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國家是人類文明的毒瘤?中國該怎麼和他們和平共處?_風聞
追溯-自由撰稿人-国际政治学在读2022-07-14 23:34
知乎上有人問:
阿拉伯是不是人類文明的毒瘤?進行壟斷奴役的制度和文化,大規模侵略屠殺,成建制國家對外侵略失敗就改為零散恐襲乃至滲透破壞,符合毒瘤的定義嗎?

答案是完全不符合,且聽我娓娓道來。
對外侵略?你眼中的恐怖分子,其實或許也是別人眼裏的自由鬥士。請注意,此舉無意為恐怖主義辯護。你要分清楚,阿拉伯是一個複雜的共同體。裏面既有保家衞國英勇犧牲的鬥爭組織(如哈馬斯),也有趁火打劫襲擊老幼的恐怖分子(如ISIS),請你不要一概而論。
從宏偉的歷史角度來看,世界政治的基本元素是一個個文明分裂成的國家。
曾經,一個叫斯金納的美國國務院政策設計室的主任,她是一個非洲裔美國女性,哈佛畢業,2018年她在華盛頓的演講中説了這麼一段話,“美國跟蘇聯打冷戰是文明內部的競爭,中美之間的競爭是文明之間的競爭”,這個話一出當然引發譁然,後來她也辭職了。
斯金納被開除的理由是濫用種族主義。實際上,這是有道理的。美國與蘇聯其實是一個基督教怪物的誕生物。所以他們的競爭,雖然激烈,但是總是在軌跡上。不斷升級的相互威懾、制裁與武力征伐實際上符合他們文明的色彩。也就是説,在曾經的美蘇與當下的美俄競爭中,兩國其實是可以理解對方在想什麼的。只是國家利益與某方野心的根本衝突,讓他們兵戎相見,無法和平。
但是當美國把目光轉向中國時,他總是發現自己無法理解中國在想什麼。美蘇冷戰中,兩國在全球建立關係網,用糧食、武器、貨幣與軍隊建立服務自己全球霸權的盟友體系。
2010年《華盛頓郵報》的一份調查發現,在十年反恐戰爭後,美國情報界已經成長為聯邦政府真正的“第四分支”——一個擁有854000名背景接受過調查的官員、263個安全機構和超過3000個情報機構的安保國家。美國也藉此,希望與中國打一場與冷戰類似的情報、關係戰。這樣,在過去數十年積累了豐富經驗的美利堅,將輕而易舉地戰勝這個剛剛成長的東方之子。
然而,美國人因而產生了重大的戰略判斷失誤,而這個失誤,恰恰就源於對於文明的誤解。2013年,當中國提出“一帶一路”戰略時,美國政策研究毫不猶豫地將該設想定義為一個地緣政治計劃,認為我國將藉此不斷滲透、控制中亞乃至中東的部分國家。鑑於這些國家事實上是俄羅斯的傳統地緣政治勢力範圍,2014克里米亞事件過後,奧巴馬甚至有意鼓勵中國向這個方向發展。其提出“亞太再平衡”戰略,暗示美國將重返印度太平洋地區,無疑是在暗示中國朝着中亞努力。
結果美國人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在經歷了多年的磨合後,一帶一路戰略與俄羅斯主導的歐亞經濟聯盟在中亞成功共存,中俄關系非但沒有被破壞,反而在2018年,由兩國元首共同宣佈,升格為“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在美國的世界觀裏,兩個相同性質的機制在同一地區必然處於競爭關係,而中國傳統的陰陽協調之術,讓美國人白白送給了我們一個進軍的機會。

你要知道,任何一個你覺得完全不符合現代道德標準的行為,包括對外滲透、恐怖襲擊,其實都有背後的文明誤解。
這一點,不僅僅是我們看阿拉伯國家,更有美國看我們的新疆,看我們的香港。沒有一位真正的中國人會認為BBC口中的新疆與在我國西北部的那片自治區有任何關係。這一錯位,不僅僅是西方媒體惡意渲染的結果,更有兩國之間文明誤解的原因。
從一個角度來説,世界政治是文明的遊戲。文明是名詞,不是形容詞。既然是文明,就有發展程度的不同。你要知道,奴役制度取決於生產力。中東僅有的君主專制國家,全部都是美國軍隊與石油支撐起來的。與美國無緣的國家,如伊朗,早已建立了特色的教權民主制度。在黎巴嫩,則建立了宗派民主制度。
在相當時期內,世界工業主能源的更替會是一個緩慢而堅決的歷史進程。這一過程,毫無疑問將是中東戰略地位下降、中東國家轉型加速的進程。
2021年,卡塔爾舉行了首次允許女性參加的議會選舉。沙特阿拉伯選擇放鬆女性在駕車、出行方面的限制。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説,所謂對外侵略,其實只是中東國家在君主專制時期利用教義凝聚國家社會、進行動員的一種手段。稍微瞭解一些歷史的人都知道,目前阿拉伯國家其實是受害者,基本上還在“輸出革命”的就是伊朗,那是伊朗的基本法律要求,但伊朗似乎並不是阿拉伯國家。

對於這個問題,我專門研究過古蘭經。古蘭經作為阿拉伯國家的聖經,卷二第二章寫到,
“你們當為主道而抵抗進攻你們的人,你們不要過分,因為真主必定不喜愛過分者……如果他們停戰,那麼,除不義者外,你們絕不要侵犯任何人。”
從古蘭經的原始版本來看,其實是不允許穆斯林運用武力手段強迫別人信奉伊斯蘭教的。事實上今天大部分穆斯林也是這麼想的。只是後來逐漸演化出了一種“烏瑪”認同,認為所有的穆斯林同屬一個共同體,職責就是讓穆斯林共同體範圍不斷擴大。隨之演化出的還有吉哈德即聖戰概念,同樣,原始教義認為聖戰只能指穆斯林保衞國家的行為,不能指對外擴張的戰爭。這一點,與西方的十字軍東征產生了根本區別。
但是在後來,以ISIS為代表的恐怖組織曲解了“聖戰”的定義。聖戰,是神聖戰爭的縮寫,他的合法性來源也是從古至今普世的愛國道德,但是恐怖組織將其歪曲成了可以為了“征服”這一目標不擇手段,實際上是對伊斯蘭原教旨的歪曲。對聖戰概念運用的準確與否,事實上也是區分一般組織與恐怖組織的重要標準。
也就是説,你所謂的恐怖襲擊、對外侵略,事實上是對阿拉伯(伊斯蘭)原始文化的歪曲。
認為阿拉伯文明是人類文明的毒瘤,是赤裸裸的受害者有罪論。
前文提到,中美之間的競爭與衝突很大程度有文明誤解的原因在裏面。提及這些的原因就是告誡國人,一定不能犯下與美國同樣的錯誤。
這是2021年美軍撤離阿富汗,鳳凰撰稿人記錄的一些細節:
塔利班也不同於“基地”組織,他們在不斷失利的戰鬥中學會了宣傳手段,他們會驅使村落裏的長老去北約基地控訴聯軍濫殺無辜。美英軍隊因為人道主義立場的約束,越來越多地受到制約。……桑金在2010年已經與外界失聯,鎮守此地的英軍只能困守據點,一出門巡邏就遭遇伏擊,靠直升機在夜色掩護下運送補給。美國海軍陸戰隊前來解圍,付出不輕代價後奪回控制權。但巡邏隊呼叫火炮或空中支援,要經過營部指揮中心的律師的審批;每次空襲結束,轟炸錄像要交律師審查。軍隊律師的存在,當然大大損耗了基層部隊的鬥志和士氣。
駐阿美軍司令斯坦利·麥克里斯特爾( Stanley·Mc·Chrystal )居然要求常規部隊不以擊殺恐怖分子為重點,重點是保護民眾並勸説他們支持卡爾扎伊政府,殺敵則交給特種部隊。
可見,塔利班已經認清打贏阿富汗戰爭的關鍵是戰場之外,以營造輿論來對美國社會進行公關戰,消耗選民的耐心,最終影響美國總統大選。此方法不是塔利班首創,追溯歷史,當年越戰亦是此觀念成功實踐的例子。
如果我們像西方那樣抱着自己的觀念去與阿拉伯人打交道的話,毫無疑問會遭遇與美國一樣的失敗。學會理解對方的立場,將反對恐怖主義與尊重阿拉伯文明結合,是我們能與中東國家長期和平共處的重要原因。站在道德制高點評判是非是件很爽的事情,但往往會帶來刻骨銘心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