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博主用針扎狗，是流量內卷的極端案例_風聞

為了流量，抖音網紅可以捲到什麼程度？

前幾天，擁有600萬粉絲的抖音寵物博主“小胖科學家”翻車了，原因是網友在他的視頻中發現了一些端倪。

那期“翻車視頻”的表象，描述的是一個“博主唱歌難聽，小狗因此滋哇亂叫表示抗議”的喜劇場景，但人們懷疑，小狗亂叫的原因並非歌聲難聽，而是一根扎向自己的針。

隨後，更多的證據被找出來，網友們找出小狗前後視頻的差異，認為小狗經常受到虐待導致牙齒錯位。也有人從小狗眼睛的鏡像中，辨認出小狗面前有一個拿着棒子的人。翻閲所有小胖科學家的視頻後也能輕而易舉發現，他視頻中的小狗鮮有與主人愛的溝通，反而只有委屈和狂躁。

即使這些都算不上“鐵證如山”，“小胖科學家”在隨後的直播中“我為了流量折磨它，你能怎樣”“如果號沒了，我就把狗殺了”之類的表態，也幾乎坐實了他虐狗的行為。網友對此感到憤怒並加速了舉報的速度，沒過多久，小胖科學家的賬號便消失了。

問題看似得到了解決。但隨後更多的疑問指向的是，為什麼小胖科學家要做出這種事情，僅僅由於他“精神不正常”嗎？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又為什麼會得到近600萬關注？在抖音，小胖科學家僅僅只是一個極端的個例嗎？

這些問題背後，有一些平台結構性的問題需要討論。在抖音，垂類賽馬機制的存在，算法唯注意力的機制，使得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都在為更多的流量與同類作品競爭，最終的結果必然導向的是過於極端的網紅案例。

“小胖科學家”不是個孤例，在他之前，有吃播致死的泡泡龍，在他之後，又會是誰？

好做的生意

儘管在大眾的眼裏，抖音博主的流量幾乎和金錢直接掛鈎。但仍有一個行業現象需要重申，決定博主收益的，是他的粉絲羣體。因此，流量高未必轉化好，轉化好未必粉絲多。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粉絲多達上百萬的劇情號難以商業化，大多數顏值博主接不到廣告只能靠打賞。

但在抖音，寵物博主幾乎是個例外。容易起號、粉絲可觀同時還易轉化、易接商單，在日趨內卷競爭日益激烈的當下，寵物號與其他類型的賬號相比，仍是個香餑餑。

其中，容易起號指的是，博主拍攝的萌寵，只要有一個出圈作品，就能吸引到一批粉絲。

譬如，網紅狗狗“十月”依靠的是一張在人類眼裏頗為“色色”的表情包，邊牧“貝拉”依靠的是超級出眾的智商，能夠輕鬆聽懂主人的指令並隨後做出相關動作，“小胖科學家”，最早靠的是小狗委屈站在牆角的畫面。

以養貓為主的網紅博主，則也有靠跟自己家貓瘋狂親親走紅的“團寵酸奶妹”，五隻貓一起出鏡的“牛奶是隻貓”，兼職帶娃尊老愛幼但偏偏盯着主人一頓連招的“可愛的蝦球”。

這些寵物博主當中，有的是無意中將自己的狗狗可愛畫面上傳至網絡而爆火的，他們也往往是兼職，並不將做網紅當成自己的主業；另一些則開始就打着將自己的寵物做成網紅的目的，視頻往往有精緻的機位和固定的更新頻次。

而一旦賬號做成，網紅萌寵們就會迎來十分順利的恰飯之路。據《每日商報》報道，有博主接受採訪時表示：一個賬號發佈的視頻平均數據都能達到幾十萬的播放量，就足以引起這些廣告商的注意。“一個反響良好的廣告視頻，能帶來二十萬左右的收益，如果是長期合作，一個品牌就能提供近百萬人民幣的收入。”

哪怕僅有十萬粉絲，也能夠順利接到廣告，據《2021年快手寵物生態報告》數據，粉絲量20萬以上的達人，商業變現率高達90%，如此高的變現效率，對於顏值類和劇情號內容是無法想象的。

如此好的商業基礎，源於我國龐大的寵物消費市場。據中國畜牧業協會寵物產業分會聯合派讀寵物行業大數據平台發佈的《2021年中國寵物行業白皮書》顯示，2021年中國城鎮家庭養貓5806萬隻，養狗5429萬隻，合計貓狗數量超1億。

這也就意味着，中國平均每10個城鎮居民，就至少有一户養寵物。而已經被寵物博主提純的用户中，目前在養寵物或者對養寵有需求的用户比例都十分之高，這也就奠定了相當好的用户基礎。寵物博主的每一個粉絲，相比其他博主的粉絲，都具備更強的變現可能。

總之，只要寵物有一些特殊才能，或者哪怕沒有特殊才能，僅僅只會賣萌可愛，也足夠吸引用户的關注。而粉絲量達到非常低的門檻，就能夠順利進行商業化。相比起其他流量生意，萌寵博主們的生意更貼近任性，只要人類不改變自己愛養寵物的本性，這個生意就可以一直做下去。

難測的人心

萌寵博主生意好做，但變化的人心卻難以測算。

對於抖音來説，算法的最終機制，就是找出人們最愛看的內容和能夠給抖音帶來商業化利益的內容，並給其一個平衡。抖音的流量指揮棒，還需照顧到一些暫時可能沒有收益，但未來有可能有所發展的垂類，這也是當年“張同學”和“劉畊宏”火爆的平台邏輯。

在這種情況下，雖然萌寵類的內容流量和商業化都不錯，但甲方的所有預算加在一起，也僅有一個變化不算太大的數字，抖音分給萌寵博主的整體流量池，也就無法有太多的變化。

由於寵物博主門檻低變現好，不乏想要分一杯羹的新入局者。抖音早在多年前確定好的賽馬機制，開始發揮作用。

雖然相比於其他博主，萌寵博主的寵物更容易和用户產生情感鏈接，用户不會輕易拋棄博主。相比於其他垂類，大部分萌寵博主的流量都比較穩定。但注意力是有限的，即使用户想要“雨露均霑”，也無法照顧到所有博主，這也就使得流量的萎縮成為了一種必然結果。

此時，簡單的展現寵物的“萌”，就已經無法吸引用户的注意力了，內卷正式開始。

首先，會有一部分博主挖掘更細緻的內容分類和自己獨特的視頻風格，來增加可看性。

比如博主“張百萬&張三寶”的做法是對着自己的狗碎碎念，同時將鏡頭集中對準狗，展現它的可愛。又比如“Rookie睡不醒”，則給自己的小貓加上倉鼠特效，形成一種特殊的“倉鼠貓”視覺效果，用以吸睛。

無論是什麼博主，都容易陷入創作危機，寵物博主也不例外。當狗狗與主人日漸熟悉之後，每天的內容也就逐漸相似。網紅狗“十月”雖然深得粉絲喜歡，但若仔細觀察博主的日常視頻就會發現，拍攝“十月”嚶嚶嚶的視頻，重複了很多次。

在這種情況下，大部分博主為了增加節目效果會做的選擇是，再養一隻狗&貓。“十月”很快迎來了家庭的新夥伴“貼貼”，B站的UP主“波比是二哈”隨後又養了另一隻哈士奇，抖音達人“奧利與奧斯卡”先前的視頻只有奧利，後來又讓奧利與其他狗配種生下了奧斯卡。

狗與狗之間的感情磨合，新的狗加入家庭之後與主人的溝通等一系列完全新的劇情，都可以藉此講很多故事，幫助博主度過創作危機。如果一隻狗&貓的故事也講完了怎麼辦？沒事，那就再養一隻。

這些還都只是在萌寵和人的關係上做文章。更聰明的博主，則想出了賽道融合的辦法。

譬如，將萌寵與美食相結合，就有了“料理貓王”“貓大廚”等一系列賬號，通過特殊手法，讓貓在鏡頭前做一些動作，最後形成了貓在做飯的視頻效果。又譬如，將萌寵和顏值相結合，就有了一些給自己的貓塗腮紅，打燈，甚至讓貓做出類似人的擦邊動作等等。

到這裏為止，博主們還僅僅是費盡苦心營造節目效果，大部分行為也無可厚非。即使利用了自己的貓或狗賺錢，大部分人也都能夠理解，並且相信他們是真心愛自己的寵物，寵物也因此真心愛他們。

但現實並沒有到此為止。

抖音的流量富礦就在那，只要有節目效果就能夠獲得流量，只要有流量就能夠換得收入。當自己的狗沒有過人之處，當博主本身也不具備運營能力，更重要的是，當他本身目的不純時，他會怎麼辦？

抖音的算法機制本身並無感情，也談不上善惡，它只是悄無聲息地將一個又一個具有節目效果能夠吸引流量的人推到台前。只是，這次被推到台前的是“小胖科學家”，而被傷害的是一隻狗，它不會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