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富師徒」：趙曉東與劉曉的和而不同_風聞

曲豔麗 | 文

過去一年，國海富蘭克林基金劉曉在機構投資者圈子備受青睞。

劉曉是山東姑娘，性格內斂又真誠。她也幾乎採取了一條最實在的選股之路：分散、個股集中度低、覆蓋行業特別多。這條路沒有性價比而言，全靠勤奮，不停翻石頭。

劉曉的代表作國富深化價值，自2017年2月18日管理至今，累計回報215.18%。其中2017年、2018年、2019年、2020年、2021年，分別錄得收益率23.89%、-20.70%、51.57%、81.60%、22.01%。(wind，截至2022.7.18)

自2017年至2021年，國富深化價值連續五年每年跑贏滬深300，連續五年每年排名同類前1/3。這一點，全市場僅兩隻同類基金做到。(排名來自晨星，歸屬積極配置型基金，參與統計同類基金共615只)

她的風格最終被市場認可，這説明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1.

初到國海富蘭克林基金，劉曉在風控部門。2008年，劉曉轉入研究部，覆蓋煤炭行業。

靦腆、認真負責，是投資老將、國海富蘭克林基金權益投資總監趙曉東對劉曉的第一印象。

煤炭頗為冷門，尤其對女孩子而言。她有時候在內蒙古戈壁灘上看頁岩氣壓裂，有時候從大巷道下煤礦，有時候在垃圾電廠看蒼蠅橫飛。

劉曉的日常裝備，就是煤炭研究員的出差三件套：衝鋒衣、運動鞋、雙肩包。

當時的煤炭行業相對簡單，所有人看beta，行情起來，「煤飛色舞」。趙曉東卻明確對她説，覆蓋煤炭，需要對能源、石油、宏觀較為敏感。劉曉是內向的，研究員需要足夠的表達慾望，這對靦腆的她來説，也是一個挑戰。

之後，劉曉又覆蓋機械設備。機械設備有60多個子行業，對應幾乎實體經濟的方方面面，下游廣泛，「視野足夠廣和雜」。當時，工程機械在十年週期高點，動車、日本核電先後出事故，劉曉找不到新的方向，遂放平心態、不斷打磨。

後來，劉曉終於找到能源機械方向，與頁岩氣開採相關。這一時期，她推票最成功的，是上一代能源革命相關的設備龍頭J。

她意識到，能源是一個全球視野下的價格體系。頁岩氣技術質變，令美國從能源進口國變成能源出口國，甚至影響地緣政治，「能源對一個國家有多重要。」

這就是劉曉從研究員到基金經理的十年成長之路。

同事十五年，趙曉東評價她：「做了很多年研究員，卧薪嚐膽，默默無聞。就算很煎熬的時候，也能沉下心，那以後任何工作對她都不是難事。」

趙曉東也是看冷門行業出身。他對劉曉説過：「沒有哪個時光是白白用掉的，最後都成為禮物。」

2.

2017年初，劉曉第一次推薦了某光伏龍頭L。

趙曉東最負盛名的是他的「五維選股法」，即管理層、業務、估值、持續經營能力、風險。他對該龍頭做了財務排雷模型，有些指標沒過，遂提出質疑。

當下，劉曉沒法回答，但她找專家、做研究，觀察財務指標究竟為何呈現如此特徵，最終證明「這方面沒有問題」。

當時，市場質疑仍然聲聲入耳，但劉曉已明白，這就是預期差。當板塊腰斬、黑天鵝事件出現，劉曉果斷買至重倉。

公開資料顯示，國富深化價值自2017年二季度開始小幅試倉，逐漸買入某光伏龍一L，直至2020年底成為第一大重倉。2020年三季度，光伏估值始從週期股切換至成長股。因為那一年，大家看清楚，這是一個全球範圍內25%以上年化增速的行業。

「漲之前那段時間，很煎熬。」劉曉描述，但之後她一直拿得很穩。

「無論我推薦的邏輯有多強，趙總總能從經驗中找到一些質疑點。」劉曉後來説。

「有時候，我會反問，有一點小苛刻，劉曉記下來，深入研究再回復我，而不是馬上反駁。這是大多數基金經理不具備的，她能在爭辯中把情緒控制住。」這是趙曉東的印象。

2018年始，趙曉東、劉曉均長期重倉某輪胎龍頭L。2020年，該龍頭逐漸被市場關注，股價在最高點處有三倍漲幅。

趙曉東、劉曉買入之際，尚無人覆蓋，當時甚至找不到賣方研究報告。化工研究員説這是汽車研究員的工作，汽車研究員説這是化工研究員的工作。

但趙曉東堅持去山東看看。這件事對劉曉震撼很大：「這麼差的行業也有可能長出牛股。」

彼時，輪胎龍頭L只是給一個很小的車型配主胎，但劉曉認為，可能格局要變。「國產輪胎的市佔率提升，從很低端向二線輪胎切，這是一個長邏輯。」

尤其是海外工廠在佈局，這是一個信號。「(海外工廠)到底行不行，也不知道，萬一行，這事兒就成了，抱有一點樂觀主義。」劉曉很看重預期差。

數年之後，劉曉眼中的趙曉東：「做投資我行我素，堅持自己的想法，尤其在特別冷門的行業，靜下心來找個股。」

劉曉也從一開始的不理解、到「還不錯喔」、再到「真香」階段。

3.

事實上，劉曉與趙曉東兩個人的性格是共通的，都是謹慎打底，只是採取的方式不同。

①劉曉相對寬泛，以均衡分散著稱。

她在組合層面打得更散。個股集中度非常低，從歷史定期報告看，前十大重倉至多3-4個點，平均約2個點。每個行業的個股只數並不多，這意味着，組合覆蓋的行業特別多。

在公司，劉曉被稱為「大表姐」，因為她的持倉個數非常多，需要裝進一張「大表格」以便跟蹤研究。

劉曉形成這樣的風格，與機械設備研究員的背景相關。設備類公司是一個「二階導」，上游景氣度起來，今年可能是工程機械，明年是核電，後年是農業機械、高鐵，設備研究員總是在面對全新的事物，需要「低下頭」，不停地翻。

劉曉説，這個特點稍顯「另類」。

趙曉東曾經跟劉曉討論過，建議她嘗試慢慢把集中度提起來。「既然做了如此深入的研究，買得太少有點浪費。」這是他的觀點，崇尚做減法。

但劉曉還是選擇堅持適合自己的打法。「我不主觀捨棄掉任何一個行業，也不希望在任何一個時間段重重地押在某個行業或者個股之上。」這是她的性格使然。

劉曉對自己所管產品的定義，是成為客户的底倉品種。

趙曉東評價劉曉：「別人猛攻一兩個賽道，她卻堅守分散。能夠覆蓋這麼多公司，值得欽佩，任何溢美之詞都不為過。」

②趙曉東很謹慎，偏好合理估值。

趙曉東經歷豐富。在淄博礦業任項目經理期間，他下過煤井；後在交大高新做風險投資，二十年前即涉獵集成電路、光網通信和智能交通等，目睹了許多好項目因諸如激勵機制不足等原因而失敗。

實業的起起伏伏，趙曉東得到兩個結論：

一、中小企業經營面臨很多困難，真正生存得好的公司，可能不及5%。

二、失敗的案例，核心原因是人。

因此，對過高的估值，趙曉東有着天然的恐懼感。

「未來誰看得清呢？」這是趙曉東直白的吐槽，估值合理才是最大的基本面。他性格保守，自稱是一個「懷疑論者」。

雖然實現路徑不同，但毋庸置疑的是，兩人對安全邊際都非常看重，這是二人的傳承之處。劉曉稱，無論成長性多麼猛烈，依然需要在合理位置買入。「並且，研究是有邊界的，人類無法窮盡或確保一隻股票沒有風險，所以， 留一點餘地。」她説。

4.

在劉曉看來，趙曉東的言傳身教在於他做了什麼，而非刻意提醒、或者説了什麼。「觀察其動作比聽其言更重要。」劉曉認為，趙曉東的影響在於耳濡目染，滲透在每一天。

2015年7月至2017年2月，劉曉擔任趙曉東的基金經理助理。

那段時間，是A股一段極為動盪的歲月，但趙曉東很沉穩，作為基金經理助理，劉曉得以近身觀察趙曉東從心態到方法的示範動作，學習良多。

趙曉東很早就有了自己的辦公室，但他遲遲不肯搬進去，仍坐在基金經理和研究員中間，離得近，就可以無時不刻交流。

趙曉東講話，有時不按常理出牌，頗有些「頑童」個性。他不喜歡虛頭巴腦的東西。

被媒體問：「有沒有成功案例？」

趙曉東答：「成功的似乎沒有，失敗的倒有很多。」

媒體又問：「如何評價在逆風市場中的業績？」

趙曉東答：「不好，百口莫辯。」

所以，趙曉東很喜歡説笑話，時不時爆出一兩句冷幽默。他常説，世事難料。國富內部人士透露，在市場低谷期，趙曉東常常會給大家一些安慰，不要太焦慮。做基金經理，當風格不在這兒，不可能事事如意。

「對宏觀、行業、個股的波動，至少內心有所準備，平常心看待。」劉曉記得他説過的話。趙曉東也會跟同事們分享自己看錯的、買錯的動作，這種氛圍令劉曉感到放鬆。

這就是劉曉慢慢習得的：對投資，看淡起落，客觀真實反映，不夾雜主觀情緒。簡而言之，「不要愛上自己的股票」。

趙曉東則認為，劉曉的成功是必然的。他對劉曉的人品頗為認可：她有正直坦誠的內心+正確的方向+找好的公司，以及在市場波動中保持着堅韌的毅力。

「這就像一個人在社會上如何走向成功、被人尊重，內在品質非常重要。」趙曉東稱。

5.

國海富蘭克林有長期的基因，這家基金公司的投資哲學是：「流水不爭先，爭得是滔滔不絕。」徐荔蓉(國海富蘭克林基金總經理兼投資總監)曾經闡釋過，本質上是一種取捨的智慧。

在一則短視頻中，徐荔蓉評價道，對劉曉的第一印象是專注，在公司一待十六年。

基金經理是每一家基金公司最核心的資產。從初出茅廬的研究員，到市場上有影響力的基金經理，各公司往往有一套系統化、平台化的培養和淘汰機制，但在此之外，仍然離不開資深基金經理「手把手」的傳幫帶。基礎知識靠持續學習，方法論靠自我摸索，但一些心態上、價值觀、感覺化、經驗論的東西，需要前輩日復一日的言傳身教。

某種程度上，這算是一種亦師亦友的「師徒制」。但趙曉東更喜歡把他和劉曉的關係界定為「朋友 」。

作為公司權益團隊「定海神針」般的存在，他覺得這些嶄露頭角的中/新生代基金經理也是他的榜樣，「都對我觸動很大，都是我一直在學習的。 」

平等、融洽的氛圍感，也造就了國富投研團隊的穩定性。

基金經理是一個高壓的職業。但是，劉曉始終記得趙曉東説過的一句話：「人生要麼在追求時焦慮，追求到了結果就變得空虛，所以不斷在空虛和焦慮中輪迴。」

劉曉解釋道：「不要非要苦求一個結果，因為即使追求到了，還有不斷的新的慾望，享受過程就是最好的。所以，我會更加長遠地去考慮問題，而不是放在一個短期的目標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