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全網唾棄的她,今天官宣「殺」回來了_風聞
她刊-她刊官方账号-提供最潮流的时尚和娱乐资讯,陪你遇见最美的自己2022-07-25 09:13
作者| 她姐
來源| 她刊
諷刺“小鎮做題家”為何會引發眾怒,她姐前陣子寫過一篇《別裝傻了,問題是明星考編嗎?》。
一句話總結就是:
諷刺“小鎮做題家”,其本質是叢林社會里的特權者將普通人的自嘲,拿來作為攻擊、蔑視底層草根的武器。
這已經不僅僅是一種傲慢。
更是對底層人生的遮蔽。
試想一下,在一個連“小鎮做題家”都會被嘲弄的當下——
我如果説有一個高中畢業的農村女性想立足大城市,是不是更像一個笑話?
但,就是這樣的女性故事,讓無數年輕人破防了。

圖源:《人生第二次》(下同)

還記得她姐之前寫過的紀錄片《人生第二次》嗎?
在最後一集,導演就將鏡頭對準了這樣兩名底層女性。
她們,都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在深圳立足。
可能正是一種逐夢人的惺惺相惜,也讓屏幕前的網友在她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紛紛發彈幕加油。
如果這也是“笑話”。
那,我們正是需要這樣的“笑話”,狠狠打那些既得利益者的臉。

夢想
其實,如果不是被《人生第二次》記錄,即便是立足深圳這種通俗夢想,這二位女性的故事也有些不值一提。
在更大眾的視野裏,我們對普通人夢想立足深圳的故事,都是怎樣的想象?
大學畢業的年輕人,廣投簡歷,好容易找到工作,卻因為懵懂無知在職場受盡委屈,但同時,也在壓力和動力之下逐步成長。
雖然偶爾會有出租房暗夜哭泣的黑暗,但窗外燈火輝煌的城市夜景依舊足以讓自己下定決心,努力堅持。
終於,最後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
這樣的故事既彰顯了年輕人的奮鬥精神,又展現了城市的無限可能,可以説是最標準的模版。
然而《人生第二次》裏的兩名女主人公,顯然不夠格。
李婷,22歲,出生於惠州市鎮隆鎮。


高中畢業後,她和村裏很多女孩一樣,前往深圳的電子廠工作。
也就是我們常識中的“廠妹”。
再之後,她又換了幾份工作,服務員、文員,但每一份工作她都感覺是做着一樣的事情。
她最羨慕的,其實是坐在辦公室的白領。
在李婷的想象中,這些白領每天只用工作八小時,到店準時收工,日常也可以在工位上喝着咖啡泡着茶,生活地光鮮亮麗。
然而,自己的學歷、技能、經驗,都不足以成為其中一員。
因此,為了加入其中,李婷計劃先工作,等攢夠了錢,再報名北大青鳥的IT課程,這樣自己的簡歷也就有了底氣,可以前去面試。


然而想象很美好,過程卻並不容易。
首先是攢錢,一期課程的錢是兩萬塊。
很多白領可能一個月就能賺到的錢,李婷花了足足兩年的時間。
她算了一筆賬:
“工廠裏包吃包住,一年下來,攢了兩萬多塊錢,網絡工程一萬一,網絡推廣一萬兩千八,六個月的房租一千二,一毛錢都不剩。”


而即便掙到了錢,還有一關要過。
李婷説自己本來早就能上課,但之前攢的錢被媽媽挪給了哥哥。


紀錄片裏有個片段是李婷回家,和媽媽一起處理新摘的荔枝。
知道了李婷在學IT,媽媽又順口説:
“你弟弟在工廠做工很辛苦,你叫他去讀。”


之前賺的錢已經被挪給了哥哥,現在賺的錢又要給弟弟讀書。
弟弟在對面全程聽完,一言不發。
媽媽只想着説“你想想你弟弟那麼辛苦”,卻忘了問李婷在外面有多辛苦。
“因為我兄弟姐妹很多,她一碗水端不平,但是她偏得也太重了,所以説,你説我怨我媽也不可能,又不可能不怨。”


李婷的夢想是坐到燈火通明的寫字樓裏,按時上下班,有空喝茶。
然而,為了擁有這一氣定神閒的生活,她卻要付出步履不停的體力和腦力。
同樣步履不停的,還有42歲,在電子廠工作的黃妹芳。


她也想留在深圳,但她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兒子。


深圳政策規定,如果是深户的學生,中考460分以上就可以去上高中了,而不是深户,則至少要500以上。
黃妹芳想讓兒子的升學更容易,但落户深圳需要湊夠100積分。
黃妹芳還差足足20分。
再加上政策規定,從四十歲開始每年就要倒扣2分,且到了四十五歲就不許落户了。
留給黃妹芳的時間只有三年。
為此,她做了兩手準備,社工資格和本科文憑。


可方法有了,實行起來卻步步維艱。
社工資格和本科文憑,哪一樣都需要大量時間學習。
李婷辭職上學還自顧不暇,更何況黃妹芳還負責一個家庭的生活。
為了追趕時間,電子廠上班的她,每天午休的一小時都要被拆成四等分。
“一刻鐘回家,一刻鐘燒飯,一刻鐘吃飯,剩下的一刻原路返回。”


只有晚上做完家務,檢查完兒子作業後,她才能抽出時間學習。


考本科,做社工,都是黃妹芳實現夢想的階梯。
然而別説一步一步往上爬。
有時候,她連站都站不穩。

代價
其實她們本不必如此辛苦。
在深圳,李婷和黃妹芳的人生也有一套輕鬆款的模版。
高中畢業的女孩,來到深圳,進入工廠,一邊做着日復一日的工作,一邊感受着城市燈紅酒綠。
等歲數到了,或相親,或與一名同事相愛,然後結婚生子,等幹不動了,就回老家。
這是很多標準“廠妹”的一生。


雖然這樣的生活比不上辦公室裏的白領,可之於在老家生活一輩子的父輩來説,她們也算見過了世面,掙到了一點錢。
也不算遺憾。
但李婷和黃妹芳不想繼續這一模版。
他們,一個夢想過不一樣的人生,一個不願自己的孩子重複自己的人生。
可要踏上一條全新的道路,勢必就面臨着披荊斬棘的折騰。
改變需要代價,夢想成真也有着相應的價碼。
為了讓簡歷增光,李婷本可以像其他女孩一樣用掙到的錢打扮自己,吃喝玩樂。
但如今為了學習,只能辭去工作,一分錢都不敢多花。
為了省錢,她和幾個女孩合租一間房子。


沒有空調,沒有桌子,就只能蹲在牀邊,或者用紙箱作為電腦桌學習。


而愛吃米飯的她,大多數時候都是用一個電熱鍋煮麪,然後拌點老乾媽飽腹。


每逢週末,她還要和室友都去飯店打工賺點生活費。


生活水平的直線下降,再加上學習的煩惱和委屈,唯一能安慰她的,就只有虛妄的未來。
如果説李婷的尋夢之旅是一個人的孤勇,黃妹芳則還要拉扯着丈夫和兒子一起前行。
黃妹芳一家三口,擠在城中村一個狹小的出租房裏,做作業、吃飯、學習,多個人都轉不開。


這樣的貧寒家庭,度日已經足夠艱難了,更別説落户這種要靠爭取才能獲得的資格。
丈夫覃項利在外跑貨拉拉,競品軟件的增多,導致每日收入也從之前四百五百變成現在的一兩百。
為了掙錢,夫妻倆想過各種賺錢方式。
做搬運工、跑運輸、收廢品……
生存壓力之下,覃項利想放棄了,他覺得回老家也一樣生活。


但黃妹芳還是以45歲為期限,逼着丈夫在深圳掙錢:
“你必須要在五月份前搞定這些事,要麼去東莞開車,要麼在這裏學,你以為你是年輕嗎?還有時間浪費嗎?”
這種壓力,有時還會施加給兒子武奧。
黃妹芳想讓兒子順利考上深圳的高中,事實上他還在上着小學。
剛滿十歲的年紀,不懂大人世界的利弊,所謂夢想,只會被當作父母強加在自己身上的負擔。
片中有個片段——
好不容易有個閒暇的週末,黃妹芳本説好要帶兒子出去玩,結果最後帶着他去諮詢了社工的工作。
發現媽媽説話不算話,武奧在詢問現場悶悶不樂。


沒想到等出去,黃妹芳還在自顧自地分析如果自己找一份社工工作,會對武奧的學習造成怎樣的影響。
武奧一臉不耐煩,黃妹芳滿心籌劃,於是母子上演了中式家庭最常見的對話。
“我這是為你好。”
“我不需要!”
“不是你需不需要的問題。”
“我不想知道!”
“這是你必須知道的事情!”
“你不要煩我!”


幸好,兒子武奧大多數時候還是理解母親的。
“這孩子懂事早,上小學時我們在東莞開飯店虧了20萬,鬧過離婚,有一天他就會做飯了,煮了一大鍋,‘媽媽,以後我煮飯給你們吃好不好,你們不要離婚了’。”
但這種懂事,終究是成長的傷痛作為代價。
黃妹芳欣慰之餘,怎麼會沒有心疼。



跨越
真實的世界是,紀錄片不是爽劇。
直到結束,兩個主人公都沒有實現夢想。
李婷讀完了一期課程,但她當拿着新簡歷去面試時才知道,原來“有技術”和“可施展”中間還差着十萬八千里。
紀錄片用一段蒙太奇剪輯,展示了李婷在多家公司面試的過程。
被問到學歷是什麼時,李婷閃爍其詞地説自己要讀完才能拿到文憑。
當面試官説崗位除了技術也需要話術時,李婷立馬自曝其短,“因為我的話術有點欠缺”。


好不容易聊到了工資環節,李婷又開始不自信了,每一個字都暴露出自己的不配。
“老師你這邊是四到六千嘛,我想提一個五千的工資,你看一下行不行?我也可以接受一點下降,你看一下怎麼樣?”


一家、兩家、三家……
全是拒絕。
也難怪,高中畢業就進工廠的李婷,無論工作還是生活,都極其簡單獨立。
她不知道原來坐辦公室除了文憑,性格、經驗和社交能力都缺一不可。
生活方式的差距,讓她即便有機會踏步其中,也始終有種格格不入之感。
最終,李婷還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工廠。
但值得安慰的是,她的工作也不再是擰螺絲,而是敲鍵盤。
雖然同樣是辦公室,一個是高聳入雲的寫字樓,一個是簡易板房搭起來的隔間。


夢想成真了嗎?
沒有。
但李婷的生活已經有了巨大的改變。
“現在的我敲着鍵盤,鍵盤也在敲我,鍵盤的聲音還挺好聽的,偶爾,我也會泡茶喝。
生活不是電影,麻雀不能一下變鳳凰,但我知道我是要翻身的。”


同樣有所改變的還有黃妹芳。
在節目組的回訪中,黃妹芳告訴導演,自己剛考完中級社工技能資格考試,如果通過了,今年就能落户。


她依舊計劃着自己想象中的未來。
“我就希望我兒子走得更遠一點,我是希望他能上深圳大學,然後大一或者大二的時候去當兵,兩年回來接着把大學上完,然後找個好工作。”
所以,我們可以預見,即便夢想短時間沒實現,李婷和黃妹芳依舊不會放棄。
而當夢想實現了,她們也會有下一個夢想在未來等待。
因為,所有夢想,都是她們對更好生活的嚮往。


整部紀錄片看完,有一個片段讓我十分觸動。
黃妹芳的老師説,班上完成作業,選擇讀《鄉土中國》的比例超過了70%。
為什麼大家都會選擇讀這本書?
或許是台下大部分的人,都是從農村來到城市的。
他們想通過這本書來了解自己。
根據深圳市統計局統計,2021年,深圳常住人口1768.16萬人。其中,非深户佔比68.5%,比深户的兩倍還多。
這些人,大多是外地來尋夢的底層人民。


相比於高速發展的深圳,很多底層人的夢想,或許就像這部紀錄片兩位主人公一樣不值一提。
一個廠妹對坐辦公室的嚮往,一位母親為了兒子升學所做的努力。
但這是要被嘲笑的事情嗎?
夢想再小,為之奮鬥的心力是一樣的。
這就是這一集能引發屏幕前,如此多年輕人共鳴的原因。


而不久前,某週刊在文章中諷刺“小鎮做題家”不自量力,竟想與明星爭高低,最終引起了民憤。
其根本原因,就是它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勢,傷害了無數底層人民努力改變當下的爭取之心。
的確,總有一些人或因幸運,從小生在羅馬;或早早跨越了階層,不再為生活而奔波。
於是,他們就開始嘲諷底層人在攀爬時所展現的醜態與不堪。
但人生一世,高貴的不僅有現實世界,更有精神世界。
就像黃妹芳讀完《鄉土中國》寫的讀後感:

曾經在我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承包了一座大山,父親靠這座大山養活了一大幫子女,我們長大後也是靠着這一座大山上學,家裏柴米油鹽、我們的學費,總能從山上刨出來,只要勤快,山上的東西就能變出錢來,所以我從不認為自己是農民就低人一等,相對的,我也不認為城裏的人就有多高貴,同樣都是靠着生活的大片疆土來養活。



或許底層人民的出身並不顯赫,沒有父輩的支持,更沒有特殊的天分。
但他們終有一座並不高大,但可以挖到柴米油鹽的山,以及一顆敢於闖山的心。
相比於那些高高在上、傲慢無禮的心靈,這種奮勇難道不是更高貴?
而我們被李婷和黃妹芳的故事觸動,不就是在為種高貴的努力鼓掌。
無論窮富,無論高下。
沒有一種為夢想實現所做的努力,不值得被尊敬。
這本是最簡單樸素的道理,卻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年代,已成為最稀缺的東西。
為每一個普通人的夢想鼓掌。
監製 - 她姐
作者 - 他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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