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心異解開“深圳創新密碼”42:Tencent這棵樹_風聞
港湾商业观察-港湾商业观察官方账号-2022-07-29 11:26
居住在深圳,你總會有一些朋友在騰訊公司工作。要知道,到去年底為止,騰訊在全球擁有近7萬員工,其中3.8萬超過一半在深圳上班。2009年時,J就是其中一個,他當時在騰訊某個業務條線做中層。
J見我十分抗拒使用騰訊的產品,大感詫異,説,雖然你們60後是騰訊最難攻克的用户羣體(他們做大數據分析的結果,我對此也完全相信,因為60後顯然是啓蒙的一代,最不盲從),但我相信你早晚會用騰訊的產品的。
我説,雖然在2001年時我們堅持用MSN而鄙視QQ,但我在1999年其實是有過一個QQ號的,但是後來被盜了號,我就不用了。他説,我若幫你找回那個號,你會用嗎?他果然費了些力氣,幫我找回了那個8位數1字頭的QQ號,甚至我的一些老朋友都還掛在上面。我當然不好意思不用了——何況QQ郵箱的確是最好用的,可以發超大容量的郵件。
J説過:不管你是否向騰訊Pay sth,只要你用騰訊的產品,騰訊都在通過你賺錢。而且,60後不用騰訊產品,絲毫不影響騰訊未來的高速增長,將來總營收超過華為也是完全可能的。2009年騰訊總營收為124.4億元,而華為則是1491億元,是騰訊的12倍。
之後J每年都向我發送騰訊公司的業績,每年增長都在40%以上,直到他離開騰訊公司。2021年的業績大家都知道了,騰訊公司總營收是5601.2億元,而華為則為6368億元,確實已快追上了。
作為一個深圳主義者,我確實對騰訊公司抱有複雜的情緒。騰訊對深圳經濟作出很大貢獻,深圳人很驕傲騰訊是深圳的公司。
一
騰訊公司產生於深圳,受益於深圳的地區創新網絡,這是諸多文章和論文中都論證過的,必須承認。
倘若詳解騰訊創業及發展何以受益於深圳之城,大約如是:
其一,深圳作為過去40年來最具典型性的移民城市,移民最具創業激情。深圳大學作為2010年之前深圳幾乎唯一的一所大學,在告別1980年代末的理想激情之後,變成了一座其學生在國內以最愛做生意、搞錢而出名的大學,學生讀書不咋樣,教授做學術不咋樣,但個個都愛做生意,愛搞錢。深大這種愛做生意的氛圍顯然嚴重影響了小馬和他的創業夥伴,而小馬就是典型的移民1.5代。
其二,在1990年代,互聯網剛剛進入中國之時,最早接受並開始做互聯網應用的就是兩個城市,深圳和北京,這也是當時中國最先鋒的兩個城市。深圳產生了中國最早的網站,小馬等人就是中國第一批互聯網人。
其三,騰訊誕生在華強北。華強北以“山寨精神”著稱。其實中國的第一代和第二代互聯網創業者,都具有典型的“山寨精神”,因為互聯網的所有原創Idea都在北美,中國的互聯網創業者不過是在中國拷貝北美的各種商業模式,利用中國市場的規模效應而做大做強。騰訊QQ最初叫OICQ,其實就是抄襲ICQ,所以在被後者起訴後,被迫更名為QQ,沒想到反而更火了。
其四,1990年代中期之後,深圳開始第二次產業轉型升級,由工業轉向高新技術產業。當時的深圳政府進行了一系列有利於科技創新的制度設計,其中包括建立風險投資體系和舉辦高交會。騰訊在創業初期,QQ用户激增卻沒有收入模式,活不下去時,是在高交會上找到了風險投資,獲得,因而得以渡過難關並發展壯大。
其五,在騰訊迅速發展壯大時,最需要的是人才。華為等高科技企業在深圳形成的人才蓄水池發揮了作用。江湖上有一種説法,從2005到2010年,騰訊從華為挖走了幾千員工,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在華為2-5年的工齡,因為這個階段人才的性價比最高。
其六,在華為、ZTE等科技公司的帶動下,深圳形成了一種我之前一再強調的“工程師文化”。政府也一直在輿論上推崇科技產業,房地產行業對深圳GDP的貢獻自2003年後一直超過10%,近年更是高達13-15%,但政府並不把房地產業列入到四大支柱產業之中(四大支柱產業中,除了高新技術產業長期佔比超過35%甚至40%,金融業的貢獻一直在10%-17%之間搖擺,物流業則一直穩定在10%左右,而2005年提出的文化創意產業,在其最高峯時期也僅達到7%,根本不能被稱作支柱產業)。
雖然在最初的20年裏,華為以硬件產業為主,而騰訊則一直就是軟件產業,但騰訊受到華為企業文化的影響甚深,特別是這種“工程師文化”。小馬就是這種“工程師文化”的典型代表。這與杭州及浙江的“商貿基因”形成鮮明對比。後面我還會談到這一點。
總之,作為1998年(當時深圳早已高舉“發展高新技術產業”的旗幟)才創業的公司,騰訊受益於深圳的創業環境是毫無疑問的。當然,在深圳諸多著名大廠中,騰訊主動回報這座城市的表現也是最為顯著的。除了幾位創始人持續不斷地向母校深圳大學捐資助學外,騰訊公益基金會還在教育(最著名的是明德實驗學校)等多個領域對這個城市的正面影響也是眾所周知的。
在深圳排前幾位的著名企業中,騰訊從來沒有傳出過將總部遷出深圳,甚至連威脅都沒有威脅過。在騰訊的業務版塊中,深圳一直處在中樞和重心位置,到2021年底,該公司約6.8萬員工中,有3.8萬在深圳辦公。這與平安集團雖然總部在深圳,但業務重心卻早已遷往上海形成鮮明對比。
目前騰訊公司在深圳共擁有辦公面積約70萬平方米,其中自有物業面積33萬平方米(分別為科技園北區的騰訊大廈,以及科技園南區的騰訊濱海大廈),租賃面積37萬平方米(主要是科技園北區騰訊大廈隔壁的萬利達科技大廈,以及寶安中心區的龍光世紀大廈)。
2019年11月,騰訊科技(深圳)有限公司以底價85.2億元競得大鏟灣A002-0076宗地。該地塊佔地面積80.9萬平米,建築面積可達200萬平米,其中,研發用房150萬平方米、宿舍19萬平方米、商業14萬平方米(含6萬平方米會議中心及4萬平方米酒店)、食堂4.125萬平方米、其他教育設施3.9萬平方米、科技展覽館0.5萬平方米、數據及智慧控制中心0.3萬平方米、物業服務用房0.225萬平方米。
據説騰訊大鏟灣項目(外界稱之為“企鵝島”)分一期和二期,計劃總投資達370億元。其中一期計劃將於2024年12月竣工,二期計劃2026年11月竣工。根據估算,該項目最終可容納8-10萬名員工。這座號稱“互聯網+”概念的科學城,規劃引入騰訊廣告、騰訊雲、互聯網+醫療、前沿科技等7大產業將進駐,形成“六基地一平台”。這意味着深圳在騰訊的產業版圖內角色將更為吃重。
當然另一面則是深圳對騰訊的重視。時任市委書記認為不應該讓騰訊這樣的大企業在深圳的辦公地點太分散,東一塊西一塊的,因此大手筆給地。這也是吸收了之前一些大企業比如華為的經驗教訓(比如“華為大學”用地問題)。該地塊本來是大鏟灣港區(10平方公里)的內灣部分,後寶安區評估大鏟灣港區的箱源不可能達到1000萬標箱,因此縮減碼頭建設計劃,將其內灣部分(約3-5平方公里)改為科技產業用地。“馬上就辦”認為可以把該地塊全部給騰訊,除了完全解決其自用辦公之外,還可以由其開發運營整個的“互聯網+科技城”(有點類似當年的蛇口工業區)。在馬離開深圳後,最後的給地計劃其實又打了很大折扣(僅0.8平方公里),變成了只是騰訊公司自用的總部+產業園而已。
即便如此,也足以顯示這座城市對騰訊的厚愛了。
二
互聯網產業自2000年代以來,一直是國內競爭激烈和各大城市都競相重點發展的產業之一。説起國內的互聯網重鎮,現在一般都認為北京、深圳、杭州呈鼎足之勢。但深圳僅僅是因為有騰訊,其它能拿得出手的互聯網公司寥寥無幾。
其實除了北京之外,恐怕每個城市,包括上海、杭州、廣州,這幾個僅次於北京的互聯網一線城市,都和深圳一樣。杭州除了阿里巴巴和阿里系的公司,能拿得出手的互聯網公司還有幾許?
你不能説深圳政府不重視互聯網產業。最遲在2009年,當年11月,深圳市政府印發當年“238號文件”《深圳互聯網產業振興發展規劃(2009-2015年)》及《深圳互聯網產業振興發展政策》,並建立深圳互聯網產業發展聯席會議制度,決定自2009年起,連續7年,市高新技術重大項目專項資金、科技研發資金、技術進步資金每年各安排1億元,市財政新增2億元,每年集中5億元,設立互聯網產業發展專項資金(以下簡稱專項資金),用於支持互聯網產業發展。政策不可謂無力度。
誠然這套政策是當時掛職擔任深圳市委常委副市長推動的結果。在此之前的深圳政府主官們,大都是硬科技思維。于幼軍雖然很重視軟件產業,但並不特別強調互聯網產業,他的思維較為超前,認為互聯網的前途在於與傳統產業相結合,也就是後來“互聯網+”的理念。其後主政者主要關心文化創意產業和適度重型化,重心在升級深圳城市基礎設施。時任深圳市委常委副市長許勤是第一個特別重視互聯網產業的深圳主官。
其提出“深圳質量”的概念,即不重數量重質量的發展。他因而支持互聯網產業是未來發展網絡經濟的重點,發展網絡經濟符合深圳產業發展方向,符合創造“深圳質量”的要求。他認為深圳應扶持互聯網等戰略性新興產業做大做強,使其成為引領產業結構調整的主力軍,着力打造“高、新、軟、優”的現代產業體系。
在許勤2010年擔任深圳市長後,進一步推出《深圳市推進互聯網產業發展工作方案(2011—2012年)》,確定重點支持蛇口網谷、蓮塘片區互聯網產業基地、福田國際電子商務產業園等互聯網產業基地和園區建設,支持規模企業建立總部基地、研發中心,支持互聯網企業自主創新能力提升,確保2015年實現全市互聯網產業規模2000億元的目標。
2015年8月,根據《國務院關於積極推進“互聯網+”行動的指導意見》(國發〔2015〕40號)要求,深圳市政府出台《深圳市“互聯網+”行動計劃》。
許之後的深圳政府,從華為5G方案中看到的深圳努力方向,一是所謂新一代互聯網,即5G及未來的6G網絡基礎設施;一是所謂“互聯網+”,特別是“工業互聯網”的概念。2019年7月,出台《深圳市人民政府辦公廳關於印發深圳市工業互聯網發展行動計劃(2018-2020年)及配套政策措施的通知》。按照計劃,到2020年,深圳培育2至3個跨行業跨領域工業互聯網平台及一批解決方案商,1至3家本地信息安全企業,以及5家年收入10億元以上工業互聯網核心產業企業,創建1個工業互聯網產業示範基地。
在深圳政府並未重視的情況下,騰訊就做大了;在深圳政府高度重視互聯網產業數年後,卻幾乎沒有產生想要的結果,由此可見地方的產業政策也不過如此。
倘若從狹義的互聯網產業來看,深圳確實存在“一企獨大、大樹下面不長草”的狀況。
但是這能不能怪巨頭們遮天蔽日、使得其它本土創業的互聯網公司得不到陽光雨露呢?似乎又説不上。
1990年代末國內第一波互聯網創業浪潮,形成以三大門户網站新浪、搜狐、網易(總部在廣州)鼎立的格局。深圳在這一波互聯網熱潮中,並沒有產生全國性的門户網站。深圳最早的網站“深圳在線”、“深圳之窗”,都只能説是地區本土的門户網站。
在線社區從BBS發展到微博,深圳甚至不如海南,還有天涯和凱迪。還好那時騰訊QQ已經發展起來。但騰訊的微博做得並不成功,最後只好關掉它。
除了騰訊,深圳相對比較出名的網企就是迅雷。迅雷成立於2003年,是國內主要的下載服務提供商,旗下擁有離線下載和迅雷網遊加速器以及高速通道、迅雷雲播等產品。2021年迅雷總營收為2.4億美元。這個規模顯然離騰訊太遠。許擔任市長時,曾幾次到迅雷調研,希望它能夠做大做強。但結果不過如此。
A8音樂曾被深圳寄予厚望,甚至在科技園南區給它一塊地建設A8音樂大廈。但2021年其營收也不過是8786萬元,連1個億都沒有。
深圳還曾經有兩個比較有希望的互聯網公司,一個是快播,還有一個走秀網。
王欣2007年創立快播,短短几年時間,就成為視頻播放軟件的榜首,2012年,快播的下載總量超過了1億。
其後的故事眾所周知。
走秀科技於2008年成立,以奢侈品跨境交易為主,曾經比唯品會、寺庫更火,2015年完成C輪3000萬美元融資,領投方為怡和聯創,KPCB等原機構投資方和創始團隊跟投。2017年,走秀創始人紀文泓涉嫌走私4.38億被抓。2020年,走秀科技停業。
現在所謂的深圳“十大互聯網公司”中,除了迅雷之外,就是土巴兔(互聯網裝飾公司)、Q房網、珍愛網等幾家小公司,以及據稱已是深圳第二大互聯網公司——樂信集團的“分期樂”(算是騰訊系的外溢,因其高管不少人出身於騰訊財付通。)。以致有人説,深圳互聯網產業“嚴重缺乏新興中產階級”。除了騰訊之外,沒有第二家市值10億美元的互聯網上市公司。
無論是電商,還是出行、外賣、餐飲,過去10年裏國內互聯網創業的熱點,深圳都沒有崛起過頭部互聯網公司。這似乎不能怪騰訊“大樹底下不長草”,因為騰訊要麼沒有去做這類業務,要麼自己做得也不成功。
有人説,深圳是一個有工作沒生活的城市,所以深圳的互聯網公司擅於做生產性服務業的業務,而不擅於做生活性服務業的業務。所以深圳的互聯網創業,大多集中於生產性服務業,如金融(早期的贏時通,現在的樂信,以及前幾年的互聯網金融)、外貿、供應鏈管理、房地產等方面,而旅遊、出行、外賣、消費品電商,深圳都做不起來。就包括做配送物流的順豐,也更具生產性服務業的氣質,而非生活性服務業的氣質。
猛一看似乎有道理,但總能找到反例。比如做婚戀網站的珍愛網,就是生活性服務業——當然你可以反駁説,深圳作為平均年齡才30多歲的年輕城市,大家都忙於工作,沒有時間約會談戀愛,所以婚戀網站才興起。
但是騰訊所做的社交平台,難道不是生活性服務業。當然,你也可以説它是商務服務業。更有人説,騰訊純粹是一個偶然。
三
大約在2012年前後,隨着互聯網的普及和移動計算的爆發,搜索,電商和社交三大流量入口成為互聯網產業的絕對上游,百度、阿里、騰訊三家公司股票持續上漲,並在各自領域形成壟斷地位。以至於業界紛紛聲稱形成了“BAT”格局。
當時的三巨頭紛紛採取加固自己的護城河,同時向對方的城池發起攻擊的策略。百度相對弱勢。騰訊在QQ優勢基礎上,推出微信產品,建立社交平台的牢固地位,並在電商領域侵削阿里的地盤;而阿里則在淘寶的基礎上,先後推出“來往”、“釘釘”,試圖建立社交平台;而騰訊和阿里都試圖進入互聯網金融領域,阿里建立螞蟻金服集團,而騰訊則設立微眾銀行、推出微信支付,並進入金融科技領域。
早在2005年騰訊就上線了拍拍網,成立時間僅僅晚於阿里兩年,但拍拍網由於種種原因並未做大,最後以股份置換的方式打包給了京東。彼時騰訊也被媒體普遍評價為“缺乏電商基因”。2014年3月,騰訊攜2.15億美元入股京東,同時將拍拍C2C、QQ網購等業務一起併入京東體系。在社交流量上,騰訊也為京東開闢了一、二級入口,給予京東流量支持。京東也擔任起騰訊系阻擋阿里電商的角色,撐到了另一個騰訊系電商巨頭拼多多的到來。
拼多多成立於2015年9月,2016年7月,騰訊出現在拼多多B輪融資股東陣容中,並在C、D兩輪繼續跟投。2018年拼多多上市時,披露騰訊持股比例為18.5%,為其第二大股東。網傳2019年騰訊曾減持拼多多股份,不過在2020年4月,騰訊復以5000萬美元增持拼多多,當時公佈增持後騰訊持股為16.5%。2022年5月最新公佈的數據,騰訊持有拼多多15.5%股份。
除了以“資本”加“流量”的方式,入股京東、拼多多、唯品會、美團等不同電商平台,騰訊還通過企業微信和小程序賦能B端客户,為商業提供數字化基礎設施。
當前國內電商行業已經形成阿里巴巴、京東和拼多多的三強格局,截至2021年,三家公司市場份額分別為53%、20%和15%,合計佔比高達88%。阿里集團2019-2021年的總營收分別為:5097.11億、7173億、8530.62億。京東集團2019-2021年營收分別為5768.88億元、7458億元、9515.92億元(約1490億美元)。拼多多2019-2021年營收分別為301.42億元、594.92億元、939.51億元。
電商三巨頭的運營邏輯各有差異,阿里巴巴和拼多多作為平台電商主要為商家提供交易平台,通過收取佣金和廣告費用獲得收益。京東則採取自營模式,作為商家直接服務消費者,收入主要來自於零售收入。
我們現在的問題是:騰訊自己做電商不成功,果真是因為深圳這個城市沒有“電商基因”嗎?
以2017年為例,深圳電子商務交易額為2.34萬億元,佔全國比重為8%,2019年則超過3萬億,佔全國8.7%,規模居全國前列。深圳已擁有華南城、展滔(民治)、羅湖深圳市互聯網產業園、福田國際(上海林多麗工業區)、深圳國際電商產業基地(觀瀾)、一本(南山區茶光路)、蛇口網谷等七大電商產業園。
2020年,全國電商註冊主體265.1萬個,其中深圳市有49.66萬個,居全國城市第一位。第二和第三位分別為上海市33.29萬個、金華市20.56萬個。2021年全國快遞業務完成量十大城市中,深圳以59.8億件居第三位,僅次於金華(含義烏,116.38億件)和廣州(106.78億件);快遞業務收入也同樣以253.9億元居全國第三位,次於上海(595.8億元)和廣州(297.4億元)。
在跨境電商方向上,深圳顯示出特別的優勢。
中國跨境電商起源於深圳華強北。2008年,大學畢業不久的湖南人肖四清,在深圳華強北租用櫃枱,涉足跨境電商,從單打獨鬥到慢慢創立有棵樹團隊,利用深圳電子產品製造業的優勢,將產品賣到國外,很快賺得第一桶金,肖四清將辦公室搬到坂田寫字樓,後來又搬到華南城,成長為“華南城四少”之一。這是早期跨境電商人發展的雛形。短短几年間,跨境電商界的“華南城四少”、“坂田五虎”、“龍華十三狼”相繼崛起。
深圳發展跨境電商擁有得天獨厚的“”天時地利人和”:深圳的草根闖勁,創新精神,創業氛圍,加上深圳作為跨境電商的人才中心、信息中心、研發中心、金融中心、物流中心,在產品、服務、運營、內控、供應鏈管理等方面,深圳跨境電商都有着成熟的供應鏈、貨運等資源,重要的是,深圳同時有着大量的跨境運營人才。很快業內就流傳着:全球跨境電商看中國,中國跨境電商看深圳。
2021年亞馬遜以合規為名的封禁措施,猶如一記“悶棍”,狠狠敲打了全行業,也顛覆了萬億出口跨境電商的市場格局。據深圳跨境電商行業協會統計,這一事件受影響程度嚴重的企業約佔11%,這11%的企業中七八成是深圳企業。肖四清擔任實控人的上市公司天澤信息公佈年報,全年營收鋭減超六成,虧損高達26.76億元,其中有棵樹虧損16.71億元。
不過據認為,2022年跨境電商已走出亞馬遜風波,重新邁上發展快車道。
據海關總署初步統計,2022年上半年,我國跨境電商進出口8867億元,同比增長28.6%。雖然據説上半年深圳有3000家跨境電商公司倒閉,但僅前5個月,深圳跨境電商的業務量就超過2000億元。
另有第三方機構網經社電子商務研究中心發佈的《2021年(上)中國跨境電商市場數據報告》中顯示,今年上半年國內跨境電商共發生29起融資,同比上漲222%。在融資額排名前十的企業中,所在地位於深圳的就佔了一半,分別是行雲集團、空中雲匯、愛客科技、易倉科技、領星5家。
目前深圳跨境電商協會掌握的賣家數量是160萬。天貓國際、蝦皮、傲基等行業龍頭進駐前海綜合保税區,帶動上下游數千家電商、物流、貨代企業穩步發展,累計出口包裹超10億個,貨值近600億元。截至2021年12月底,深圳企業建設運營的跨境電商海外倉超過230個,建設面積超過260萬平方米。
眾多海外電商平台已經搶灘深圳,紛紛在深圳建立中國總部。如東南亞最大的電商平台之一Lazada、東南亞及台灣領航電商平台Shopee,其中國總部都在深圳,非洲最大的跨境電商平台Jumia,中國區的總部也設在深圳。
綜上所述,説深圳這個城市沒有電商基因是不準確的,只是陰差陽錯,深圳沒有能夠誕生或發展出全國電商平台巨頭罷了。而後者也不能歸咎於騰訊自己做電商的不成功,你無法要求一個公司既可以在國內線上社交平台成功,又在電商平台上建立絕對優勢。
而且一切言之尚早,後發制人並非沒有可能。在2010年時,恐怕沒有人能夠預測到比亞迪新能源汽車在2020年以來的爆發。
四
對互聯網產業發展不夠順利的深圳來説,也許説得上因禍得福的是,中國互聯網產業發展的大環境已發展質的變化。
過去20年裏,深圳確實呈現出了重硬輕軟的新經濟產業結構,國家最為肯定的硬科技的代表公司,正是深圳的華為、中興通訊、比亞迪等。
騰訊對此的反應可以説是極為敏鋭的。2018年9月30日,騰訊啓動創業20年以來第三輪轉型,即“930變革”,提出“紮根消費互聯網,擁抱產業互聯網”,將業務從C端的消費生態轉向ToC(消費者)與ToB(企業)並重,通過成立雲與智慧產業事業羣(CSIG),承擔起以科技創新驅動產業數字化升級的使命。
有人認為,此輪轉型意味着騰訊已從應用層的開發,快速向基礎設施底層建設的研發邁進——公司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與資金,向芯片、操作系統、服務器、邊緣計算、量子計算等前沿領域全面進發。芯片方面,AI推理芯片“紫霄”、視頻解碼芯片“滄海”、智能網卡芯片“玄靈”三款芯片都有實質性進展;操作系統方面,正式發佈了分佈式雲操作系統“遨馳”,並共同發起了操作系統開源社區OpenCloudOS;服務器方面,發佈了“星星海”服務器、GPU卡等多款自研硬件產品,第六代100G雲服務器也率先在國內大規模落地。
騰訊2018年起開始在財報中披露金融科技(有意思的是,深圳的金融巨頭平安集團近年同樣發力金融科技,其2021年科技業務收入高達992.72億元)及企業服務,這塊業務是騰訊未來的戰略重心和增長引擎,目前處於密集投入期。此部分業務2021年營收1722億,增長34%,企業服務的收入首次超過了遊戲收入。在國內雲服務市場(2021年總規模為274億美元)中,騰訊雲以16%的市場份額居第三位,僅次於阿里雲(37%)和華為雲(18%)。
2021年,騰訊研發投入達到518.8億元,同比增長33%。到了2022年第一季度,研發投入再增至153.83億元,同比增長36%。在過去3年裏,其研發累計投入超1366億元,新增研發項目超6000個。通過大手筆的持續投入,據説騰訊逐步建立起包括服務器、操作系統、芯片、SaaS等在內的完整自研體系。與此同時,騰訊在AI、醫療、5G、量子、安全等領域設立了騰訊AILab、騰訊機器人實驗室RoboticsX、騰訊科恩實驗室、騰訊多媒體實驗室等,積極打造中長期發展的科技引擎。
這是否令我們想起了,深圳這座城市的“工程師思維”與浙江杭州的“商業貿易”思維模式的差異?而騰訊向硬科技的迴歸,是否又是對這城市文化基因的一次迴歸?
而且,騰訊的由軟向硬,和華為的由硬向軟,展現出合流態勢,也符合全球軟硬件融合的大趨勢。深圳的這幾大巨頭公司,對第四次工業革命未來趨勢的判斷,顯然存在着清醒的共識。
對深圳的地區創新網絡來説,目前有兩個發展態勢最值得觀察:一是政府在大手筆砸錢向基礎研究體系(光明科學城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大學及國家實驗室),二是主導深圳科技產業未來方向的頭部企業們在加大投入於未來技術方向的研發。如果未來不改變對外的戰略,那麼我們可以期待在深圳會發生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