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洛西竄訪台灣,30張圖詳解美國真相(下)_風聞
西方朔-2022-08-03 19:48
05
2060年碳中和,
打的是什麼“算盤”?
第五部分,講一下美式資本主義的變化。
從製造業立國,轉變成金融立國,再到消費帶動美國和全球金融、經濟增長,而其消費則由槓桿週期驅動,這是美式資本主義的一個重要特點。
圖24
自1970年代後期,或者説進入全球化時代後,美國製造業就業人口的絕對值是下降的,從4000萬人左右一路下降到目前2000多萬人。
現在我們國內輿論出現一種傾向,認為美國已經完全“空心化”了,這其實是不客觀的。它的製造業產出值仍然位居世界第二,並且控制着全球最重要的核心零部件、核心技術,因為它有創新體系,能吸引全球頂級人才,而且有全球最富集的資本,所以在科技戰中它能制裁我們,而我們很難反過來制裁它,原理就在這兒。
大家看上圖黃褐色的線“製造業就業在非農就業中的百分比”,二戰結束時曾達到35%,而到了今天,這個比例已經下降到8%左右。
無論是奧巴馬提出的“製造業迴歸美國”,還是特朗普的“讓美國再次偉大”,或是貿易關税戰,都沒有能夠使得美國製造業就業的佔比有所反彈。
圖25
與之相反,金融業利潤在美國企業利潤中的佔比是在持續上升的;並且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特點,許多製造業企業其實也在悄悄地變身成帶有金融業色彩的企業,比如通用公司,原本是靠生產汽車、賣汽車掙錢,現在它的主要利潤來自於汽車信貸方面。
圖26
在這個過程中,美聯儲資產負債表持續大幅擴張,已經到了9萬億美元的規模。
在此前的金融危機下,美聯儲不得不大幅印鈔票購買國債。我們可以把它簡單理解成,把紙片印成美元,然後交給美國聯邦政府,後者拿着這筆錢去拯救金融機構。這個量化寬鬆政策傷害了誰?又補貼了誰?它最大的補貼對象其實正是華爾街金融機構。
2007年次貸危機、2008年金融危機後,包括雷曼、高盛在內的金融機構,它們的資產負債結構都是一樣的,都已經資不抵債;但雷曼和高盛的命運卻截然不同,雷曼破產,而高盛非但沒有破產,後來反而掙了大錢。原因是什麼?很簡單。當時做出拯救哪家金融機構這個決策的人是時任財政部長——亨利·保爾森。在做財政部長前,保爾森的上一份工作是高盛的總裁。所以他決定救高盛,而不救高盛的競爭對手雷曼,這就是美國實際的一個治理過程。
那麼,高盛當時也資不抵債了怎麼辦?在上一輪拯救金融危機時,美聯儲把央行資產負債表急劇擴張,從9000億美元擴張到4.5萬億美元,擴了5倍,通過買入金融市場的資產託市,從而使得美國金融機構從破產狀態儘快地恢復。
在這個過程中,美國並沒有陷入高通脹,因為這個錢根本沒有進入到老百姓口袋中;但這次為了應對新冠疫情,美聯儲從4.2萬億的規模直接擴張到了9萬億,這次一部分錢到了老百姓手中,這就導致短期內通脹飆升了起來。當然,美國金融機構也得到了補償,因為它們也花錢補貼了市場。
圖27
接下來我們再看一下美國的消費。該用什麼標準來衡量消費?大家仔細想一下,消費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正是能量的轉化,比如出去旅遊時乘坐飛機、乘坐火車,是不是都有消費能量?吃東西、穿衣服是不是也是能量轉化?
因此,大家看一下上圖“消費:人均能源使用水平的中美歐對比”,大概是這麼一個比例關係。
中國以前是農業社會,我記得在我小時候,江蘇農村已經算是比較富裕的地方了,但家裏電燈的電壓還是非常不穩定;上世紀80年代,我家裏最先買了一部電視機後,到晚上,電壓都無法支撐電視機播放,全是“滋滋滋”的那種聲音。
因此,中國的老百姓都養成了一種習慣,比如今天我們講完課離開會議室,肯定是要關燈的。
但我在美國發現,許多大樓到了晚上人都下班了還是燈火通明的,然後夏天他們的空調都開到16度。我對這件事印象非常深刻,因為有一年夏天我去他們的辦公樓拜訪時,穿了件襯衫,結果進樓後凍得受不了。
歐洲的人均能量消費不到美國的一半,中東歐地區的能量消費比較低、西歐地區的能量消費比較高。我記得2006年夏天在比利時布魯塞爾工作時,有一天下了點雨,温度大概20度以下,我回到自己的公寓發現,管公寓的負責人居然把暖氣給燒了起來。
到今天為止,中國的人均能源消費正在迅速地向歐洲平均水平靠攏。這表明什麼?工業化的成功。
當然,美國、日本、歐洲等發達國家現在都在強調節能減排,比如日本和歐洲承諾2050年實現碳中和;但要注意,它們在國際上的承諾往往是不算數的,什麼承諾支持發展中國家,等等。為什麼?因為它們的政府老輪替,後人不認前人承諾的東西,新官不理舊賬。
而我們的政府一旦在國際上公開承諾一件事,往往是不折不扣地落實,因為重信用。比如我們已經公開承諾到2060年實現碳中和。
人均能源使用量,跟人均生活水平是高度正相關的,這是其一;其二,不用碳、轉而使用新能源的過程,帶來的挑戰是比較大的。
2006年左右,我在歐洲工作時,一直認為歐洲人推動節能減排是它們的陰謀,或者説是一種陽謀。為什麼?因為當時在政治上,他們高舉綠色旗幟,這使得他們在跟美國政治家談判時,握有一個談判籌碼、有一個獨特的價值“綠色和平一體化”。
另外,在經濟、產業上,歐洲在太陽能、風能等與節能減排相關的技術、產業方面處於相對領先地位。所以他們推動了全球節能減排、碳達峯、碳中和的政治議程,對他們的政治、經濟都有好處。這是我當時的認識。
而現在出現了一個新趨勢,中國在上面這些產業中已經具備很大的優勢,比如在太陽能設備、動力電池、儲能、核能等領域。所以特朗普居然公開説,碳達峯碳中和是中國的陰謀。美國民主黨主張搞節能減排,但是共和黨是堅決反對的,所以他們在這個問題上是反覆搖擺的。
原本能源是具有資源稟賦屬性的,也就是你這個國家有沒有能源,得看老天爺賞不賞飯吃,比如我們國家的煤炭供應還行,但天然氣、石油就要靠大規模進口,畢竟老天爺沒給那麼多。而當未來進入以太陽能、風能、核能為主體的能源生產方式時,比如在西部等很多地方,是很適合這些綠色產業的發展。因此,隨着技術進步、製造規模的大幅度增加,中國的太陽能光伏發電和風能等產業,就變成製造稟賦的一個行業,不再是資源稟賦了。
也就是説,作為全球最大的製造業國家,我們可以利用自己的製造優勢,大規模地製造太陽能電池板,並且利用廣袤的西部國土獲得綠色清潔能源的供給;並且這個綠色清潔能源的供給,又將使得我們的能源使用成本越來越低,形成良性循環。
過往很多人説,中國這樣一個製造業大國,要去推動2030年碳達峯、2060年碳中和,是不是有點在自我傷害?
但如果從上面這個角度、從全球議程設置的角度來講,這反而使得我們可以擺脱別人的議程和優勢,拉着全世界玩一個有利於我的新遊戲。
在傳統化石能源時代,玩的是什麼遊戲?比如中東手裏擁有着權力、俄羅斯手裏擁有着權利,美國頁岩油、頁岩氣產業也發展了起來,所以他們手裏握有大牌。
現在我們相當於把原先的牌局全破掉,以前玩的是梭哈遊戲,現在我們給它變成麻將遊戲。我們因此擁有了一個優勢,當全世界主要經濟體都開始玩碳達峯、碳中和時,我們的新能源可能就擁有了比較強的競爭力。
06
美國正陷入進一步的社會分裂中
最後我們説一下美國的人口結構。
上面我們講到美國民主、共和兩黨,除了在政治、意識形態上日益對立、內部不斷分裂之外,還出現一個新的趨勢:
民主黨的擁躉,越來越不成比例地是有色人種;而共和黨的支持者,越來越不成比例地是非西班牙裔、非拉丁裔的白人。
我認為,從長期來看,美國社會內部可能會出現進一步的嚴重分裂,因為它的這種意識形態對立跟一件很麻煩的事情掛起了鈎,就是種族矛盾。
圖28
有人説,可能10幾年內,美國社會就要崩盤;但我認為時間可能要更長一些,因為看它目前的人口結構,鬧得兇的是黑人。
黑人是美利堅的“原罪”,因為他們最早是英帝國這個殖民帝國的一部分,源自英國、德國的殖民者搶了印第安人的土地,購買了非洲的黑奴來幫他們種地。這是他們立國前後所幹的事,結果就導致目前美國人口中有百分之十幾是黑人。某種程度上,今天美國社會的這些矛盾是美國人在為祖輩當年的原罪還債。
但是,我認為最終導致美利堅出大問題的可能不在黑人。
真正厲害的我認為是拉丁人,就是整個中美洲、南美洲的大量人口,有的從陸地、橋樑上過來,有的從海上過來,翻牆打洞到了美國,並且不斷地生孩子。
而且他們有自己的宗教、語言和種族特點。比如他們有着共同的語言——拉丁語,其中以西班牙語為主;有共同的宗教——天主教;還有相似的種族特點,有着文化、身份上的一種共同認同。
我在美國做訪問學者那年,最讓我吃驚的事情就是,你會發現,在日常生活中,有一部分人居然是不説英語的,只要會説西班牙語,依舊可以生活、工作得很方便。比如美國地鐵使用的文字有兩種,一種是英語,另一種就是西班牙語。
當一個社會一旦變成雙語社會時,我認為它的這種民主選舉的適用性就會大大下降,或者説社會面臨的麻煩就會越來越大。
有一些政治學學者曾指出,在雙語或者多語社會里,要想玩民主制度不是不可以,但必須要做重大修整,得搞比例代表制,而不是搞贏家通吃的選舉制度。因為一旦搞贏家通吃,那民主制度就玩不下去了。
到目前為止,美國憲法所規定的那套遊戲規則跟美國變成了一個雙語社會的現實,這兩者是不兼容的。
圖29
美國的種族結構正在發生變化。如上圖所示,2016年,美國白人總佔比是60%多,但白人新生兒比例跌破50%。
按目前的變化,這個趨勢有可能會加速,除非特朗普或者MAGA派長期執政,否則就很難逆轉這個趨勢。
照這樣發展下去,到2060年,白人只佔44%、西班牙裔佔27.5%、黑人佔15%、亞裔佔9.1%。整體上來講,白人就成了一個“少數民族”。
這個問題就像亨廷頓所説的,到時候“誰是美國”就是一個大問題。帝國的“蠻族化”從來就是一個大問題。從歷史上來看,帝國的“蠻族化”往往發生在帝國崩盤的過程中,或者是崩盤前所發生的一個非常重大的變化,像羅馬帝國末年、漢帝國末年、唐朝後期、晉朝後期,其實背後都有這麼一個歷史性的趨勢。
美國的總和生育率——每個育齡婦女在一生中所能生的孩子數量,它是所有工業化經濟體裏最健康的之一,達到1.8%。
但如果分種族來看呢?會發現生育率最高的是西班牙裔美國人,達到接近2%,然後是黑人的1.8%,接着才是白人的1.6%,白人家庭的生育率其實是很低的。
圖30
最後總結一下:
第一,我們説,美國不是一個正常的國家、不是一個普通國家,它是一個帝國,它的力量不僅源自美國的3.2億人,還源自融入它的體系、跟它結盟、努力掙它美元的參與者們。其實從廣義來講,整個地球70多億人都在它的體系裏,因為它可以動用的資源是70多億人的資源。美元體系給美國帶來的代價則是通過外包和逆差,扶持其亞洲的競爭對手。
第二,為了“共富貴”,全球人口都湧向美國,比如亞洲、歐洲的精英人口都到那兒留學,留學後一些水平比較高的、能夠找到好工作的往往就留下了。
因為它那邊有一個開放、思想多元、鼓勵創新以及資本充裕的地方,所以能夠付高薪、能夠承擔風險讓優秀人才去搞創新。但是也有很多普通人跑去通過低端服務業蹭油水,尤其是拉丁人。這就埋下了潛在危機,就是那麼多人口都跑到美國共富貴來了,那麼它原有的就業結構、種族結構、政治基礎以及政治制度的穩定性都出現了問題。
第三,美國的制度體系已經出現了問題。比如遊説和捐贈的泛濫,使得資本壓倒中產社會。並且它的税制、各種監管制度等,越來越不利於勞動階層、越來越不利於中產階層,而是越來越有利於資本,這使得金融、醫療等相關行業大發其財。
美國聯邦財政的赤字已經從本世紀初的5萬億變成了現在的30萬億,一代人時間裏擴張了6倍,一是因為2007年次貸危機、2008年金融危機中,為了救那些為非作歹的金融機構而借了很多債;二是在新冠疫情過程,借了很多錢。
美國的赤字背後,除了金融利益和貨幣特權的作用之外,也離不開內部的大漏洞。它的財政開支中有一個非常大的腫瘤消耗了它的能量,就是醫療、醫藥、醫保這“三醫”構成的失血點,這使得聯邦財政大量的錢被耗費在這種領域上,所以它的國力越來越受損,它的生命力相對於上世紀80-90年代而言,不再那麼健康有力。
而且貧富分化還導致民粹加劇,各種陰謀論、政治對立,等等,還包括利益集團對它相關監管政策、財富的俘獲和竊取,像科赫兄弟、索羅斯這些財團,很多人跟着他們一塊“下注”。
這樣一些利益集團和大蛀蟲的長期存在,就使得今天的美國,用特朗普自己的話説,不再那麼偉大。
(註明:文章內容是今年五月給人大學生公益講座的文字整理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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