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萬份機密文件 捅出全球最“髒”老闆_風聞

環球人物雜誌

2022年07月15日 12:34:04 來自北京

被“逼宮”下台後

他又出“幺蛾子”了？

作者：王秦怡

拉攏各國政要修改法律開綠燈，連法國總統馬克龍都被拉下水；慫恿員工使用暴力，稱“暴力能保證成功”；利用高科技，一鍵阻撓監管機構的檢查……

很難想象，這些驚人操作，竟出自一家網約車公司。

近日，英國《衞報》披露了12.4萬份優步內部的機密文件。

這些文件詳細記錄了其創始人、前CEO卡蘭尼克和公司高管之間的通信，時間跨度從2013年到2017年，涉及40個國家，8.3萬封電子郵件、手機短信等對話內容。

·《衞報》披露優步文件。

所曝內容信息量之大，導致《衞報》不得不把這些數據分享給媒體同行。於是，全球29個國家的40多家媒體開始陸續公佈優步的猛料。

消失已久的卡蘭尼克，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

和馬克龍是密友

據文件披露，卡蘭尼克僅在2016年一年，就計劃投入9000萬美元（約合6億元人民幣）用於公關和政府遊説。

這些被遊説的政客個個都是政壇“頂流”，包括時任法國經濟部長（現任法國總統）馬克龍、時任英國財政大臣奧斯本、時任歐盟委員會副主席尼莉·克羅斯、時任愛爾蘭總理恩達·肯尼等人。

對此，《衞報》評論道：卡蘭尼克非常善於越過市長和當地交通部門的負責人，直達權力中心。

2014年，優步進軍歐洲市場，在第一站法國就遭到出租車司機的強烈抵制。他們認為這種模式下，司機不再被視為職工，無法享受應有的福利。

**·**法國多次爆發反優步抗議活動。

同一時期，馬克龍剛剛被任命為法國經濟部長。英國廣播公司認為，馬克龍把優步視為經濟增長和提供就業的重要助力，“熱衷於提供幫助”。

雙方“一拍即合”。

公開記錄顯示，馬克龍和卡蘭尼克只見過一次面。但實際上，兩人至少見面四次。

馬克龍甚至告訴優步高管，他已經和內閣中的反對者達成了一項秘密“交易”。

其中，最抓馬的一個例子是優步在法國推出UberPop業務，允許未持有專業出租車司機執照的人開私家車載客，並且收費遠低於出租車行業。這項業務在法國引發巨大爭議。

**·**法國總統馬克龍。愛麗捨宮回應稱，馬克龍當時作為經濟部長，“自然與服務行業過去幾年已變革的公司”進行了討論。

重重阻力之下，2015年7月3日，馬克龍發短信向卡蘭尼克保證，已經與總理進行了會晤，總理會讓“出租車司機們保持冷靜”。同時，馬克龍承諾，“將在下週召集大家準備修改法律”。

據彭博社報道，同一天，優步宣佈暫停UberPop服務。但僅僅幾個月後，馬克龍就簽署了一項有利於優步的法令，放寬對優步司機的執照要求。

文件還披露了優步與前歐盟委員會副主席尼莉·克羅斯之間的關係。

克羅斯曾打電話給荷蘭高層官員，向他們施加壓力，説服警方在對優步阿姆斯特丹分部突擊檢查時“開綠燈”。同時，她還藉着自己的人脈，為優步和荷蘭首相、總理等牽線。

**·**卡蘭尼克（中）和克羅斯（右）。

但在公司內部，優步要求員工不得對外討論克羅斯與公司間的關係。因為歐盟規定，歐盟委員離職後，必須遵守18個月的冷靜期。而克羅斯開始擔任優步的公司顧問時，才離職不久。

此外，為了平息反對的聲音，卡蘭尼克還向多名學者支付數10萬美元（約合67萬元人民幣），向俄羅斯、意大利和德國等地的顯要人物承諾公司股份，請他們在政策辯論時支持優步模式。

**·**媒體調查顯示，優步曾委託諮詢機構制定了一個在全球29個國家超過1850人的“利益相關者”名單。

隨着這張權力之網越織越大，卡蘭尼克一度“飄”了起來。

在2016年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當時還是美國副總統的拜登遲到了，卡蘭尼克發短信給同事説：“我讓我的人告訴他，他每遲到一分鐘，他和我在一起的時間就會少一分鐘。”

他甚至不把監管機構放在眼裏。

為了防止警方獲取公司數據，卡蘭尼克讓下屬發明了一項名為“Kill Switch”的開關。一旦優步的辦公場所被突擊檢查，一鍵開啓“Kill Switch”，就能快速切斷本地設備對公司主要數據系統的訪問。

**·**優步AMS（阿姆斯特丹）分部被警察突擊檢查，卡蘭尼克命令馬上開啓Kill Switch開關。

煽動暴力的“偽鬥士”

早年間，卡蘭尼克就常常以“鬥士”的姿態出現在媒體報道中。他強調一種“原則性對抗模式”，認為“妥協的前提是在核心問題上達成共識，如果沒有這個前提，就必須對抗”。

優步文件的披露，更坐實了這一點。

在優步出海印度時，卡蘭尼克告訴亞洲的高管們：專注於推動增長，哪怕“火勢開始燃燒”，“擁抱混亂，這意味着你正在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2016年，法國爆發大規模的出租車司機抗議活動。卡蘭尼克命令法國高管反向“報復”，鼓動優步司機也發起大規模抗議。

**·**法國出租車司機縱火抗議優步的經濟模式。

有高管提醒卡蘭尼克説，這種行為可能導致優步司機被暴徒襲擊。卡蘭尼克反駁了對方的想法，説：“這是值得的！暴力能保證成功。這些傢伙必須被抵制，不是嗎？”

此後，類似的劇情在意大利、比利時、西班牙、瑞士和荷蘭反覆上演，成了優步解決爭議的秘密武器。

在公開場合，卡蘭尼克則堅稱“反對優步的人都是既得利益者”。

他説：“出租車行業和出租車司機不是一回事。司機每天要交給出租車公司150美元的份子錢，所以不是出租車司機在反對，是誰反對？是那些既得利益者，不希望我們侵蝕他們的利潤。”

卡蘭尼克認為自己和美國第一任財政部長漢密爾頓有點像。漢密爾頓功勳卓著，但因為“不懂得適時沉默”樹敵頗多，而卡蘭尼克也喜歡出言不遜。他説，任何人都會遇到反對的聲音，忍一下，適應就好了。

**·**外媒上卡蘭尼克的漫畫像。

顯然，卡蘭尼克可不是一個會忍氣吞聲的人。他的策略是一邊“背靠大樹乘涼”，一邊讓員工拱火。

靠着這兩把“殺手鐧”，短短几年時間，卡蘭尼克便把這家公司拉扯成了一隻全球“獨角獸”。

2016年，優步在全球58個國家的數百個城市都有業務。在2019年上市前，優步曾拿到最高1200億美元（約合8000億元人民幣）的估值。

那時，卡蘭尼克才40歲出頭。用《赫芬頓郵報》的話説，即使在人才輩出的硅谷，卡拉尼克也是最精明的美國企業家之一。

一個精明的生意人

卡蘭尼克的精明，體現在他特別擅長“止損”與“止盈”上。

1976年，卡蘭尼克在美國洛杉磯出生，小時候一直被視為神童，兒時理想是成為間諜。還在上高中時，他就利用暑假挨家挨户推銷Cutco刀具。

1998年，他從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輟學，創辦多媒體搜索引擎Scour.com。Scour.com免費為用户提供盜版音視頻，因此沒過多久，就遭到全行業的起訴，索賠金額高達2500億美元（約合1.67萬億元人民幣）。

卡蘭尼克決定申請破產保護，最終以100萬美元（約合668萬元人民幣）的價格在庭外和解。

“當時宣佈破產是我的點子，宣佈破產，那就不用賠錢了。”卡蘭尼克得意地説。

**·**卡蘭尼克。

2001年，卡蘭尼克帶着他的第二款產品RedSwoosh捲土重來。產品上線後，曾經訴訟他的企業也找到他購買服務。

但問題是，投資者並不看好這個業務。卡蘭尼克一度處於破產邊緣，最困難時，公司只剩下他和一位工程師。

折騰了好幾年，RedSwoosh的業務才稍有好轉。

抓住這個契機，卡蘭尼克轉頭就將RedSwoosh賣給了全球最大的CDN服務商Akamai，售價2300萬美元（約合1.54萬億元人民幣）。

2010年，卡蘭尼克又推出優步模式。這一次，也僅僅堅持了7年，他便被迫退場。但毫無意外的是，他仍舊賺得盆滿缽滿。

2017年，先是優步工程師控訴她被男上司騷擾，公司反而逼迫她轉崗，這揭開了優步“性騷擾”醜聞的冰山一角。

緊接着，卡蘭尼克前女友爆料稱，卡蘭尼克和優步高管曾招妓開房，拿着號碼牌挑選女人。

隨後，一條有關卡蘭尼克的視頻刷爆全網。司機Kamel抱怨優步收費過低，卡蘭尼克對其大爆粗口，稱對方“把不幸都歸咎於別人”。

**·**卡蘭尼克斥責司機的視頻截圖。

最終，這件事以卡蘭尼克辭去公司CEO職位而告一段落。

幾名公司高層人員找到優步的5家投資人，讓他們“逼宮”，請卡蘭尼克主動下台。

2017年8月30日，優步聘任霍斯羅薩西為新任CEO。據悉，霍斯羅薩西能投票通過，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身上具備卡蘭尼克所沒有的品質：謙遜、做一名好的傾聽者、善於交際。

**·**霍斯羅薩西。

這之後，人們再看到卡蘭尼克的消息就是2019年12月24日，優步突然宣佈前CEO卡蘭尼克退出董事會。而他所持有的股票，早已拋售一空，總共套現超過25億美元（約合175億元人民幣）。

值得注意的是，卡蘭尼克似乎並未死心。他曾向公司推薦自己心儀的繼任者，結果被董事會一致反對——他們擔心卡蘭尼克效仿喬布斯，為自己的迴歸鋪路。

但卡蘭尼克終究不是喬布斯。此後，人們常在娛樂版塊看見他購買豪宅、與超模約會等八卦新聞。

**·**外媒報道。

卡蘭尼克曾説：“我本人非常喜歡解決問題，總是希望迎接挑戰，我最喜歡艱難可怕的挑戰。”

如今，面對全球媒體的狙擊，不知他還能否喜歡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