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類化學道似理——儒道關係別裁二則_風聞

儒類化學道似理**——**儒道關係別裁二則

易宏

儒家或儒教、道家或道教產生於中國本土，是中國本土文化的兩個最主要支派。後來又從印度傳來佛教，嫁接成功，幾乎完全本土化，與儒道並存，成為中國文化三大支派之一。於是，儒道、或儒道佛關係，成了關心或關注中國文化者之間的常見話題。

常見儒道（佛）關係説概述

單就產生於中國本土的儒道兩家來説，有儒家主幹説、道家主幹説，也有儒道互補説，還有文化儒家主幹、哲學道家主幹分門別類雙主幹説。

或由於佛教中國化之透徹，儒道佛三家並舉的説法似乎更常見。當然，或由於佛教之外來性，佛教主幹説似未曾聞。於是，儒道佛關係諸説中少見主次説，而多見各家特色説，其中常見者有[i]：

儒家主敬，道家主靜，佛家主淨。

儒家重修身，道家重練氣，佛門重養心。

儒家講入世，道家講避世，佛家講出世。

儒家講天理，道家講論道，佛家講如法。

儒家講入世，道家講出世，佛家講救世。

儒家講天命，道家講自然，佛家講解脱。

儒家如小學，道家如中學，佛家如大學。

儒家講進取，道家講規律，佛家講奉獻。

儒家如糧店，道家如藥店，佛家如百貨商店。

儒家求君子，道家求逍遙，佛家求自在。

儒家棄小人，道家棄造作，佛家棄煩惱。

儒家表現於禮，道家表現於真，佛家表現於戒。

儒家執於境，道家執於心，佛家心境雙亡。

儒家治世，道家治身，佛家治心。

儒家入世，道家隱世，佛家出世。

等等，或從不同的視角反映了儒、道以及佛三家的某些特質和彼此差異，各有所當。但有些似乎也難免給人以時尚附會之感，且三家如何合？不甚明瞭。佛教所重是否都是其入華前中土所缺？特別是如其中之小中大學説成立，難道佛教傳入之前吾族文化不及大學水平？沒有或少有相當小中學的儒道文化的地區，比如藏蒙，其佛教之吸收，難道是越過中小學而直接進入大學？此類疑似分高下的説法之所失，也是顯而易見的。

儒類化學道似理**——**儒道關係別裁之一

或由於對所見説法的未能簡單完全認同，或由於自己的理工科背景，筆者幾年前的一天晚上同兒子一起散步時想到，儒道關係，或許就如同化學和物理的關係？

化學重點關注分子或作為分子的原子，而原子內部和分子聚合體之宏觀結構與運動則是物理的主要關注對象。若將原子比作個人，由原子構成的分子則好比家。單個原子是分子的特殊形式，一個人也是家的特殊形式。儒家主要關注的是家的構成以及作為家之成員的個人的存在和活動。至於國，在儒家眼裏也主要是以家觀之，即所謂家國同構。如果説化學也關注原子內部的話，大概也只是其的外層電子之多寡與得失。類似的，儒家的對人的內在關係的關注重點似乎是父系血統之親疏。而道家的關注側重點，似乎在個人內在結構與活動以及人際活動之外的天道自然，即所謂身國同構乃至身宇同構。可見，儒道兩家對人與社會及自然的關注重點的差別，恰似化學和物理對原子、分子所構成的物質世界的關注領域的差異。簡言之,儒家（儒教）類化學，道家（道教）似物理。如此之道家（莊子），被荀子解作“蔽於天而不知人”（《荀子·解蔽》）。類此，並結合儒家十三經中不見“真”字的事實[ii]，是否也可説儒家“蔽於親而不知真”？（參見拙文《道脈“真”源略探》）

儒類黑客帝國道似Neo**——儒道關係別裁之二**

因為工作關係，在十幾年前，有好幾個月時間，筆者幾乎每天都得看或聽七八個小時的光盤，其中給我印象最為深刻的是美國電影《黑客帝國》（）。後來我又把它推薦給了兒子。兒子也反覆看，並在高中時將自己的觀感寫進了探究性學習論文《美國科幻電影的常見主題淺析》（A Brief Analysis on the Frequently Seen Subjects in American Science Fiction Movies。被轉發）[iii]。

我們常交流觀感，在幾年前的一次討論中我突然想到儒道關係似乎也有點像這部電影中的Matrix（有矩陣、模型、社會環境、母體、子宮等意）和 Neo（有新、復活等意，也有説就是救世主the ONE之ONE的重新組合）的關係。在電影《黑客帝國》中 Matrix只是由近似值構建而成的虛擬世界，Neo則是其餘數。每當 Matrix面臨崩潰時就需要併入Neo構建新一代 Matrix。罷黜百家後被獨尊之儒家（儒教）及據之構建的中國社會，好比用舍餘後的近似值構建的虛擬世界Matrix。道家（道教，含因儒術獨尊而被捨棄後匯於道家道教旗號之下之其他各家），則恰似餘數Neo。師祖王明先生在晚年總結道家歷史經驗時説：

或者有人要問：“‘半部《論語》可以治天下’，《老子》能做什麼呢？”我們回答：“如果相信半部《論語》可以治天下，那末我們敢言‘半部《老子》可以革天下’”。……魏源是我國近代史上早期的著名愛國思想家，著《老子本義》，在《論老子》一文中，認為《老子》是“救世書”，説古今“氣化遞嬗，如寒暑然。太古之不能不唐、虞、三代，唐、虞、三代之不能不後世，一家高曾祖父子姓，有不能同。故忠、質、文皆遞以救弊，而弊極則將復返其初。”他推崇《老子》為救世書，把它作為革新救弊的寶典，這是歷史上從未有過的新説，但也正是把《老子》作為革天下的傳統文化的繼續。[iv]

魏源的“《老子》是‘救世書’”説，王明先生的“半部《老子》可以革天下”説，似乎正表明了《老子》及道家道教，相對於被獨尊儒術及據此構建的中國社會Matrix，正起着類似電影《黑客帝國》（）中Neo的作用。

另一方面，或由於儒術主導構建的中國社會Matrix過於強大，才給同樣有着類似Neo作用的佛教留下了在中國生根發展的土壤。

本文之所謂別裁，不過是在常見儒道關係説之外的兩種比喻性説法。雖然比喻不能代替對本體（儒/道）本身的認識，但如美國著名學者喬納森·卡勒（Jonathan D.Culler）説：比喻是認知的一種基本方式，通過把一種事物看作另一種事物而認識它。[v]於是，理工之路走過來的筆者通過理工常識認識人文問題，似乎也很自然。因此，儘管本文之喻體（化學/物理、Matrix/Neo）不同於本體（儒/道），但如此之別裁，若有助於同筆者有類似經歷或常識者認識儒、道及其相互關乎關係，不亦樂乎？

（上述別裁二則之比喻曾於2013年夏在嵩陽書院做講座時談及）

夏曆乙未年十二月初三日/西曆2016年1月12日（文中時間基準）發於作者博客

夏曆壬寅年七月初十日·立秋/西曆2022年8月7日再校

註釋

[i] 此處所引皆據網絡資源摘錄彙編，恕未一一查清並註明原出處。

[ii] 王力，《王力古漢語字典》“真”字條，北京：中華書局，2000年6月版。

[iii] 這是兒子在高二所寫。他高一時寫的《美國科幻電影中的基督教元素略探 》（A Brief Study on the Christian Elements in American Science Fiction Movies）也論及《黑客帝國》（），但未上網。

[iv] 王明，《再論齊文化的發展》，載於《王明集》，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年12月版，286-288頁。其中着重號為原著本有。

[v] [美]喬納森·卡勒 著，李平 譯，《當代學術入門：文學理論》，遼寧教育出版社、牛津大學出版社，1998年11月第1版，第7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