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喜劇人排排坐,沈騰排老幾?_風聞
印客美学-印客美学官方账号-艺术科普向平台。2022-08-08 07:47

前不久,軍藝校草沈騰的喜劇片《獨行月球》走上大熒幕,這是他繼《西虹市首富》之後又重回主演的一部電影。
本期,小印就藉着這部新片,帶大家回頭看看喜劇的發展與變化。

騰式喜劇評論兩極分化?
《獨行月球》上映之後,大家對該片的評價褒貶不一。
有人稱其為**《火星救援》《楚門的世界》《流浪地球》的**結合版,也有人評價其變成了“正劇”。

這部電影依舊延續了他以往的**“小人物逆襲”屬性**,但卻把原本的對小人物的“惡劣”給淡化了。
在沈騰以往的作品裏,小人物總是有“劣根”的。
比如《夏洛特煩惱》的主角在穿越回去之後,選擇的是盜取作品來使得自己成名。又比如《西虹市首富》的王多魚為了百億財產不惜欺騙所有人。

但在最後,他們總能完成自我逆襲。
《獨行月球》也不例外,但在這裏,主人公不再是等到最後才完成自我昇華。
在這個浪漫的喜劇裏,主人公為了愛人而堅持,地球因此被點亮,原本宏大的科幻片被人類細膩的感情所融化。
片中展現的不僅僅是個人品質,更有全人類的悲憫與共情。

藉着這部電影,小印想跟大家談談喜劇。
縱觀從前到現在的喜劇作品,馮小剛、徐崢、周星馳、沈騰,每個人都代表了一個不同的喜劇階段。

幾乎每一部出圈的作品,都不僅僅是浮於表面的形式快樂,而是“接地氣”的。
下面小印就帶大家來捋一捋,那些經典的喜劇都有什麼特點。

喜劇到底有多少層level?
除了沈騰以外,我們常見的喜劇也都承載着相似的**“小人物”**內核。
從馮小剛打開我們節日檔的喜劇系列開始,到2015年後周星馳、徐崢、開心麻花系列喜劇登台演出,中國的喜劇事業呈現出了爆發式的增長。

從主題如何表現小人物來説,馮小剛、徐崢、周星馳、沈騰系列的喜劇,有着明顯的區別傾向。
馮小剛的喜劇誕生於消費文化興起的時代,文藝作品逐漸脱離精英化走向大眾。
作為一個“市民導演”,馮小剛的喜劇片永遠以平民化的視角來關注市井百姓的喜怒哀樂——草根對夢想的追逐,家庭的圓滿,不厭其煩地強調着“情感”。
同時,作為賀歲片,happy ending也是必不可少的。

徐崢的喜劇則是男性中年危機主題+公路喜劇。
在他的電影中,我們能看到一箇中年男人被歲月推着前進的無奈——在男人的事業、家庭與自我之間如何抉擇。
同時也能看到經典的“倒黴蛋+傻子”的組合在公路上所展現的人生思考。

徐崢電影中的悲劇結尾,為我們揭露了平凡生活的瑣碎,以及理想與現實的距離。
要説悲劇色彩最為明顯的,當屬“殘酷的”周星馳了。
周星馳的喜劇是無厘頭的,帶着對魔幻獵奇的天馬行空想象。
從《大話西遊系列》到《美人魚》再到《西遊降魔》等,他的“殘酷喜劇”裏包含着對暴力、愛情失敗等元素的消解。

所謂“殘酷”,是指他對我們生存的世界情況偏向於悲觀的態度 。
“喜劇”,是指他會用大團圓的俗套故事和狂歡化的搞笑來將這些殘酷的意念包裹起來,甚至是直接把悲劇當笑料,讓殘酷的鋒芒顯得不那麼突兀傷人。

殘酷,還體現在愛情上。
如果説徐崢愛講“殘缺的人生”,那麼周星馳則偏愛講述“殘缺的愛情”。

他的作品中往往貫穿着一個疑問:真愛是否存在?
在《大話西遊》中,至尊寶只有戴上金箍才能拯救紫霞。這説明在他看來:只有在拒絕愛的前提下才能拯救愛人。
這也是為什麼,年少只覺得星爺的故事很好笑,在長大之後,卻笑着笑着便哭了出來。

沈騰的喜劇也喜歡描寫小人物,但與其他導演不同,他塑造的小人物往往是被動走上逆襲之路的。
馮小剛、徐崢、周星馳的喜劇通常是主角主動走上改變的道路,又或着是主角的宿命本該就如此。

而沈騰喜劇最大的特點就是滿足幻想——小人物突然穿越,或者飛來橫財。我也許無法像徐崢電影裏那樣有一筆錢走去國外旅遊,但在沈騰的電影幻想卻可以。
騰式喜劇偏愛“高開低走”:男主從一開始有了從外界給予的改變自己的機會與能力,但最後幾乎都回到了起始初點。

但這不是倒退回原地,而是“看開了”之後的**“返璞歸真”**。
例如夏洛特,他最終醒悟,回到馬冬梅身邊。這要比徐來因菠菜給畫廊的鑰匙而流淚在情感上更讓人能接受,也更符合人們的心裏期待,也是夏洛特超越囧系列的一大原因。
最後到我們的《獨行月球》,騰式喜劇的主題似乎迴歸了**“嚴肅”**。
嚴肅主題的意義,就在於讓觀眾迴歸現實,認清自己。

美好的事物降臨的時候,人們都是歡愉的,但是當現實展現自身殘酷的時候,又有幾個人能做到一笑置之?
在喜劇電影中講述悲劇,就是為了讓浸淫在“白日夢”中的人們清醒過來,意識到:現實的殘酷足以碾碎任何美夢。

確定主題之後,我們再來看看這四個人是如何講故事的。
早期的馮小剛常用連續的蒙太奇來支撐“慢喜劇”,敍事自然流暢,樸實緩慢,來表達“我愛我家”的團圓主題。

馮氏喜劇片是由無數個小品片段串聯起來的組合體,多種事件共同構建了出人意料的笑料。
《不見不散》裏,北京人劉元和李清在紐約相逢相戀,中間幾次分合,巧的是每次都發生倒黴事兒,但最後也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

中間發生的一些小插曲,調動觀眾情緒,增強了驚喜感。觀眾看完全片後,心情會同男女主人公一般輕鬆愉快。
馮小剛的“小品式喜劇”傳遞着平凡人對美好生活的無限嚮往。

從馮小剛到徐崢再到周星馳,喜劇敍事的節奏也一步一步加緊。大眾開始對主旋律電影產生審美疲勞,消遣快樂的電影成為一大需求。

徐崢的電影繼承了馮氏喜劇小品拼貼的方式和遊戲闖關一般的敍事。
但是徐崢與馮小剛的不同之處在於:在馮小剛的敍事中,情節一般是輕鬆愉快的,節奏舒緩,基本不會出現特別激烈的衝突。
而徐崢的敍事節奏則有緊有慢,彈性十足。

徐崢的“囧”系列就是《西遊記》式的“遇難、解難”的一路通關。
在敍事中,他也多采用交叉敍事+多線索平行的緊湊刺激的敍事方式。
一方在努力堅持,另一方則在竭力阻撓。努力堅持的一方往往在窘迫不堪中反覆堅持,像彈簧一樣一張一弛,觀眾則在主人公的愈挫愈勇中樂不可支。

比如在《泰囧》裏,徐朗面臨妻子離婚、同事競爭壓力以及“掃把星”王寶強帶給他的阻礙,一直壓抑着自己矛盾的情感。
但徐朗並沒有因此氣餒,雖然每一次努力都化為泡影,但仍屢敗屢戰。

再到沈騰的系列電影,它們之所以被大家所追捧,就是因為在當下,我們不再有精力去等待一個故事滿滿開啓,而是總期待在最開始就抓住眼球。
在他的電影當中,常採用回溯過去的顛倒敍述,將一些內容、性質、景別、運動方式大致相似的鏡頭組接,從而產生不斷疊加的積累效應。

例如,夏洛彈唱《那些花兒》時,導演通過貫穿秋雅彈鋼琴、孟特偷穿女裝、大春看動畫片、張揚在家中跳舞、袁華偷看黃色錄像等鏡頭突出人物性格特點,表現青春的美好易逝。

在語言上,馮小剛與徐崢同屬於**北方“小品派”,**語言屬於“諷刺型灰色幽默”。
在《甲方乙方》中 “上街見人就誇”這一情節更是用純粹的語言創造了出其不意的喜劇效果。

在《大腕》中,他以戲謔的方式,諷刺了廣告商、地產商等,描述了21世紀初各種火熱的賺錢套路。
他的笑料中總是飽含着生活化的光芒。拿現在的話説:馮氏喜劇的主角們就是大家的“嘴替”。

而周星馳的語言則多使用粵方言和俚語,通過超常規的組合,來達到荒誕的喜劇效果。
例如:將“牛魔王”跟“上帝”這兩個在常規語境下不能相提並論的形象放置在一起,便顯得荒誕可笑。

而沈騰的喜劇語言更像是對相聲的延伸發展,這也許跟開心麻花本身是舞台劇出身有關。
曾看過德雲社相聲的人都知道,通常相聲裏會有多個鋪墊,而到了沈騰的喜劇當中,鋪墊變少了,甚至可能沒有鋪墊,直接“一針見血”。

顯然,一部好的喜劇,它並不是像抖音那樣所有的笑料都堆積在一起。從主題到敍事再到語言,處處都要考究。

怎樣才叫高級喜劇?
喜劇有高級與低級之分嗎?
判斷喜劇是否高級的重要條件之一,就是它是否有對人物的成功塑造。

塑造典型人物是一切文學藝術的旨歸,喜劇也是如此。
喜劇形象創作大致分三個層次:第一層次是“將人物情節化”;第二層次是“將人物個性化”;第三層次是“將人物心理化”。“人物情節化”是較低級的狀態。

人物情節化,可以在早期的喜劇中找得到。例如莎士比亞、宋元雜劇等經典大家,這種戲主要是只有情節,不見個性人物。
例如前段時間大火的《夢華錄》,改編自《趙盼兒救風塵》。而《救風塵》當中的無法做到自我覺醒最終仍舊原諒一切的角色**,就是被情節支配的典型**。

而到了人物個性化,代表人物有古典喜劇之父莫里哀。例如,《偽君子》中偽裝聖潔教會騙子而進入富商家裏的答丟夫。
答丟夫狡黠、奸詐,毫無道德,令人神共憤。人物刻畫的深刻使得主角成為著名的偽君子典型。

人物心理化的作品,往往具有深刻的社會事件和人物的典型化、社會批判性。而人物往往需要在內心與另一個“陌生的自我”去對峙。
比如金錢、感情、夢想等等,一切與大眾所掛鈎的元素。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自己想要成為的人,但是在現實的引力下,我們不得不與自己的慾望所對抗。

此外,進行新式的“審醜”,也是喜劇走向深刻的必經之路。
一方面,喜劇應該保留直接的戲謔快感;另一方面,喜劇的應該在引人發笑的同時引人深思。這就是“審醜”。
由以往的懲罰醜、嘲弄醜,轉向展覽醜。不再把醜看成純粹是“反面的”,而是通過醜中講悲,讓觀眾發現:原來我們都曾是小丑?

也就是説,要美中有醜,喜中含悲。
比如卓別林的《凡爾杜先生》裏,一個殺人犯連殺了幾個女人,可他殺人的真正目的卻是為了挽救他病重的妻子。
卓別林通過**“善惡並舉”達到了“美醜泯絕”**的藝術境地,使人們從簡單的案例中看到了更深刻的社會問題,而這正是藝術的最高境界。

那些認為喜劇沒有高低之分的人,往往是認為“受眾不一致”“每個人有不同的審美偏好”。
但通過受眾來決定一部作品的好壞,顯然是偏頗的。

一部好的作品,它應該包含深刻而永恆的主題,低俗的笑點註定是要被拋棄的。
所謂“深刻的思想”,不是通過填鴨式輸出教會人們應該如何,而是該引發觀眾的辯證思考。
否則,喜劇就變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