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人的夜生活幹點啥？號稱“巴基斯坦靈魂”的是哪座城市？_風聞

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地區

作者：俾斯塔爾 · 達什蒂 馬徵

審核：朱豔

排版：陸穎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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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各地有多種多樣的娛樂和消磨時間的方法，尤其是對年輕人而言。在每個地區，年輕人都有自己打發時間的方式。在一些國家，飲酒以及酒吧文化吸引了想要玩樂的年輕人。但在另一些伊斯蘭教國家比如巴基斯坦，飲酒是被法律禁止的，取而代之的茶館文化在近些年來越來越流行起來，這些大大小小的Tea House(茶館),  根源於巴基斯坦歷史悠久的飲茶傳統，並在形式上不斷創新。為什麼拉合爾有着巴基斯坦數量最多的茶館？現在的巴基斯坦年輕人又為什麼鍾情於這種娛樂方式呢？

巴基斯坦的文化明珠——拉合爾市

拉合爾是巴基斯坦第二大城市，同時也是第一大省旁遮普省的省會。拉合爾坐落於沃野千里的旁遮普大平原，印度河的支流拉維河河畔，是一座擁有千年歷史的文化古都和藝術中心，名勝古蹟眾多，被譽為“巴基斯坦的靈魂”。現在的拉合爾人口1113萬，是巴基斯坦最世俗化與現代化的城市之一。作為巴基斯坦的教育中心，有“大學之城（The City of College）” 的稱號，拉合爾城內包括公立、半公立、私立、慈善機構在內的大大小小的學校、學院和大學超過1500所，來自巴基斯坦全國各地的年輕人選擇到這裏接受教育或者工作定居，這就是為什麼住在這座城市裏的人口超過60%都是年輕人。

● 巴基斯坦旁遮普省和拉合爾的地理位置，拉合爾位於印巴邊境

● 拉合爾是“巴基斯坦的靈魂”，城內既有象徵着莫卧爾帝國全盛時期的古堡、花園和清真寺，也有標誌着英屬印度穆斯林獨立建國的紀念塔

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分別是：

巴德夏希清真寺(Badshahi Mosque)，“巴德夏希”在波斯語中是“皇帝”的意思，所以也被稱作“皇家清真寺”，莫卧爾皇帝奧朗則布時期興建，於1673年竣工，距今350年曆史，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清真寺之一；

拉合爾堡(Lahore Fort)，當地人稱作“Shai qila ”,意思是“皇帝的家”，是拉合爾作為莫卧爾王朝都城時期的皇家城堡，最早的歷史可以追溯到1566年阿克巴大帝時期，此後歷代莫卧爾皇帝不斷擴建；

瓦濟爾·汗清真寺（Wazir Khan Mosque ），建於17世紀莫卧爾皇帝沙賈汗（泰姬陵是沙賈汗為他的皇后所建）統治時期，被稱作莫卧爾時期最華麗的清真寺；

巴基斯坦獨立紀念塔（Minar-e-Pakistan）,建於1940年《拉合爾決議》的簽署地原址，該決議被稱作英屬印度穆斯林的獨立宣言，最終促成了1947年印巴分治和巴基斯坦國家的誕生；

瑙拉卡亭（Naulakha）,“Naulakha”在烏爾都語中是“無價之寶”的意思，這是位於拉合爾堡中的據傳説是沙賈汗最心愛的“避暑別墅”，有着宛如華蓋的拱形屋頂和精美的大理石裝飾，設計靈感來源於一種“巴格達帳篷”，並且結合了孟加拉小屋的風格，大理石鑲嵌之精美只有泰姬陵能與之媲美；

夏利瑪爾花園（Shalamar Bagh），始建於1641年沙賈汗時期，1642年竣工，設計的理念是為打造一個波斯風格的“天堂花園”，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塵世烏托邦”；

拉合爾博物館(Lahore Museum )，成立於1865年，是巴基斯坦最大的博物館，目前所在的建築是為慶祝1887年維多利亞女王登基50週年所建。

● 沙賈汗和他心愛的妻子、泰姬陵（Taj Mahal）的主人穆塔茲·瑪哈爾，沙賈汗在位時期留下了莫卧爾帝國最偉大的建築藝術，印度德里的紅堡、阿格拉的泰姬陵，拉合爾的瓦濟爾·汗清真寺、夏利瑪爾花園以及拉合爾堡最精美的部分，都是他在位時期建造的

● 拉合爾博物館鎮館之寶之一“齋戒悉達多”。描繪了佛陀成道之前嘗試苦修，每天只吃一粒米，讓自己捱餓直到像一座活骷髏一般，最終意識到成道在於修心而不是剝奪身體。19世紀在佛教犍陀羅藝術核心地區、巴基斯坦開伯爾·普赫圖赫瓦省馬爾丹的西格里出土，1894年捐贈給拉合爾博物館陳列至今

● 旁遮普大學，1882年成立於拉合爾，巴基斯坦最古老的大學，三位諾貝爾獎獲得者曾就讀於此，著名校友還包括巴基斯坦國寶詩人、巴基斯坦立國依據“兩個民族”理論提出者穆罕默德·伊克巴爾（Muhammad Iqbal）

● 擁有158年曆史的拉合爾政府學院（GC University Lahore）

● 成立於1886 年的艾奇遜學院（Aitchison College），是拉合爾的一所半私立的男校，接收1到13年級的學生，該學院是巴基斯坦唯一一所世界 G30 學校成員，被稱作巴基斯坦的“伊頓公學”，著名校友有巴基斯坦前總理、板球運動員伊姆蘭·汗（ Imran Khan）

拉合爾的飲茶文化

飲茶文化在城市中開創了一個新的娛樂和商業趨勢。現在的拉合爾，這種飲茶文化正在 DHA （拉合爾新興富人區）、喬哈爾（Johar）鎮以及其他地區興盛起來。每天晚上，這些Tea House（茶館）準時營業，用熱茶和悠揚的卡瓦里歌曲歡迎顧客，通常營業時間從下午6 點到凌晨 2 點，很多年輕人來這裏聽歌、八卦、交朋友、喝茶。這些茶館的客人性別比例是10%的女性和90%的男性，之所以以男性為主，這是因為巴基斯坦封閉和保守的社會文化，光顧這些夜茶館的女生，大多是住在大學或者校外宿舍的大學生，不同於住在家裏的女生，她們可以在晚上隨意外出。

● 拉合爾的一家茶館

這些茶館（Tea House）在拉合爾通常以户外的形式營業，露天設置的唯一缺點是在惡劣的天氣和下雨的情況下無法營業。但是，因為拉合爾地處亞熱帶大陸性氣候區，乾燥少雨，全年平均氣温24.3℃，即使冬季也可以坐在户外用餐。現在一些大型的茶館也加裝了一些遮雨棚，即使下雨也可以營業。拉合爾人本來也有在户外用餐的習慣，許多拉合爾的餐廳都在院子或者天台擺上桌椅。户外茶館在新冠疫情爆發後更是如雨後春筍般在拉合爾遍佈開來，因為防疫需要，巴基斯坦政府在很長一段時間只允許餐廳提供外帶和户外就餐服務。所以，户外茶館在2019年之後更加蓬勃發展。

● 拉合爾城區地圖

每天，隨着夜幕降臨，喬哈爾鎮的主要街道哈亞班-伊-菲爾杜西（Khayaban-i-Firdousi）就會變得熱鬧起來，這裏的林蔭大道兩側聚集着幾十家各具特色的户外茶館，每天彩色燈光亮起時分，客人們陸陸續續到來，點上一杯奶茶，卡瓦里（Qawwali）音樂響起，客人們隨着歌者悠揚的曲調贊喝，陶醉其中。

卡瓦里蘇菲音樂

拉合爾茶館的音樂以卡瓦里為主，也有一些商家會播放歐美或本土的流行歌曲。但是往往只有卡瓦里能將整場氣氛推向高潮，吸引更多的顧客。部分規模較大的茶館每兩週或每月還會組織一些活動，比如卡瓦里之夜或其他音樂活動。許多茶館還會舉辦巴基斯坦各地區民族的“文化之夜”，比如“吉爾吉特·巴爾蒂斯坦之夜”。

● 一家茶館的“卡瓦里之夜”的海報

“卡瓦里（Qawwali）”一詞在阿拉伯語中是“話語”的意思，它指的是蘇菲派神秘主義者的虔誠音樂，廣泛流行於南亞次大陸，特別是巴基斯坦的旁遮普省和信德省，印度的北部地區等。傳説是13世紀，德里的蘇菲派聖人阿米爾·庫斯洛（Amir Khusrow）將波斯、阿拉伯和印度音樂融合而形成的。卡瓦里多以波斯語、烏爾都語、印度語、孟加拉語和旁遮普語歌唱，也有少數是以賽萊基語（南部旁遮普方言）等地方性語言流傳下來的。

● 傳統的卡瓦里聚會

卡瓦里歌曲的中心主題是對神的愛、讚美和渴望。最初要求歌者不能使用樂器，但是現在多種樂器被廣泛使用在卡瓦里的表演中，比如印度風琴（Harmoniums）、塔布拉（Tabla）、多拉克（Dholak）和坦普拉(Tanpura)等。卡瓦里樂隊通常是由一個主唱和幾位副主唱組成。傳統上，在表演時，歌者和聽者都席地而坐，這樣被認為更能接近於神。現在通常是表演者席地而坐或者坐在台子上，對聽眾則沒有特別的要求。最初規定表演者必須是成年男性，不能是兒童和女性，但是現在也有一些女性歌者。特別著名的女性歌手比如阿比達·帕爾文（Abida Parveen）。

● 歷史上最偉大的卡瓦里歌手之一努斯拉特·法帖·阿里·汗（Nusrat Fateh Ali Khan，1948-1997），出生於巴基斯坦旁遮普省的費薩拉巴德市，巴基斯坦歌手、詞曲作者和音樂總監，被譽為“Shahenshah-e-Qawwali”（ 卡瓦里國王之王）。他被《紐約時報》評為旁遮普語中最偉大的蘇菲歌手。他以卓越的演唱能力而聞名，可以在幾個小時內持續高強度表演。阿里·汗在將卡瓦里音樂推向世界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 “蘇菲音樂女王”阿比達·帕爾文（Abida Parveen），1954年出生於巴基斯坦信德省的拉卡納（Larkana），巴基斯坦收入最高歌手之一，同時也是一位畫家和企業家

● 印度風琴（Harmoniums）

● 雙手鼓塔布拉（Tabla）

● 一種雙頭手鼓多拉克（Dholak）

● 長頸彈撥絃樂器坦普拉(Tanpura)

● 一位女性表演者在演奏坦普拉(1735年)

拉合爾茶館文化的變遷

拉合爾新興的這些茶館（Tea House）的名稱中通常帶有“Chai（烏爾都語“茶”）”或“Tea（茶）”或“Qawwali（卡瓦里）”，例如 Chai tonight（今晚茶），Chai Rock（寶石茶）、Chai Studio（茶工作室）、Chaye Qawwali(茶和卡瓦里)。

從表面上看，幾乎所有户外茶館似乎都受到南亞次大陸傳統的路邊餐廳——達巴斯（Dhabas）的啓發，達巴斯是一種小吃店，通常開在公路旁，供應傳統的南亞小吃和奶茶。但事實上，現在流行的這種茶館（Tea House）已經是成熟的餐廳，而不遵循達巴斯傳統的奶茶和小吃模式。現在的户外茶館菜單精緻，菜品豐富，從漢堡、牛排、披薩、三明治、薯條和各種各樣的意大利麪，到當地的烤肉（Kabab或Tikka）和燉肉（Karahi）一應俱全。

● 拉合爾一家茶館的主食菜單

當然菜單上最不可少的肯定是各種各樣的茶，茶的種類很多，通常必備的是奶茶（Doodh Patti），綠茶（Kehwa）、克什米爾茶（Kashmiri Chai）等等。奶茶是巴基斯坦以及整個南亞地區人們最喜愛和最常喝的茶，多以碎紅茶與牛奶一起煮制而成，根據自己的喜好可以選擇加糖或者不加，也可以加入一些香料，比如説豆蔻、姜、小茴香等等。

● 拉合爾一家茶館的飲品菜單，種類豐富，冷飲熱飲俱全，Chai(茶)分類細緻。右邊紅色框中的是細分的茶飲種類，可以看到，這家餐廳分為三大類：坦都裏Tandori（一種加熱茶的小烤爐)，誇瓦Kehwa（綠茶），茶Chai（奶茶）

坦都裏（Tandori）：Tandori Chai（一種裝在傳統陶罐裏面放在烤爐上加熱的奶茶）；Zafrani Tandori Chai (在前一項基礎款中加入藏紅花)；Shahi Tandori Chai(在茶裏放入堅果)；Ellaichi Tandori Chai (加入豆蔻)

誇瓦（Kehwa）：Peshawari Kahwa（白沙瓦綠茶）；Leman Grass（檸檬草茶）；Adrak Kahwa（姜綠茶）；Green Tea （綠茶）

奶茶（Chai）：SP Studio Chai（本店特色奶茶）；Zafrani Chai(藏紅花奶茶)；Hot Chocolate Chai（熱巧克力奶茶）；Dodh Patti（傳統奶茶）；Ellaichi Chai（豆蔻奶茶）；Gur Wali Chai（紅糖奶茶）；Karak chai(濃奶茶)；Adrak Chai（姜奶茶）；Kashmiri Chai（克什米爾茶）；Sonf Chai（小茴香奶茶）

巴基斯坦人嗜茶已經刻入了基因裏。因為地理環境限制，巴基斯坦本國基本不產茶，全靠進口，巴基斯坦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茶葉進口國，每年花費大量外匯從海外市場（肯尼亞、斯里蘭卡、印度尼西亞等）進口茶葉。上個月巴基斯坦聯邦計劃和發展部長阿桑·伊克巴爾(Ahsan Iqbal)在公開講話中，呼籲巴基斯坦民眾“每天少喝一杯茶”，以節省巴基斯坦日益耗盡的外匯儲備。此番言論一出迅速在巴基斯坦引起了民眾的憤怒，因為對於普通民眾來説，飲茶已經和吃飯一樣，是每天的生活必需。一位巴基斯坦人接受採訪時説：“今天讓我們少喝茶，明天是不是就要讓我們不吃飯了。”

這些餐館老闆表示高昂的成本和追求更大的利潤是導致他們偏離傳統的達巴斯小吃店（Dhabas）主題而引入完整、廣泛的菜單的主要原因。一位茶館老闆説，我們的菜單上有150 種不同類別的食物，否則我們無法像達巴斯那樣僅靠茶和煎餅來保持收支平衡。這位老闆稱，他們必須添加食物，因為周圍競爭激烈，水電費高昂，否則他們無法維持生計。但是大部分店主表示，同一地區的數十家類似的店鋪同時競爭，並沒有對他們造成太大傷害，因為這樣一來市場就會發展，產生集聚效應，客户羣也會增加。

拉合爾的茶館幾乎適合所有年齡的人，最好的部分是他們還有為孩子們準備的食物和飲料。而且現在並非所有這些以“Chai”為主題的餐廳都有現場音樂卡瓦里來吸引顧客，有些餐廳只是靠方便、美味的食物維持經營。一位餐廳管理者説，附近的一些地方有卡瓦里（Qawwali），但沒有單純品茶的茶屋（Chai Khas），我覺得一些人來這裏僅僅是為了安靜地坐着，不希望有音樂或噪音打擾他們,茶迷們希望在平靜的環境中享用自己喜歡的飲品。同時，這裏的氛圍也尤其適合帶孩子和老人的家庭前來。

茶館與卡瓦里——傳統與現代的碰撞

拉合爾的年輕一代以創新的方式推進了這座城市的文化，這種風格受到當地人和外國人的喜愛，已成為拉合爾居民一種新的娛樂方式。過去十年拉合爾的茶館文化在塑造城市文化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巴基斯坦人對傳統有一種近乎“偏執的狂熱”，巴基斯坦街頭人們穿着的傳統“shalwar kameez(巴基斯坦傳統長衫長褲)”與百年前沒什麼兩樣，傳統服飾仍然是巴基斯坦人的主流着裝。傳統風格在這裏一向是萬眾矚目的焦點。拉合爾人認為拉合爾獨特的歷史與傳統，一直以來是他們珍視的獨特身份品質象徵。茶與卡瓦里相結合的茶館文化，正是拉合爾的藝術和美食在現代的完美結合。各地區的“文化之夜”活動把其他地區的傳統也帶入了拉合爾這個現代化的城市之中。

● 巴基斯坦傳統服飾長衫長褲（shalwar kameez）

酒吧和拉合爾的夜茶店在概念上非常相似，只是拉合爾的夜茶店沒有任何酒精飲料銷售，用茶代替酒，用傳統的宗教音樂卡瓦里代替流行音樂。這種跨界的形式使得夜茶館在巴基斯坦這樣一個傳統的穆斯林社會得以存在，與當地的宗教保守主義勢力保持着一種微妙的和平共處狀態。這不失為保守社會中一種現代性的嘗試。

參考資料：Dawn, Express Turbine,維基百科

圖片和視頻來源於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