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山東人怎麼吃這個啊_風聞
福桃九分饱-福桃九分饱官方账号-同名微信公众号:futaojiufenbao。2022-07-26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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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多數配圖做了右滑處理
(雖然飽弟找圖時饞哭了)
以及,食用文中的昆蟲食材有可能引發過敏反應
希望大家謹慎食用
尤其不要食用野生動物!!!

最近,正在北京熱得不敢出門的山東飽弟,收到了老爸的緊急情報:
咱小區的人,這個月有點反常。
一到黑夜,半棟樓的人不在家看電視,提着手電筒、應急燈,手機打開照明功能,小路上一道道白光晃悠,他上次看到這場景,還是某年傳説有人丟了小孩,全樓出動。

© 陸金星 攝影
關鍵一個個也不找人,白光往路邊一晃,樹上趴着個人,向黑暗中伸手抓着什麼,眼裏冒出看到美味的光芒——
“全是來逮知了猴的!”
山東人愛吃知了猴,也愛逮知了猴,都不奇怪。
但今年逮知了猴的人,似乎比往年都多。這個鬼熱天兒,就地一滾,當場烙餅,還要扒着樹,跟烤肉裹着籤子似的,這得下多大本兒。

© 就是小啊慧啊
只要夏夜仍有響徹天際的滋兒哇滋兒哇,他們對知了猴的執念就永無止息——一隻從八毛到一塊五的市價,只會讓大小兒郎提槍上馬的戰意愈加膨脹。
山東人不是一般愛吃知了猴,簡直是哪怕不吃魚不吃肉,也要吃知了猴。
按説,知了猴有什麼好?知了的幼蟲,大名金蟬,小名還有節了龜兒、稍雀猴兒、爬爬、爬叉之類,怎麼看都不像人類食品的樣子。

▲快脱殼,脱了殼山東人就不吃我啦
可愛吃的人眼裏,它確實有異香。油炸出鍋,撒一把細鹽拌拌,初入口一咬開,嘎嘣脆,微有一絲苦,再嚼,沒什麼肉,可是蛋白質加鹽,噴香。緊接着,便一口一個一口一個停不下來,直到吃得口渴,要冰啤酒喝為止——

© 圖蟲創意
好吃又不佔肚子,對山東人來説,這是絕好的下酒菜,比烤串、毛豆、花生、爆炒腰花都要好。所以,山東小孩每看見老爸下班提一袋知了猴回來,便自覺接過鑰匙,騎上老爸的新大洲摩托,頭盔也不戴,一腳踩到附近扎啤攤,拎一袋散啤,或是小賣部買瓶啤,青啤、黑趵、三孔都行,興許還帶一包大雞或八喜煙。
多年前,飽弟跟家住台北的朋友描述這畫面,對方愣了一秒後表示:在我們這裏,要這樣吃一頓,明天全家都得上社會新聞。
如今畫面肯定沒有了,可畫風總有人記得。山東很多事情的畫風就這樣,狂野而不自知,總能成為別人眼裏的傳説。

可喜的是,這份狂野的美餐,還是天賜。市場價過於高昂,食客卻可以零元購——於是一到夏天,人人化身大內特工,粘竿兒處領餉,小區裏、公園裏、馬路邊小樹林裏,用盡一切辦法,拋棄一切體面,管你有沒有編制拿幾級工資,長竿在手,金蟬我有。
會過日子,血脈裏又有武德暗湧的山東人,不可能抗拒這樣的誘惑。
所以,知了猴是山東人的念想,可又不能滿足山東人。我們愛吃的蟲子,可不止這一種——
當你為兩廣雲貴的獵奇美食震驚時,不要忘了齊魯大地的食材也曾狂野過。
這聽起來很不山東,可真聊起來,也只有山東人懂。

山東人吃蟲子,畫風總跟別地方不一樣。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別看山東什麼食物都大,唯獨蟲子不如南方肥碩,不能不説是個遺憾(什麼鬼)。

個頭小不説,種類還不如人家豐富,山上的不吃大蜈蚣、拉拉蛄,水裏的不吃龍蝨、水鱉,不吃水蜻蜓,比起兩廣、雲貴和東北,錯過了多少新世界的大門。
但山東人吃蟲子這事兒,本身就夠怪了。
大魚大肉大饅頭天天吃,怎麼連小蟲子都不放過?
不光吃,還吃得有研究,吃得分等級——排座次,大概是山東人從梁山聚義起就留下的天賦。
山東食蟲界,有毫無疑問的御三家:知了猴、螞蚱、蠍子。
除了知了猴,螞蚱大概是最受歡迎的。

© 華農兄弟
過去的小學作文範文裏,逃不開的一個題材是野炊。假如五年級的你,用自然主義手法暴露了班主任把速凍餃子煮成片兒湯這一事實,使人如聞其聲、如見其人,大概不會獲得讚許。
而高於生活的現實主義,則是有必要的:提一筆你們吃飽了沒事逮螞蚱炸着吃,也許會為全年級傳誦——哪怕當時沒發生也無所謂,身邊肯定有逮過螞蚱吃的發小兒,何況,老師們對逮螞蚱、吃螞蚱的共鳴,十有八九比你們豐富。
山東人吃螞蚱,可以從小吃到老,尤其酒缸裏泡了幾十年的生涯,更離不開它——
家裏老人曾目睹,單位上有一老酒仙,一根炸螞蚱腿兒,嘬來嘬去能下二兩白酒。一次科室裏小夥子淘氣,趁老人喝到一半,把螞蚱腿換成半寸長一根小鐵釘,老頭愣沒察覺,就着鐵釘子又下去二兩!
成年後的飽弟十分想學這門仙術,至今沒學會。不缺酒,缺的是炸螞蚱。
除了炸螞蚱,再就是蠍子。
二十多年前,省城濟南多高檔的酒店,也必須賣炸蠍子。大王蛇、燒鵝仔,都不如它彰顯檔次。
愛好凶猛菜量的山東人,唯獨不會對一尺大盤裏的蠍子數有抱怨。大把的炸蝦片也好,雪白的炸粉絲也好,堆滿一盤,還以為襯出什麼無上珍味,實際就五毒教十幾位代表開個碰頭會。

▲ 山東人再能吃,也沒有吃蠍子管飽的
© 圖蟲創意
那時只要有早市,準有沂蒙老鄉擺攤,像約好了一樣都使紅色塑料盆,三個盆底爬滿一層活蠍子——就一層,平時也在盆裏這麼養,從沒有人裝半盆來賣,不然羣蠍爬出盆沿滿地亂跑,蟄不死人也有嚇死的。至於他們抓出幾十只活蠍子裝袋遞給顧客,這技術和膽量是怎麼練就,不得而知。
一般人看到這場景就夠夠的,何況這小蟲下鍋一炸,看起來像膨大了一圈,端上桌都像斷頭飯,一桌人吃完誰也活不了。
實際蠍毒經過高温油炸,早沒了毒性,不會害人。唯一能被證實的隱憂,只有蠍尾尖刺還是扎嘴。有多嚴重呢?反正飽弟五歲那年就連刺一起下肚。

▲蠍子精:達咩
也許是味道不夠特別,今天不常吃蠍子了。可它的地位還在——
蠍子的吃法,飽弟最多也就見過油炸,好像別的吃法,都是對它本位的褻瀆。知了猴和螞蚱就不一樣,前者可以辣炒、乾煸、烤串,後者除了以上吃法,還有濰坊特產螞蚱醬,卷煎餅吃,據説一絕。

© 小小就醬吃
山東人吃蟲子,不但講君臣佐使,也各分門派。
喜歡酥脆的,除了大小蠶蛹,還有瞎眼闖子(暗黑鰓金龜)、山水牛(大牙土天牛),油炸了吃,平日能讓人一蹦多高的漆黑甲殼,閃出充滿食慾的油光。
這樣一隻胖蟲子,趴在牆角有多讓人害怕,趴在盤裏就多讓人開心。

▲ 油炸瞎眼闖子,配大米綠豆稀飯
© 阿biu和二佳
軟酥的,則有大豆蟲,白白胖胖——論吃豆蟲,山東人可以跟連雲港人民結成互助組。
連雲港流行的豆丹,是擠出肉,把皮兒扔了,山東人不一樣,去了餡兒專吃皮兒,據老人説,甚至有把豆蟲皮兒塞上肉餡再炸的,那是高檔吃法了。

▲ 瞧這一臉要被吃掉的表情(⊙ˍ⊙)
© 圖蟲創意
與之類似的是哈蟲,你絕想不到這個大白胖子是小黑胖子天牛的幼蟲,跟蜂蛹、螞蟻卵一樣,屬於蛋白質純享版,要的就是那一口。

© 魚眼看人間
還有一樣最狠的,飽弟聽家裏老人説了,都一哆嗦:
螞蟻卵炒雞蛋,當年好些人好這口,今天別説沒人會做沒人敢吃,那麼大個的螞蟻卵,只怕在城裏都絕了種……

等等。越説越邪門了。
山東人為什麼愛吃蟲子,愛吃到連螞蟻卵都不放過?肯定不單單是為了好吃。
確實,山東物產豐富、農業發達,今天好吃的食材多了去,比蟲子好吃的可太多了。
可倒回幾十年去,無論城鄉,這種日子還是過不上的,誰都鬧過那麼幾年饑荒。
吃不上魚和肉,又不太講究食品衞生的年代,只好在昆蟲身上找葷腥,久而久之,研究出了技術,更留下了習慣。
也有沒吃過的來湊熱鬧,認為天下補腎壯陽強身健體的奇方都須求諸野,聽信了傳説,實際什麼也沒練成,淨練膽兒了。

▲ 別以為自己是段譽,亂吃東西就能練成神功
© 《天龍八部》
除了蛋白質帶來的美味,吃蟲子為山東人加的buff,只有一種。
當年逮過知了螞蚱的少年,已成了酒桌常客,主陪主賓副陪副賓,天天照例不變,糖醋鯉魚油燜大蝦,成了看盤沒人吃。
也許某一頓,桌上的人都熟,酒過三巡,勾起其中一位的塵煩來——許久不吃炸知了猴了。
一呼百應。炸知了猴端上桌,在周圍一圈油燜大蝦、爆炒腰花的襯托下,顯得古怪又可笑。這一桌菜的檔次,都被它拉了下來,每個人臉上的喜色,也是這般一致。

© 豆果美食:爾東美食記
蟲子沒什麼檔次,哪怕曾經最“高檔”的炸蠍子,實際也是上不了席的。你我都愛這上不了席的味道。
這像是一句暗號,可所有人連對完暗號後,心照不宣的一瞬間都省了。伸筷子吧。
蟲子能讓人人平等,肯定是它們生前沒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