻的來臨。後來的戰鬥變成了一場屠殺，穆斯塔法帕夏下令將守軍斬盡殺絕。聖艾爾摩堡攻防戰的最後一幕發生在操練場，被俘守軍在這裏成了土耳其士兵練習射箭的人肉靶子。

　　奪取聖艾爾摩堡後，土耳其人還有兩個城堡要攻克。他們斷絕了這些城堡與外界的聯繫。守軍針鋒相對，用木桶在城堡之間搭起了浮橋。穆斯塔法帕夏下一步的計劃是改變方向，從海上進攻。他設想着除瓦萊塔在被活捉後要披枷帶鎖送給蘇萊曼外，對其他守軍則不留活口，全部殺光。意想不到的是，從海上進攻的戰船遭到埋在水中的木樁的阻攔，它們還遇到隱蔽炮台的打擊，使得被困在海灘的土耳其人損失慘重，在海邊丟下了 4000 具屍體後四處逃散。

　　這次進攻沒有成功，穆斯塔法帕夏放棄了從海上攻擊馬耳他要塞的方案，仍然採用在聖艾爾摩堡行之有效的消耗戰術。7 月 22 日，他下令將所有火炮都集中在俯視港灣的高地，對準下面的城堡猛轟，連續炮擊了五天五夜。土耳其工兵頑強地在堅硬的岩石中挖掘地道。7月 28 日，工兵在地下用一支長矛試探，想看這裏離地面有多遠。巧的是，城牆上的守軍看到矛尖從地下插了出來，立刻也挖掘地道，與敵人的地道相通，然後衝進去將土耳其工兵趕走。穆斯塔法帕夏還嘗試採用別的戰術：不斷移動火炮位置，毫無規律的炮擊，集中轟擊某段城牆，炮擊平民住區等。整個 8 月雙方都在進行艱苦的塹壕戰。土耳其人努力將塹壕向前延伸，用地道爆破，不時發動助攻，攀爬城牆。在前線作戰的雙方距離如此之近，士兵們都忍受着同樣的苦難，有時他們之間竟會產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的親近感覺。8 月 31 日，有個土耳其近衞軍士兵從塹壕中走出，給敵人送上一些石榴和黃瓜，對面的人則給了他幾塊麪包和奶酪，作為交換。

　　9 月 7 日，在奧斯曼大軍準備發動最後的總攻時，來自西班牙的上萬援軍在馬耳他登陸，來支援身心俱疲即將潰敗的守軍。這時守軍只剩下 600 人還有戰鬥力。得知對手得到支援實力大增後，穆斯塔法帕夏決定撤退。馬耳他終於守住了，瓦萊塔一戰成名。為了表彰他的守島之功，後來馬耳他的首都就以其名字命名為瓦萊塔。

　　然而，奧斯曼土耳其不會因為進攻馬耳他的失利而止步地中海的海洋擴張計劃，更加殘酷的戰役還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