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感覺《獨行月球》很尬很難看?”_風聞
segelas-自由撰稿人-电影学硕士已毕业,但仍旧略懂皮毛2022-08-10 08:43
我看過火星救援原著和電影,這完全就是換了個星球,各種無厘頭無邏輯,食物無限月球車像跑車,但看影評全是好評,是我的審美出問題了嗎?
這電影有什麼治癒的?我不李姐。 有影評大佬給我答疑解惑一下不?
談一談個人的感想。粗糙寫就,意會即可,僅供參考。
《獨行月球》是一部頗為奇特的開心麻花電影。它是一部喜劇,而又試圖做到“不只是喜劇”,在結尾完成“表面上看似是悲劇”的主題升級。但是,由於操作上的種種問題,兩個訴求相互掣肘,它成為了一部不足夠全程好笑的喜劇,同時也沒有拿出足夠的主題表現效果。無論是搞笑,還是表達,都更像是“咯吱一下”與“淺嘗輒止”的着力不足。
以往,麻花的主創經常受制於自身的影視劇作能力,拿不出一個像樣的敍事系統,而在自己最擅長的“階段式舞台笑話”方面大有成效。而這一次,他們有意地規避了一貫的短板,選擇了改編韓國漫畫的方案,這就給予了作品一個不錯的敍事基礎,而後再行“添加”自己的設計。
這讓《獨行月球》的主題呈現方式,幾乎成為了開心麻花喜劇電影裏最“像電影腔調”的一部,多層次的遞進井然有序。然而,當麻花試圖在其中加入自己的“階段式搞笑”時,不統一的割裂效果就產生了。主題表達的不差完整性,給到了作品一個前後連貫的框架,而笑料部分只是“階段式”地作用於某一局部,甚至一場戲裏的幾秒鐘,顯然難以融入前者。觀眾跟着連貫的敍事前行,對笑料的反應便不會很敏鋭,反而會倍加感到其“突兀於劇情之外”的尷尬生硬。以往的作品,由於敍事不太連貫,二者都是段落式的,才遮蓋了這個問題。
這導致了,《獨行月球》是開心麻花喜劇裏敍事完成度不錯的一部,但卻也是最難讓人笑的一部。以“開心麻花”的喜劇而言,這似乎本末倒置了。但作為麻花,如果希望在喜劇電影---而非銀幕小品---的道路上走下去,這是絕對有必要的嘗試。
圍繞着“如何面對真實的生活”的話題,本片講述了一個平庸到有些“迴避真實內心表達,懼怕被真實刺痛“的凡人逐漸迎接真實的”崛起之路“,並設置了數個不同的階段。第一階段,是自欺欺人的虛假希望,這也是很多普通人經常會進入的一種狀態:選擇性地無視既有事實,自己説服自己,給自己一個逃避的出口。對他們而言,面對真實,在其中表露自我內心,便可能承受真實帶來的痛擊結果,因此不如”和光同塵",在虛假裏給自己圓滿。在電影裏,獨孤月的“中間人”自我定位,恰恰符合了進入這個狀態的特質:得過且過,不上不下,在自己這邊説得過去即可。一旦過於出挑,就會被交付太大的責任,面對太強的挑戰,從而承擔失敗受挫的可能性。而留在中間地帶,降低存在感,就可以不擔負一切東西,實現不直面現實挑戰的自我寬慰。
結合電影首尾,他以工程師的身手而屈尊維修工,從結果上看已然是“混進月球基地即可”,不在乎自己能力是否得到施展。而他做出這種行為的真實目的:追求愛情,在電影的開篇中並未明説,而是被有意遮掩。這提示了他在前半段中對馬藍星的愛意表達狀態-----只是相對地靠近了她,卻從未對她本人有所明示,甚至互不相識,一切情感都只寄託在了自我設立的虛假交流之中。而到了高潮段落,獨沽月做到了迎接真實的一切,甚至接受了馬藍星”故意不救自己“的冷酷決定,他不再懼怕自己的愛意被真實結果所挫敗,“因為在樓梯上偶遇馬藍星”的就任維修工動機,也就得以在閃回中明示出來。
基於愛情線索的內容表達,在電影的第一段裏,我們就可以很明顯地看到相應信息。他愛慕馬藍星,但所有的表白只會發生在自我演繹的獨處環境裏,想象一個虛假的馬藍星站在面前。究其原因,便是“對於真情表露後受挫風險的畏懼”----他眼中的馬藍星高高在上,而他自己則只是一個不被認識的維修工。在第一段裏,獨孤月在真情流出後的受挫,體現在了他迎接馬藍星抵達基地的時候。他表現出友善,給其他同事合影照相,但馬藍星一旦出現在身後,他便被同事們“背叛”了。而面對他的殷勤招呼,馬藍星也毫無表示,反而勒令他回到崗位。這一處的搞笑設計,與劇情結合得比較出色。
而在被拋在月球后,這也是獨孤月最初的狀態階段。他以為地球已經不再有生命,於是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絕望發泄的出口:裝作馬藍星還在自己身邊。這帶來了他和照片“馬藍星”共處的該階段主要搞笑元素。而當他想自殺時,留給剛子的也是一頭虛假的母袋鼠。在這裏,我們能看到,他對馬藍星的創造虛假,成為了對地球生命消失之絕望感的消解方式。這正是電影一個比較重要的設計:馬藍星與地球生命的對等,獨孤月的微觀愛情到宏觀“對人類世界之存在的希望”的升級。在電影裏,有一幕馬藍星與地球重合的畫面,便是對此的提示。由此,電影才將劇情主體裏最容易表現的人物愛情,做了對整個人類文明的升級。這也符合了獨孤月的人物背景設定,對生活得過且過的“中間人”-----迴避“人類不再有”的殘酷真實,躲進自己想象的虛假希望裏,獲得絕望情緒的出口,暫時麻醉自己即可。
而在另一方面,地球社會也成為了獨孤月的對應存在,同樣存在這個階段。面對陷入絕望的人類倖存者們,馬藍星提出了“將獨孤月的月球生活做直播”的方案,以此展示後者對於生活的希望。然而,在地月尚未實現連線,獨孤月不知道人類仍存在時,人們看到的卻是“虛假”的希望------獨孤月過着自己與馬藍星的虛構生活,而馬藍星等人則用配音和解説的方式,強行編造着獨孤月的“返回地球”之希望。甚至,即使在獨孤月已經和地面取得聯繫後,地球一方也依然延續着這種虛假希望的營造:在馬藍星等人的解説中,獨孤月始終是自願留在月球的英雄。
自我營造的虛假希望,當然終究要被現實戳穿,它並不是一個可以為之的心態,只能是暫時有效,這構成了下一個表達階段。在序章裏,對此便有了一些暗示:獨孤月對着臆想中的馬藍星表白,卻直接造成了他無法趕上返回艙的發射。而第一次與馬藍星的枕頭相處後,獨孤月也想了辦法自殺。而他依然這麼做的原因,也在此處得到了揭示:進入真實,展露希望之後的被挫敗-----他以為地球上有人類在聯絡他,併為此努力求生,卻發現那不過是剛子尾巴弄出來的噪音,否定了他相當一段劇情裏的所作所為。並且,在這裏,該階段與上一階段構成了一個對應性表意效果。在上一階段,獨孤月可以在“人類毀滅”的真實面前逃離,一時地躲進自己設立的虛幻之中。但那種虛幻隨後帶來了獨孤月的自殺,而他的第二次“迴避真實”,則帶來了不同於上一階段的結果:此時的他,已經無法再一次地在“人類滅絕”的"真實“面前自我幻想了。
真實當然可能帶來殘酷的結果,但它依然是必須面對的存在。在電影裏,剛子作為一頭來自地球大自然的動物,是“地球生活之真實”的一種象徵物,對應着獨孤月面對生活的不同階段。一開始,它是毆打獨孤月的拳手,彷彿真實生活的重擊。然而,它又阻擋了獨孤月在第一次營造虛假後的絕望自殺---在與臆想中的馬藍星交往一段時間後,獨孤月試圖服用安眠藥,但卻被剛子禁止取藥。它提示着,“面對真實,對於人生的積極作用”。獨孤月確定地球上有人類存活的瞬間,構成了對此的關鍵表達----虛假的幻想可以讓他暫時獲得希望,但效用不可持續,而地球上亮起的光則可以讓他從自殺的絕望中走出來。
隨着劇情的發展,獨孤月與剛子的關係愈發和諧,也顯示着他對於真實生活的擁抱開始,特別是在兩個關鍵的節點上----當他要面對拋棄剛子、獨自回到基地的抉擇時,他沒有迴避真實感情,再如一開始對馬藍星代表的“人類”一樣,獨活後再去臆想一個“剛子”,而是救下剛子,隨後與它驢拉滑板,協力解決困境;當他要處理第二批隕石時,返回地球的願望渺茫,他甚至選擇了直接説出“我聽到了”,主動接受了現實,而不是被動地被馬藍星告知、之前全程裝聾作啞,同時也與剛子深情告別。
這顯然是電影試圖傳遞的信息:即使真實中存在失敗的風險,也不能就此迴避,我們依然要去擁抱真實的生活,才能從失敗中最終獲得一次成功。獨孤月第一次“發現地球上有人類”的努力失敗了,但確定人類存活後的第二次努力,卻完成了返回艙的裝配工作,在中間越過了多個----如果發生在更早階段,完全會讓他放棄努力----巨大障礙。並且,電影製造了一個鏡頭上的對應:序幕裏,獨孤月發現隕石來襲,努力地奔向返回艙,飛躍礦坑失敗;帶着剛子努力地趕回基地,同樣的飛躍鏡頭,取得了成功。
事實上,在地球這一邊,馬藍星等人營造的“返地英雄獨孤月”,也終究要編造不下去,在獨孤月計劃幾乎失敗的情況下,由馬藍星予以“他只是一個被拋在月球的平民”的揭露。虛假的希望無法延續,露出了現實,也確實讓地球人類重新陷入了絕望。但是,當獨孤月拿出了鬥志、驢拉滑板之時,人類的希望也得以重燃----比起之前的虛假英雄,這裏的真實平民獨孤月,反而更讓人類切實地昂揚下去。事實上,這也是電影後半段裏,人類能與獨孤月互為希望的根本-----獨孤月的絕望從看到人類確實存在的地球光線中而得,地球人從直播中看到的,則是獨孤月確實相信人類存在之下的努力。
最後一個階段,則是基於“擁抱真實”而完成的,從真實平民到真實英雄的昇華。作為一個平民,獨孤月從真實中收穫了紮實的希望和動力,得到了回地球的機會,這是擁抱真實的第一層成果,他不再是一個迴避現實中種種困難、躲在自己幻想裏聊以自慰、説得過去就好的消極者。然而,當他擁有作為平民而成功的機會,卻依然選擇直面真實中困難的部分,才從平民升級到了英雄。而這一階段,也與此前兩個階段構成了漸進的對應----第一階段,努力返回地球,駕駛月球車遇到困難,失敗;第二階段,努力返回地球,駕駛月球車遇到困難,作為想回家的平民而成功;第三階段,努力返回地球,駕駛返回艙,卻為了”消滅隕石,犧牲自己“的殘酷,甘願承受了困難,實現了非平民的英雄式成功。
對於最後的昇華,關鍵的表現途徑是獨孤月的愛情線索。愛情線索是貫穿電影始終的一條線,也是獨孤月埋藏最深的“虛假”。在序章裏,他從對馬藍星的臆想中醒來,努力地試圖趕上返回艙,一頓飛檐走壁的努力宣告失敗,意味着”現實“對他的打擊,而同樣是在這裏,愛情的”現實打擊“也潛伏下來,即為馬藍星對他的拋棄。而在愛情與命運同步在”殘酷真實“的同時,他對此的不知情,也開啓了他一直到電影結束部分的”愛情虛假“狀態。一開始,他與馬藍星本人並無交流,而是與自己想象的對方神交。隨後,他直面了真實的馬藍星,但卻始終未能得知對方故意拋下自己的“背叛”真相,因此處在了一種不自知的愛情氛圍之中。最後,他聽到馬藍星説出的真相,坦然接受了終極的真相,同步於”對自己犧牲,無法返回地球“之真實殘酷的接受。當獨孤月聽到了馬藍星“故意拋下了你”的坦白後,他的愛情追求被現實真相所抑制,但卻並未選擇迴避、“沒聽見”,而是直接認可了她的做法。當獨孤月擁抱從愛情到命運的一切真實後,電影似乎要對這樣的他進行一個表彰,讓他成為了真正的英雄。
最後一段裏,他與阿姆斯特朗的腳印一樣,化作了留在月球上的“靈魂”,迎接着新一批宇航員的到來,地球也因他的拯救而欣欣向榮,彷彿是引導人類之精神力量的永存,對應着此前“振作人類”的虛假英雄獨孤月無法延續的結果。而在微觀愛情上,他似乎也走進了馬藍星的心裏,二人並肩站立於月球之上,所有關於愛情的謊言都不復存在,只剩下了真實的積極結果。
可以看到,電影的敍述系統較為完整,但可惜的是,大部分搞笑元素卻並沒有與主題表達深度融合在一起。對此,序幕有一些做的很不錯的地方,如獨孤月在臆想中表白從而錯過了返回艙的發射,如獨孤月努力狂奔卻最終失敗。而我們也能看到一些更有潛力的部分。例如,在營造虛假英雄獨孤月的段落裏,完全可以加大“編造式配音”與“真實猥瑣男獨孤月”在台詞和行為上的衝突違和,有了搞笑而又説明了虛假的不可為之。然而,解説和配音的存在,基本上沒有得到什麼有效的應用,僅僅是“給人類直播”的背景板存在。而大部分的笑料,則都來自於麻花擅長的那種“碎片化段子”。即使在做的不錯的序幕裏,也依然有”兩個宇航員落枕所以看不到獨孤月的座位空着“這種只作用於一瞬間的段子。此後,則如拿李成儒和黃子韜的光頭開玩笑,玩弄一些諧音梗,讓演員出醜,等等,其中甚至還有”剛子狂日母袋鼠獨孤月“這種下三路的沒品爛梗。
這種搞笑方式,與主題表達聯繫不大,在麻花團隊這一次有了表達野心後,顯得比往作更加突兀出戏。這一次,麻花團隊搬來了漫畫進行改編,算是迴避了自己一貫的電影化創作問題,但搞笑方式依然是自己的片段式小品,二者的不兼容由此產生。平時的麻花電影,劇情講的是一段一段的,搞笑也是一段一段的,從而實現了觀影體驗節奏上的一種和諧,讓觀眾始終保持在”講小故事段子,看段子裏的搞笑“的同步狀態裏。但這一次,觀眾在跟着劇情連貫地一層一層往下走,而搞笑卻依然是獨立出來的,只能作用於那一瞬間,更像是”咯吱人一下“,而不是像劇情一樣地前後銜接。此時,沉浸於敍事的觀眾,會覺得一瞬間的搞笑很突兀,與整體的劇情不太相關,且隨着敍述階段的深入,這種感覺會在後半部中愈發明顯。
同時,這種笑料的堆積過度,也嚴重擠佔了文本敍事的空間,讓表達效果有了很大的削弱。在背景設定中,我們可以看到獨孤月迴避現實、躲入幻想、讓自己過得去就好的“中間人”的由來:沒有親人和朋友,真實生活中的積極因素過少。而對地球特意喚作“媽媽”的語言,在吻合“地球母親”口吻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將“渴求地球上的人類文明”、“對地球象徵馬藍星的愛情”、“家庭缺失帶來的內心自我封閉、懼怕現實傷害”統一了起來。但是,這一點只能在他即將赴死的高潮中才得以提及,顯得完全沒有任何説服力。而面對“地球上沒人”的“真實”時,獨孤月的絕望也太過短暫,對於”無法一直躲在幻想裏“的信息,表達得全無力度。
並且,他與馬藍星的愛情,作為對上述內容的呈現側面,也有着“誤以為馬藍星沒看到自己”的錯誤認知,讓他們的關係經受“真實衝擊”的考驗。如果二人交互的部分再細緻一些,讓馬藍星一人明白真相下,對獨孤月的熱情再多一些猶豫和自責,讓獨孤月在得知真相後經歷一點動搖,最終獨孤月笑言“你應該這麼做”才來得更有力量。作為主題表述重要側面的愛情發展,本片理應有着更細緻的分階段展示。例如,在獨孤月經歷了初始的“不直面真實的馬藍星”,而是與馬藍星直接相處,擁有了大家認可的“真實愛情”,但卻從馬藍星閃爍的自責與愧疚之中有所察覺,從些許的迴避走向結尾坦然的接受,最終"擁抱真實苦痛”的英雄昇華就會更加自然。同時,這也必然細化二人的愛情交互,讓其間的感情發生更為可信。
在電影裏,馬藍星更多地只是作為“地球”的象徵符號,是獨孤月在“虛假”與“真實”間奔向的目標,作為自身也只是獨孤月愛情追求的目標。而作為“人類羣體”的代表,她這一方對獨孤月的訴求,也是單方面的“獲得希望”。無論在哪個層面上,她都只是被定位再被動接受者的位置上,對獨孤月的輸出少之又少-----在建立語言聯繫前,電影甚至剝奪了她對獨孤月的所有有效幫助,連運送月球車能量的努力都失敗了,是獨孤月純粹靠着自己的力量回到了基地,而她則只是“旁觀其力量“,並激發自己的力量。然而,如上所述,展開空間的有限,讓獨孤月在每個階段中的心理狀態,並沒有得到很細緻的展現,因此馬藍星從他身上獲取希望後的愛情產生,在結合她明面交流有限、更多隻是”注視與接受“的情況時,完全地沒有了表現力。馬藍星對獨孤月的情感表達太短,缺少了展開過程,“結果”出來時便太過於僵硬。同時,獨孤月的背景並沒有很細緻地體現在他的行為中,人物轉變也就同樣地僵硬了起來。這一切的成因,“碎片化講笑話”帶來的副作用是不可忽視的。
更進一步地説,馬藍星背後的整個人類羣體,都有着同樣的問題。他們從獨孤月身上獲取了希望,但由於表現戲份過少,他們的出現往往只是伴隨着”單純地觀看”,自己的反應則比較簡單,看到希望就樂呵,看到希望泯滅就喪氣。但是,配合着電影的演進階段,他們的反應或許有着更多層次的可能性。因為絕望,哥哥無法回答關於“綠樹苗”的問題,偶像也脱下了裝點顏值的頭套,高級鉗工封印了手指,還有一個人要自殺;因為看到“人民英雄獨孤月”的虛假希望,他們獲得了一時的激發;因為馬藍星戳破英雄獨孤月的謊話,他們重新陷入絕望;因為獨孤月最後的崛起,他們再次回到確實的希望。
甚至,在人類集團身上,其實有着一個前後對應的要素:一開始,他們是以“獨孤月返回地球”為希望和動力,核心是”在如此惡劣的環境裏活下去“,最後,獨孤月沒能重返地球,卻成為了為人類而犧牲的英雄,這讓他們捨棄了”活下去就好“這種為了生命而努力的平民想法,不再蝸居於地下,而是勇於走上地表,重建輝煌的人類文明,讓自己成為獨孤月一樣的“英雄”。在成片中,獨孤月拯救地球后的天空放藍,結尾處人類在地上的文明重建,似乎傳達着這種”非平民的英雄精神力量”的傳遞促進,也對應了獨孤月在月球上迎接宇航員們的“靈魂”。但是,人類集團在大部分時間裏的完全“觀眾化”,讓他們自身的情感流露不夠豐富,只是機械地做出了“有希望,高興,沒希望,喪氣”的簡單反應。這一切説法,也就不可實現了。
最後,則是麻花團隊一貫的一些處理手法問題,其中一些要素被很生硬地拋了出來,如剛子的出現,獨孤月的家庭,他對馬藍星的愛情發生,出現得都比較簡單且直白,功能指向性很強,在敍述推進上不夠自然。另外,比較重要的是,作為平民到英雄的升級,獨孤月從開始時的”選擇回家保命而失敗“,經歷“選擇回家保命而幾乎成功”,再到最後的“犧牲生命,拯救他人”,在最終的“英雄”階段缺少了一些嚴謹性----事實上,他面臨的抉擇還遠遠不夠極致,並沒有“回家,保住命”與“不回家,轉攻隕石,丟性命”的兩極化選擇,即使選擇不管隕石、返回地球,依然很可能讓整個人類滅亡,而自己也丟掉性命。因此,在最後的選擇中,獨孤月其實並沒有獲得“保命”的選項,他主動的犧牲也就被削弱了一些力道,且無法與作為平民的”保命後的失敗/成功“構成對比升級。
相對來説,韓國漫畫原作的表現,有着一定程度上的不同。首先,一如此前所説的那樣,漫畫將獨孤月的直播作為了劇情推動主體,獨孤月“想要自殺”的真實狀態被全程保持的地球配音所改變,加上直播卡頓等機緣巧合因素,成為了地球倖存者們眼中的積極樂觀存在,讓他們得以在廢墟中生活下去。這種”錯位”產生的黑色幽默,敍事效果更強,也完成了“虛幻希望”的主題表達。相反,對於獨孤月來説,地球也同樣是他掙扎於消極之中,卻始終沒能死掉的隱約動力----在他久違地發現一塊巧克力蛋糕,捨不得一次吃完的時候,缺一塊的蛋糕與局部被遮掩的地球在畫面上重合,暗示着地球對獨孤月的巨大吸引力。
可以説,比起電影版,漫畫版的絕望感與虛幻希望更強,更持續----獨孤月並沒有早早確信”地球上有人類存活”,一直處在對地球的觀望中,似乎在絕望中天真地幻想着什麼;地球人則長期地觀看着被解説改變了行為含義的獨孤月。這帶來了更融入劇情的黑色幽默式搞笑,也延長了電影版裏相對短小,但理應非常重要的階段---既然要走出虛幻,迎接現實,那麼首先要做的,應該是對虛幻進行足夠長久的表現。
而在結尾的處理上,漫畫版也有着不同之處,它並未設置獨孤月最後的英雄時刻,而是讓他與月球一起,在地球的操縱之下阻攔隕石,拯救世界的被動性遠大於主動性。事實上,這也是漫畫版對”中間人“設定的延伸---漫畫用了較為細緻的方式,講述獨孤月在機緣巧合之下的各種”被動”,無論在哪裏都毫不出奇,只是由於其他同事無法參加而被迫登上月球,後又因為實驗動物全部死亡而無所事事地睡大覺,導致沒趕上返回艙,成為了地球的“希望”。他的所有行為都是被動消極的,工作上不出頭,不想承擔上月球的任務,原本工作無法開展後也沒有主動尋找其他崗位,最後站到“希望之光”的位置上更是由於陰差陽錯與地球配音。他迴避着現實中的一切可能面對的困難,但在最後時刻卻做出了----可能是人生中唯一一次的----主動接受:接受了自己被拋棄的事實,期盼着那些無奈拋棄他的地球人,有一天能將他帶回地球,實現他一直眺望、期盼着的“虛幻希望”。而在此時,因為虛幻希望破滅而絕望、或早知內情而從不相信的地球人,也就此獲得了真實的動力。
漫畫版並沒有讓獨孤月成為脱離平民的英雄,他依然是個平民,無法在“能夠回家”的情況下依然主動犧牲自己,但他可以做到“直面被犧牲的現實”,不再在月球上尋死,而是保持平常心地整合生活物資、記錄身體狀態,儘可能地活久一點,但也不懼怕死亡的到來,懷揣”死後被接回地球"的希望。比起電影,這顯得更加實際,也讓獨孤月的人物形象沒有突然跳脱出去,保持了合理的發展曲線。
事實上,電影版的終極抉擇中,獨孤月並未面對死或生之極端兩難的邏輯矛盾,也正是由於漫畫版在此刻關鍵劇情上的不同。而這與搞笑方式上的問題一樣,都是開心麻花在改編中的操作問題:沿用了很多原作優秀的部分,但又在另一些部分中採取了自己那些“過於片段化”的方式,
沈騰願意在這部電影裏將“含騰量”拉到100%,足見《獨行月球》在他眼中的創作潛力,它也確實比以往的麻花電影具有了更多的“電影創作野心”。然而,從成片效果而言,他們似乎還沒有平衡好搞笑與敍事的關係比重,原本的傳統搞笑方式完全無法融入“不像原本傳統”的,更正規的敍事系統。這讓本片有些兩頭不靠了起來,既不如以往那麼搞笑,也沒有拿出很順暢服人的表達。
它當然是吃力不討好的,固有的短板沒太變長,一貫的長板卻被砍斷了。但是,如果開心麻花有意願在電影上做出更多發展,那麼這樣的吃力不討好之作,或許是成功之前的必然陣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