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戰士當駐日大使——符浩_風聞

人物簡介：符浩（1916年4月13日-2016年6月17日），原名符忠孝，生於陝西醴泉；1937年10月參加革命工作，1938年2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外交部原黨組成員、副部長，中國前駐越南、日本大使。

1977年8月2日，符浩作為中國駐日本大使來到日本。

盛夏的日本，天色蔚藍耀眼。田野上、街道邊，林木森森，花草叢叢，海風吹來，香飄陣陣。

符浩

（《黃土地上走來的外交家》圖）

那天，符浩的心情格外激動。抗戰的將士何止千萬，而戰後做駐日本大使的能有幾人？歷史慷慨地給予他這樣的幸運。今天，這位曾數次與侵略者面對面搏鬥的八路軍老戰士，卻作為中國政府的特命全權大使、和平友好的使者，來到了日本。

有意思的是，中國新任駐日大使符浩第一次拜會日本首相福田赳夫的場面。那是在福田的辦公室，當時符浩雖已60歲，但在滿頭銀髮的福田面前看上去卻很年輕。福田赳夫首先用中國話客氣地對符浩説：“請坐，請吃茶。”大概是為了顯示從政的“資深”閲歷，他呷了口茶，説：“我早年在汪兆銘南京政府擔任過財政顧問，請問大使閣下當時做什麼？”

福田赳夫

（圖片來自網絡）

“那時我是八路軍，正和日本侵略軍作戰。”符浩微笑着回答。福田怔了一下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但很快把話題一轉：“那麼您在戰後做什麼？”“做外交工作。”“哦，好，好，我的名字福田赳夫，‘赳’據説是從中國經典中取來的。”為表示日中親善，同種同文，福田説起名字的來源。

符浩隨口答道：“是的，是出自《詩經》‘赳赳武夫，公侯幹域’，閣下乃國家棟梁也。”福田聽後，哈哈大笑，連聲説：“哪裏，哪裏。”兩人會見的氣氛隨之融洽起來。

作為新任大使，拜會禮儀應接不暇，但符浩卻始終沒有忘記抗日戰爭期間與日本的反戰同盟松木、高橋、香山等結下的堅固友情。説實話，他確實有這個強烈的念頭，想在日本的土地上再見到他們。

不過，説來也巧。符浩一到任，日本各大報紙就登照片、發消息。多年不見，松木一見照片，馬上就認出了符浩。他即刻給中國大使館打了電話，可惜接電話的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小姐，她自以為新任大使是位抗戰老戰士，不可能有日本朋友，所以就想當然地拒絕了松木的會面要求。後來，她對符浩講了此事，符浩雖然耿耿於懷，卻也無奈。

也許是我們常説的緣分，也許是心誠則靈所致。一次，他到京都參加一個集會，令他大為驚訝的是，松木竟然也出席了這次聚會。當時，符浩在數百名與會者中一眼就認出了時常掛念的松木。松木也驚喜地看到了符浩，昔日的戰友相逢，該是多麼歡欣的事情！所以，不顧旁人驚訝的目光，倆人都迎面跑向對方，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見此情形，周圍的與會者都報以熱烈而真誠的掌聲。這是35年後的重逢，是熱烈而又意味深長的重逢。

到日本後，符浩感受最深的，就是日本列島出現了中日友好的熱潮。在他到任的1977年那一年，日本訪華議員就有150餘名，出席中日友好6團體歡迎符浩一行酒會的人數達到1105人，而主辦單位預計的是500人左右。這可説是空前的盛會。

1978年11月，鄧小平和日本首相福田赳夫進入宴會廳，右一為符浩。（《黃土地上走來的外交家》圖）

在這種熱潮下，締結《中日和平友好條約》自然也就提到議事日程上來。

可是，在中日兩國醖釀締約之時，1978年4月，因中國一艘漁船在釣魚島附近捕魚，日本國內由此出現一股逆流，別有用心地利用這個問題對政府施加壓力，反對締約之聲異常囂張。這使為締約大力活動的符浩很是擔心，但是他縱觀全局，對締約仍充滿信心，認為這股逆流只是暫時的。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的日本外相園田先生為中日締約做了極大的努力。1978年4月29日是天皇誕生日，日本外務省舉行招待酒會，邀請各國使節參加。大廳裏燈紅酒綠，熱鬧非凡，園田先生和曾任日本外務省次官的法眼晉作先生二人都在遠離會場中心的一個地方談話。符浩從那裏經過時，園田先生向他招手，於是符浩加入了他們的談話。

“怎麼樣？”符浩開門見山地問。

園田用手比劃着説：“我正在爬樹，拼命往上爬，阻力從左面來，我從左面頂回去；阻力從右面來，我從右面頂回去，要知道我是屬牛的。”

當天晚上，園田外相就和福田首相飛往美國訪問去了。後來園田不當外相時對符浩説，他們在美國與卡特總統就日中締約問題談了一個多小時，他發現美國的態度比日本還積極。

1978年7月，就締結《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的問題，中日兩國在北京開始談判。日本方面的代表是當時的駐華大使佐滕正二和外務省亞洲局局長中江要介等。經過幾輪談判，在主要問題“反霸權”條款上達成協議，其他方面談得也差不多了。於是，中江要介帶着協議回日本彙報。同樣，符浩也從東京回國專門向我國最高領導人作了彙報，並參加了談判。至此，締約問題已進入由雙方最高當局“拍板”的最後階段。

1978年7月31日晚，北京首都體育館舉行盛大的“八一”建軍節紀念會，當時出席的中央領導人有華國鋒、鄧小平、葉劍英、李先念等人。由於締約問題十分重要並且進展迅速，會後，中方代表即在首都體育館的休息室裏向中央領導彙報中日雙方談判情況。

中央最高領導層認真聽取了中方代表的彙報後，鄧小平首先説：“這個方案不錯，要堅持按此談，要堅持原則，不要怕破裂，但在方式上可以靈活些，要爭取談成，也要做拖下去的準備，同意外交部的看法。”

在彙報之後，白髮蒼蒼的葉帥與符浩握手話別時，語重心長地叮囑道：“好好談，爭取談成。”要知道，我們的葉帥當時因為年事已高，腰部不適，已不能坐沙發了，只好坐着高腳椅子聽取了彙報，可見這位當年馳騁沙場的老人，對中國的外交事業是何等的關注。符浩雙手握緊葉帥的手，像一位即將奔赴疆場的將軍，用目光向老人傳遞了必勝的信念。

中國方面如此，日本方面的情況又如何呢？

據後來園田直外相在回憶錄中説，在中江要介向日本當局彙報談判情況後，8月6日，他盛裝到箱根王子飯店見福田首相，當時他準備一旦這一方案還通不過就辭職。沒想到一見面，福田第一句話就問他：“你準備何時去北京？”他立即安下心來。

8月8日，園田直外相來到北京，他準備了5個方案，沒想到第一個方案中國方面就接受了。

1978年8月12日，《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簽字儀式在人民大會堂舉行。（圖片來自網絡）

1978年8月12日，《中日友好和平條約》在北京簽字。那一天，園田直外相十分激動，簽字時他眼裏含着淚花。後來他在日本告訴符浩，回到飯店，夜裏一個人時，他興奮地抱頭大哭起來。園田直外相離開北京的那天早晨，符浩趕來為他送行，臨別時，符浩特意贈園田直外相一首詞，作為簽約紀念——

八年八月八

過海星槎，

壯心騰起一天霞。

秋月春風無限好，

日本中華。

擾擾任魚蝦，

往事堪誇，

長安古柏奈良花。

歷史又開新一頁，

友誼無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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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黃土地走來的外交家》

著者 | 郝瑞

編輯 | 外交官説事兒 青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