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馬特採訪手記丨觸樂夜話_風聞
触乐-触乐官方账号-2022-08-16 10:30
來源:觸樂

圖/小羅
觸樂夜話,每天胡侃和遊戲有關的屁事、鬼事、新鮮事。
《羅福興,走出殺馬特》是一篇挺特殊的稿子,我們在一個奇怪的時間寫了個奇怪的選題,經歷了一些奇怪的過程,所幸結果還湊合。
我實際上並沒有經歷那個旺盛的殺馬特時代,雖然我和羅福興差不多大。可能是成長環境的原因,我最多隻在QQ空間裏偶爾見到一些非主流。殺馬特對我這批小孩更像是個遙遠的傳説,我們不知道殺馬特每天的日常生活是什麼,他們平常究竟會不會這麼穿?用頭髮擋住眼睛能看到東西嗎?老師會不會管?總體來説是這樣的,有距離。
觸樂內部最早提起羅福興的選題是在5月,指派給我的時候我相當慌亂。去年我做過一個類似的選題,完成得不太好,找不到人,最後放棄了。因此,我擔心同樣找不到羅福興。
後來每天開早會的時候,祝佳音老師都來問問:“羅福興(的選題)如何了?”我只能回答:“沒什麼進度。”然後寫別的稿子度過艱難的時光。
實際上,在某個時刻,我並沒有去嘗試找羅福興,甚至對採訪本身都感到恐懼。我是個內向的人,買雞蛋灌餅都要在排隊時默唸好“不要腸,不要生菜,不要辣,只刷醬”,去星巴克必定用小程序點單,絕不現場念。有時候我會想,我這種人真的能幹好這份活兒嗎?在很長的時間裏,這種想法困擾着我。
在我壓力最大的時候,池騁和陳靜兩位老師安排我寫了一段時間的“無採訪”稿,對我的精神狀態幫助很大。
5月末,我找到了羅福興,很意外,找得非常順利。因為2017年和觸樂的合作,他答應了我的採訪請求,但當時他依然不太信任我,這事能理解,羅福興每天應付各種記者,有好有壞,保持一定程度的警戒是應該的。後來他給我形容過一些去採訪他的人:“聊的時候好好的,回過頭就黑你。”
我們約在5月30或31日,採訪之前的週末,我看了幾乎所有關於殺馬特和羅福興的稿子和視頻,其中最好的是紀錄片《殺馬特,我愛你》,後來通過羅福興,我知道導演李一凡也轉發了我的《羅福興,走出殺馬特》,很開心。

一些沒能在稿子裏用上的圖,羅福興在深圳龍崗街道做剪髮義工
另一個我覺得不錯的是《人物》的《海邊的殺馬特》,羅福興後來給我講了他進入藝術圈的故事,包括他認識李一凡,也是通過《海邊的殺馬特》的作者劉璐。某種意義上説,這次採訪改變了羅福興,也讓我覺得自己責任重大。
這些作品都很好,我很喜歡,給我的壓力也很大。我肯定不能重複以上的東西。開始,我試圖寫這幾年羅福興的變化,比如他在短視頻平台表演的殺馬特跟最初的殺馬特精神有沒有什麼不同。我一邊看一邊寫採訪提綱,最後問題集寫了2800字。
到了跟羅福興約好的時間,我緊張到嘔吐和腹瀉,結果羅福興沒有出現,他完全消失了。我沒想到,但也不是特難過,想着算了,也挺好的,為什麼遊戲媒體要寫殺馬特呢?後來這個選題也因為他的消失擱置了一段時間。
7月底,我突然接到一條微信,羅福興説他來北京了。這是促成這篇稿子的最重要節點,他來北京演話劇,我正好過去採訪。中間其實也有一些波折,比方説,約好之後,羅福興因為沒帶手機又消失了一次,導致我沒能在排練室見到話劇裏的所有演員。
我對《羅福興,走出殺馬特》的幾個遺憾,一個是沒見到全員,再一個是跟羅福興單獨聊天的時間有點少。如果能問問演員們對殺馬特的看法會更好,以及多跟羅福興聊聊,可能會有更深的東西。
另外一個是標題,最後我們定的標題是叫《羅福興,走出殺馬特》,實際上這是個妥協之後的結果。話劇1號演出,稿子10號發佈,我大概在8號完成了初稿,後面幾乎沒大動過。我寫完之後感覺不錯,跟友人説:“我覺得我寫出來了。”羅福興是第一個讀者,他回我:“看完了,牛×。”羅福興會看所有寫他的稿子,因此來自他的肯定相當重要。不過這時候標題欄還是個佔位符,我寫的是“羅福興:標題待定”。
發稿當天和之前一天,我乾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想標題,實在不好想,首先我想一定要有“殺馬特”,儘量也有“羅福興”,同時還能反映出文章主題。發稿之前我改成了“殺馬特,飛過高牆”,這是個離開工廠和跨越階層的隱喻,結果被否了。
發稿當日,祝佳音老師像豪斯醫生(來自美劇《豪斯醫生》)一樣在白板上跟編輯部全員頭腦風暴,很辛苦,想了很多都不行。祝老師覺得“羅福興:標題待定”不錯,能反映羅福興現在的狀態,我不知道祝老師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畢竟他比較擅長説怪話。

《豪斯醫生》是我個人比較喜歡的一部美劇,但在豪斯手底下工作確實壓力挺大……
後來稿子發出來,反響不錯,得到了一些讚譽,但距離真正的好還有很長距離。
總的來説,《羅福興,走出殺馬特》是一篇由各種意外組成的稿子,如果羅福興第一次沒放我鴿子,這篇就會變成一個平庸的電話採訪稿。如果第二次他沒放我鴿子,我們就不會在見面之前這麼熟絡,這麼看來,被放鴿子也是創作的一環。
走在CBD的路上,羅福興突然問大樓多少錢,當時有點嚇到我了,那時候我們見面不過一個小時,他在我這的印象還是2017年的殺馬特小夥子,不敢看高樓,但這麼一個人突然問我建中國尊需要多少錢,我想這後面一定是複雜的,最終這個問題成了全文最後一段的起頭和結尾,也是我最喜歡的一段。
《四海之內皆兄弟》的話劇演了兩場,7月31日和8月1日,我選了第二場去看,7月31日是我母親的生日,我想多陪她一會,而且還是週日,我想在家打《怪物獵人崛起:曙光》。結果羅福興在8月1日的演出中出了大問題,這些讓他更鮮活的細節放在了文章開頭一段:“嘴唇發乾,舞台上的獨白進行到一半,身邊的3個演員機械地重複上一個動作,等着他説完台詞,但他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話劇劇照,當時沒能用上
如果我看的是另外一場,這個開頭很有可能要變了,後面的整體結構可能都要變,現在想起只感到慶幸。如果羅福興沒在演出時犯錯,沒問我中國尊的造價,最終體現出的東西可能都不一樣。
我最後給稿子寫了一段引言,説這不僅是羅福興和殺馬特的故事,寫的時候感覺有些直白了,但我希望更多人能感受到我想體現的東西,現在看可能還需要更直白一點,這些在我之後的嘗試中都會發揮作用。
殺馬特現在很少能看到了,但跟他們境遇類似的人不少見,尤其是最近3年,分佈在不同階層的很多人過得不好,因此我才寫“這不僅是殺馬特的故事”,以希望促成大家的相互理解。殺馬特被理解後,一些其他羣體還面臨着被歧視的境遇。在這一點上,我做得還不夠,而且永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