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用智能筆監控學生寫作業？學者：不能過多用工具形成教育的籠子_風聞

　　封面新聞記者 郝瑩

　　7月28日，有疑似海口高中生網絡發文稱，其暑假作業需用智能筆完成，作業完成時間會通知老師。隨後，其因擔心暴露個人隱私，刪除了網絡發文。智能紙筆產品可否“監控”學生，這引起廣泛關注。

　　某教育科技企業向封面新聞記者證實，該公司智能紙筆產品確實可以反映學生作業完成時間及時長，同時生成錯題本及作業數據報告。

　　另一智能紙筆生產企業表示，該類產品設計初衷為用於課堂教學，目前沒有作業管理功能。海口市一中學教師認為，智能紙筆在課堂上試點效果很好，自己未試過用於檢查作業。

　　教育研究學者劉高認為，應正視智能學習產品輔助工具性質，不應讓工具變成教育的籠子和監控網絡。

　　律師譚敏濤則表示，學生的字跡大量上傳至網絡平台，一旦泄露，被收集和模仿可能會帶來法律風險，需謹慎對待。

▲ 學生在社交平台配圖 圖源網絡　　智能筆監控作業完成情況？

　　7月28日，疑似海口市一高中生在社交平台上發佈“智能紙筆”圖片，配文稱“被監視了，能不能快樂暑假了，搞這種筆給我們，什麼時候寫，寫什麼，老師那裏都會收到通知。老師看到我兩分鐘一張試卷怎麼辦，也不能在最後一天創造奇蹟了”。

　　該博主還發帖表示，這支筆是語文老師（兼任學校領導）給的，需要用配套的紙來寫，筆芯也是特殊的，暑假作業必須用該套紙筆寫。“老師説他到時候就在那上面檢查，開學回去就不用再交作業了。”

▲ 學生在社交平台配圖 圖源網絡　　封面新聞記者查詢市面上多款智能紙筆產品，大多數通過在電子筆中裝攝像頭和芯片，來實現數據採集，通過藍牙連接，將筆跡上傳至後台。

　　其中一款較為成熟的產品，企業官方公眾號詳細介紹了產品的作業管理功能，稱該款電子筆可以通過記錄學生使用智能筆書寫作業的時間，幫助學校快速、高效獲得每位學生每一天完成作業的時長。並統計作業總量數據，從年級、學科等多種維度輸出發佈作業次數、日均做題量等數據。

　　該款產品還介紹了在線上教學中的使用場景，學生在家使用智能筆完成作業後，即可通過app查看自己的答題情況和題目解析，自動生成錯題本。“同時，老師也在教師端APP上同步看到學生們的作業提交、作答情況，未交、遲交一目瞭然，還可獲取到班級每位學生的作業數據報告，實現精準教學。”

　　7月28日，封面新聞記者致電該企業諮詢產品功能，工作人員表示，學生提交作業有在線實時書寫和離線提交兩種模式，其中離線提交作業需要學生自己用電子筆連接手機app，提交後老師可以在教師端app看到具體的作業完成時間、作業完成時長、答題軌跡等。

　　用於課堂實時互動

　　不同產品功能存在差異

　　目前，市面上智能紙筆產品多樣，已經通過試點走進廣州、昆明、海口等多地的中小學課堂，企業宣稱產品設計初衷是提高教學質量及效率，為“雙減”賦能，打造智慧課堂。

　　另一款智能紙筆系統的銷售人員向封面新聞記者表示，市面上的智能紙筆產品功能有所不同，他們的產品並不需要使用配套點陣紙，而是將普通紙張鋪在手寫板上，實現筆跡讀取，該款產品主要在課堂上用於教學互動，學生回到家後可以用智能紙筆提交作業，但是老師無法看到提交時間。

　　海口市的中學老師小迪（化名）所教授的班級曾經試點使用過智能紙筆系統，“不知道這個學生用的和我們的是不是同一款，但是我們用這個筆都是在教室裏，要用藍牙連app，學生寫的東西會實時出現在白板上，可以知道是誰寫的，但不會顯示時間。”

　　小迪表示，這款產品在課堂上受到孩子們的歡迎，同學們在自己的紙上回答問題，智能筆上有一個按鈕可以搶答，被選中的同學答案會展示在白板上，給課堂互動增加了一些樂趣。

　　小迪還表示，“智能筆只能在配套的紙上寫，點陣紙只有薄薄的一小本，用來寫暑假作業不太現實，我在用的時候也沒往那方面想過。”

▲ 某智能紙筆產品功能介紹 圖片來自官方公眾號　　專家：

　　教學工具不應變成監控，字跡上傳網絡或有法律風險

　　網友質疑這類產品是否侵犯學生隱私或權益，如此嚴格的監控用在學生身上是否必要？

　　電子科技大學高等教育研究所研究員劉高接受封面新聞記者採訪時表示，智能學習產品可以進行相應的數據信息採集和統計分析，但是不應過於誇大其教育作用，過於強調其使用意義，應當正視其本身的輔助學習工具性，不能強加教育意義來替換商業特性，“學生的作業完成和自主學習是多種因素的，僅憑一個智能化的產品或工具就能提升學生的學習和提高教學質量，顯得言過其實，有些過分誇張，本末倒置。”

　　劉高認為，學生的成長本應就是不斷試錯、不斷修正、不斷更新的過程，而不是過多使用工具形成一個教育的籠子和監控的網絡，也不能因此而使教育參與者失位，可以使用智能化學習工具，“切不能唯工具論，更不能誇大化”。

　　“學生的成長和學習更需要真情陪伴、共同成長、平等關愛、文化傳承，要釋放孩子本有的天性，激發思想的活力，創設自由的空間，更新教育觀念，真正讓學生成為有世界格局的新時代人才”。

▲ 學生在社交平台配圖 圖源網絡　　北京市中聞（西安）律師事務所譚敏濤律師表示，對於老師而言，查看學生的筆跡，並無任何法律風險，本身而言，學生向老師提交紙質作業，老師也會看到學生的筆跡，反倒是學生將筆跡存儲於網絡平台，可能會存在個人隱私權和個人信息的泄露。

　　譚敏濤介紹，民法典並未明確規定筆跡是否屬於個人信息，但從司法實踐來説，是可以通過筆跡鑑定來確定一個人的字跡是否為其本人書寫，那麼，當筆跡在留存於網絡平台時，難免會遭遇泄露，進而通過筆跡可以分辨出一個人的字體。這樣來説，學生將個人筆跡大面積上傳至網絡平台，便面臨着個人筆跡被他人收集、存儲和模仿的風險。

　　當筆跡可能被他人模仿，用於違法事項時，便存在着巨大的法律風險。所以説，對於學生通過網絡上傳個人筆跡，還需要慎重為之，防止出現個人筆跡被泄露和被模仿。從隱私權保護的角度，個人私密信息都屬於隱私權保障的範疇，而個人筆跡可以認定為屬於個人私密信息，也應當受到隱私權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