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1936] 第5章：因抗日被撤職，楊虎城為什麼不受領導待見？_風聞

在海上航行了漫長的24天以後，張學良一行人終於在1933年的5月4日趕到了意大利。有墨索里尼的親女婿齊亞諾的安排，張將軍吃得好玩得開心，還能隔三差五跟墨索里尼探討，他在意大利一待就是一個月。在那個月裏，抗日心切的楊虎城失去了他的陝西省主席的職位，正式工作只剩“西安綏靖公署主任”，對於這次職務變動，楊虎城非常憤怒。

按照當時的規矩，要撤掉一個重要人物的職位有一套很講究的流程，一般是提前派有身份的熟人前去疏通，私下告知這個不幸的消息好讓對方有個心理準備，並暗示當事人找個理由自己辭職。當“再三挽留”不成的時候，政府會發一份帶有表彰和遺憾的公文。這一番操作下來，既完成了人事任免，又保護了當事人的名譽。但楊虎城的遭遇卻簡單粗暴，表面工作一概省掉直接將他撤職，也難怪他會憤怒。除了憤怒，楊虎城還很失望，他不過是在一個月前向蔣介石表達了想帶兵去熱河打日本人的想法，結果就被撤了職。

在普通人看來，楊虎城在石家莊截住蔣介石請求抗日絕對是愛國義舉，但是老謀深算的蔣介石一點兒也沒被這種熱情打動，反而對楊虎城的不懂事感到失望，對他冒犯感到厭惡。如何對付日本人，蔣介石團隊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用籤合同的方法讓日本在華北以北的地方暫時“合法”存在，自己好集中精力在南方“剿匪”。這個時候誰提出抗日，就是反對和破壞自己的計劃，就是譁眾取寵損害領袖的人氣。

(穿着披風的楊虎城）

所謂內行看門道，蔣介石還看到了楊虎城抗日訴求背後的真正意圖。如果他同意讓楊虎城帶兵去熱河，那麼楊虎城就可以長期在那裏經營下去，利用南京政府提供的資金和武器，把他的地盤從陝西擴大到華北。居然跟我玩這種套路！蔣介石一怒之下粗暴地撤了楊虎城的“陝西省主席”職位，明確告訴他要老老實實，否則“西安綏靖公署主任”也可以給別人。

有一類軍人很受領導喜歡，這類軍人既忠誠又有能力還沒有野心。如果他是一名團長，就會認認真真把團長做好，假如他還特別會打仗的話，那就很受領導的器重。隨着資歷的增加和戰功的積累，遲早要變成旅長或師長以至於軍長，成為某位大司令身邊的左膀右臂，比如楊虎城的手下孫蔚如，張學良的手下王以哲，或者蔣介石的手下胡宗南。

可惜楊虎城不是這種人，換句話説他從不甘心給人當小弟，他是個有理想的軍人，他隨時觀察形勢變化，並對比各方勢力的強弱，最終做出最有利於自己的選擇。他不滿足於做一名地方首領，如果有可能的話，蔣介石的位置也可以爭取一下。所以像楊虎城這樣的軍人，是那種讓領導感到棘手的軍人，身邊有個楊虎城這樣的下屬，就得派人盯着和防着，一旦他表現出任何違規越權的苗頭，就要及時制止甚至從重處理，迫使其不敢輕舉妄動。

楊虎城原來跟着西北軍創始人馮玉祥混，但是那些日子裏楊虎城和他的士兵過得很寒酸，軍費少、槍支彈藥少、物資匱乏，但每次都被派去執行最危險的任務。馮玉祥對楊虎城確實摳，這種摳門是他內心的不安全感驅使的，碰到楊虎城這種有理想的下屬他很不放心，如果槍支彈藥和物資管夠，他很可能脱離自己單幹，甚至變成和自己平起平坐的競爭對手。在這種摳門指導思想的作用下，馮玉祥最終失去了楊虎城。

1930年5月中原大戰爆發，西北軍創始人馮玉祥攜手“山西王”閻錫山，一起叫板黃埔系掌門人蔣介石，要是沒有“東北王”張學良的話，“馮閻聯軍”應該屬於當時的地表最強組合，所以勝負的關鍵在於張學良站哪邊。為此雙方都派出遊説團隊提着銀元揣着支票追逐張少帥，卻忽略了楊虎城。被長期壓制的楊虎城意識到這是個機會，如果繼續跟着馮玉祥打蔣介石，那要用最爛的武器打最狠的仗，那自己這點人馬怕是就玩沒了。於是楊虎城選擇加入蔣介石陣營，通過幾次乾淨利落的勝利，迅速得到南京政府認可，獲得了大筆資金和槍械彈藥，楊虎城的十七路師打怪升級變成了十七路軍。

蔣介石的金主爸爸是全國最有錢的江浙財閥，所以蔣介石派出的人出手最闊，他們撒錢的時候連張學良身邊的廚子花匠都不放過，比壕橫全國第一。中原大戰最後因為張學良在那年9月18日宣佈支持蔣介石而戛然終止，閻錫山化妝逃往大連租界，馮玉祥隱居在山西汾陽。張學良以全國陸海空副司令的身份爬上了職業生涯的巔峯，掌管黃河以北，還參與收編了“馮閻聯軍”。

就在張學良宣佈支持蔣介石的9月份，楊虎城手持蔣介石的許可，帶着他的人馬一路向西朝老家方向打，收拾了陝西各地的馮玉祥殘部，於10月底進駐西安，堵死了馮玉祥西撤的退路，在自己家鄉站穩了腳跟。事後他不但收穫了陝西省政府主席的位置，後來還身兼國軍潼關行營主任，前一個職位意味着他是陝西省最高行政官員，後一個職位意味着他掌管了陝、甘、寧、青四省的軍事，這是楊虎城職業生涯的巔峯。相比跟着老領導馮玉祥的苦日子，我們不得不佩服楊虎城的眼光和魄力。

可楊虎城是個有理想的人，有理想的人總是缺乏安全感，他不滿足於只經營家鄉陝西，他向北看到了青海、寧夏、甘肅，以及甘肅再往北的內蒙和新疆，甚至新疆之外的蘇聯，如果把所有這一切聯合起來整個“大西北計劃”，就能跟蔣委員長一碰高低，這才會帶給他真正的安全。張學良在“西安事變”爆發的1936年幻想着自己的“大西北計劃”，其實楊虎城早他5年就在琢磨這事而且還付諸過實踐，他實踐的第一步是進入甘肅。

1931年8月25日，蘭州發生了一起兵變，這起兵變可以看做是一個閹割版的“西安事變”。當時駐紮在蘭州的雷中田原本是馮玉祥的旅長，他在馮玉祥的指示下夥同南京派來的官員馬文車一起動手，把蔣介石安排的甘肅省主席馬鴻賓給扣了，然後倆人宣佈成立新的甘肅省政府，史稱“雷馬事變”。出事後，楊虎城主動寫申請要處理，但是蔣介石不給楊虎城這個機會，他打算政治解決。

沒有想到的是，沒多久在北伐戰爭裏失敗的吳佩孚竄訪蘭州，和雷馬兩人談笑風生，甘肅省政府慢慢就朝着“反蔣集團”的方向發展。事情變成這樣，縱使心裏有一萬個不樂意，蔣介石也只能下令楊虎城過去解決掉這幫人，當時他深陷“剿匪”泥潭，無論職權範圍還是經濟成本抑或是內心的熱情，都應該是楊虎城去。領命後楊虎城派自己最得力的軍長孫蔚如帶兵北上，一個月不到就把蘭州那夥人安排的明明白白。事情辦妥後，楊虎城試探性地向蔣介石推薦讓孫蔚如做甘肅省主席。

（楊虎城手下軍長孫蔚如）

然而蔣委員長早就看穿了一切，雖然他不知道楊虎城心裏的“大西北計劃”，但是他知道楊虎城是個有理想的人，把甘肅給了他，自己遲早又多出一個對手來，所以蔣介石毫不委婉地拒絕了。隨後他進行了一系列眼花繚亂的部署，把楊虎城的人全部打包發回陝西原籍，並讓自己的浙江老鄉兼秘書長邵力子做了甘肅省主席，接着派手下大將胡宗南以剿匪的名義進駐甘肅，然後以銀元和地盤拉攏馬鴻賓和馬鴻逵兄弟倆守住寧夏，最後把“潼關行營”降級為“西安綏靖公署”。

經過蔣介石團隊的這番神操作，楊虎城向北、向西、向東的出口全都被封死，他能做的只有兩件事：向南守株待兔等着紅軍北上，以及老老實實在陝西經營。想想自己在甘肅忙了幾個月啥也沒撈着，而且權力巨大的“潼關行營主任”還被降為“西安綏靖公署主任”，楊虎城委屈的想罵人，他以“解甲歸田”探了探蔣介石的底，蔣回覆説認真建設家鄉，不要想太多。

尋找出路之餘，楊虎城確實在認真經營陝西，他修公路、治理河道、興辦教育、發展農業，派遣留學生、擴建兵工廠和機器局。當然也沒有停止思考自己的出路，在那些焦慮的日子裏，不管是蓮湖區的止園別墅，還是新城區的綏靖公署黃樓別墅，都留下了楊虎城和幕僚們徹夜討論的身影，他們討論的焦點是如何突破陝西獲得更大的地盤。直到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他們這才抓住了主要矛盾，認定抗日才是最好的出路。

“九一八”事變爆發的第5天，楊虎城就發表公開通電，説全國上下應該團結一致對付日本，我楊某人時刻準備着上前線。當然南京政府沒有理會他的呼籲，反而打壓各地風起雲湧的抗日復土訴求。雖然戰場去不了，但是在楊虎城負責的西安市，各種抗日救亡組織紛紛誕生，愛國人士可以進入陝西省政府擔任高官，蔣介石聽説後心裏很不爽。當1933年張學良丟了熱河省後，楊虎城直接跑到石家莊面見蔣介石請求帶兵收復熱河。外人看到的是楊虎城的抗日熱情，蔣介石看到的卻是楊虎城的野心，所以毫不留情地撤了他的陝西省主席職位打壓其野心，把這個位置給了甘肅省主席邵力子，接到任命的邵力子在5月份離開蘭州到陝西任職。

楊虎城為他的理想付出了代價，但他是個屢敗屢戰的人，他沒有停止尋找新機會，新的機會來自隱居在汾陽峪道河風景區的老領導馮玉祥。

（西北軍創始人馮玉祥）

馮玉祥身高一米八三，看面相很老實，但是老話説得好：人不可貌相。馮玉祥和楊虎城本質上是一類人，由於比楊虎城出道早所以資源更多，因此比起楊虎城蔣介石更需要防着馮玉祥。按照常規的遊戲規則，擺平中原大戰後閻錫山和馮玉祥都應該人間蒸發的，可是人一旦混到了一定位置就不能這麼做了，否則會引發嚴重後果，比如新的內戰或自己這邊的眾叛親離。

“九一八”事變後張學良辭掉了陸海空副司令，蔣介石讓他做“北平綏靖公署主任”，和汪精衞鬧翻後張學良怒辭“北平綏靖公署主任”，蔣介石又讓他做“軍事委員會北平分會委員長”。蔣介石對張學良一再挽留重用有多個原因，其中一個原因是讓聽話的張學良坐鎮華北，不給閻錫山和馮玉祥翻身的機會。

可是馮玉祥作為一個曾經逐鹿中原向最高權力發起過挑戰的人，不可能老老實實在峪道河風景區讀書寫字練刀法，畢竟他的影響力還在，他的人脈資源還在，他曾經的手下帶着兵駐紮在各處，這些都是誘惑啊。儘管舊部如今都歸蔣介石的人領導，但是隻要項目好，馮玉祥依然可以説服他們入夥創業。“九一八事變”爆發後，楊虎城團隊發現抗日救國是風口，馮玉祥團隊也發現了。

國土淪喪是民眾心裏最大的痛點，誰抗日誰英雄、誰抗日誰得民心，這一點不止楊虎城和馮玉祥看到了，在南方被圍剿的那個組織也看到了，好像就蔣介石團隊沒看到。創業者蔣介石和他的投資人江浙財閥當然也看到了，只是他們的利益和實力決定了他們看問題的角度不同，在他們眼裏日本人佔了本不屬於他們的地盤，還沒有威脅他們的核心資產，而馮玉祥、楊虎城和被圍剿的組織卻對他們核心資產感興趣，這才是最直接的威脅，比遠處的日本人還讓人緊張，所以他們得優先解決這些麻煩，堅定地推行“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

“九一八”事變爆發的時候，內心激動的馮玉祥偷偷離開汾陽，在南京、上海等地探親訪友言必談抗日救國，表示為了收復國土不惜粉身碎骨。但是忙得口乾舌燥效果卻很一般，他算是吃了沒有地盤和軍隊的苦。忙忙碌碌到1932年8月份，馮玉祥聽説跟了自己20年的老部下宋哲元做了察哈爾省主席，於是決定動身過去指導工作。宋哲元聽説老領導要來，帶着衞隊出城幾十裏迎接。馮玉祥安頓下來後，開始聯繫舊部和各方勢力，開始了他的又一次創業，他的真實目的是反對蔣介石，但打出的旗號是抗擊日本侵略者。

準備工作到了來年1933年，遇上了熱河失守張學良辭職這起爆款事件，馮玉祥趁機加大活動力度，終於在5月26日宣佈“察哈爾抗日同盟軍”成立，馮玉祥擔任總司令。同盟軍的成分很複雜，其中最著名的是馮玉祥曾經的下屬吉鴻昌軍長。由於成立倉促沒有拉到足夠的投資，所以同盟軍的整體狀況是經費匱乏、裝備低劣，顯然不能和蔣介石的正規軍對抗。馮玉祥的策略是先去用這支軍隊去打日本人，只要取得一定戰果，就能得到輿論的支持。有了輿論的支持，就能獲得投資人的青睞，進而獲得資金和武器，遲早能和蔣介石對抗。

正在楊虎城為失去陝西省主席位置而鬱悶的時候，察哈爾抗日同盟軍成立的消息傳到西安，他知道新機會來了。通過打聽後得知，曾經的同僚許權中目前擔任同盟軍師長，於是楊虎城派人給他送了一批物資和槍彈，附贈了幾十名軍事幹部過去幫忙鍛鍊。楊虎城的行為既是道義上的支持，也是他抗日思想的具體實踐。但不能忽視楊虎城是個心思縝密有理想的人，所以他的大方贊助也可以看做是他在老領導馮玉祥的這個項目中入了股，萬一馮玉祥成功上市，他這筆投資會有豐厚的回報。

（察哈爾抗日同盟軍前敵總指揮吉鴻昌）

可是問題來了，同盟軍連蔣介石的中央軍都打不過，那能打得過日本人嗎？這一點馮玉祥很清楚，所以他沒有直接去東北找日本人，而是選擇去收復察哈爾省北部的康保、寶昌、沽源和多倫四個縣城。這四個縣理論上是被日軍佔領的，實際上駐守的都是偽軍，對付偽軍他是有把握的，即使戰場上拼不過，私下裏做統戰工作也容易。所謂的偽軍，是亂世中的一些投機分子，他們投靠強勢的一方獲得物資和給養，在戰場上消極應付保存實力，沒有任何愛國愛民的思想，奉行“有奶便是娘”的狹隘生存理論。駐守這4個縣城的偽軍隊伍中只有幾十名日本顧問，所以收復這些縣城的戰爭從性質上來説是抗日，從實際戰鬥來説並沒有和日軍交手。

康保、寶昌、沽源3個城市規模較小，駐守的偽軍質量也差，到手的過程比較容易。駐守康保的偽軍聽説同盟軍還有10秒到達戰場，丟下大批騾馬物資就逃去了寶昌，同盟軍收了一座空城；寶昌縣遭遇了一些抵抗，但戰鬥只持續了一天，同盟軍進入寶昌查封了一批俘虜和物資；到了沽源縣，一部分偽軍提前投降，導致另一部分陷入孤立，經過一場並不激烈的戰鬥後沽源也到手了，從6月20日動身到7月2日兩週不到的時間，察北3個縣城到手，輿論為之振奮，民眾看到了抗日復土的希望，馮玉祥粉絲數暴漲再次成了大V。

3個縣到手導致輿論流量嚴重偏向馮玉祥，動搖了蔣委員長的威望，在他眼裏馮玉祥屬於“脱離政府、擁兵造反”，這種行為怎麼能被傳頌呢！蔣介石下令打響輿論戰，大肆宣傳説察北根本沒有戰鬥，同盟軍收了3個空城而已，馮玉祥是在騙流量騙打賞。但是3個縣城確實收復了，只不過馮玉祥多少也利用粉絲們的狂熱誇大了戰鬥的激烈程度，引發不明真相的人密集膜拜和點贊轉發。

面對蔣介石團隊來勢兇猛的打假活動，馮玉祥認為能趁機拿下多倫縣城，那就更有説服力了。多倫縣城規模較大，駐紮在多倫的偽軍李守信部隊物資充足裝備精良，他在城頭看到的“察哈爾抗日同盟軍”是一支破破爛爛的武裝，探子來報説每個人身上只有幾發子彈，很多人手裏只有一口刀，根本不具備攻城的能力。於是李守信決定據城固守，把同盟軍晾在城外。

馮玉祥硬着頭皮下令猛攻，同盟軍打了三天，結果死傷慘重沒有多大進展，這就是想高調但是實力不允許。於是馮玉祥決定統戰，他派出和李守信關係很好的姚景川，帶話給對方説馮先生現在因為抗日威望很高，如果多倫城拿不下粉絲們要失望，所以他想借多倫城一用，這樣輿論上比較好看。經過協商，李守信和吉鴻昌約定了日期，然後偽軍邊打邊撤，吉鴻昌親自攻城並追了幾十裏，轟轟烈烈地就把多倫城給“收復”了。

多倫被收復的消息迅速上了熱搜，當天就成了最大的爆款，民眾熱淚盈眶地紛紛給馮玉祥和他的團隊點贊，吉鴻昌也喜提抗日英雄的頭銜，大量捐贈的物資和款項通過各種途徑送到了察哈爾抗日同盟軍的手裏，就連南京政府的官員們都紛紛向政府提出申請，希望向馮玉祥做出嘉獎，把蔣介石氣得假牙都快咬碎了。

外交手段在當時屬於軍事機密，很多一線士兵都以為是自己親手打下了多倫，但耳目眾多的蔣介石知道內幕，他發完了脾氣，派人寫軟文攻擊馮玉祥收復多倫也是一場騙局，目的是以抗日的名義獲得支持然後對抗政府割據一方。實話實説，察哈爾抗日同盟軍的戰果確實有些水分，但蔣介石把他們説成一幫騙子也走向了另一個極端，畢竟在那個時候，抗日同盟軍明面上收復了4座縣城，前後傷亡也有1600多人，這在當時是非常值得肯定的壯舉。

蔣介石不能忍受輿論對馮玉祥的追捧，也不能忍受文化界對吉鴻昌的造神行為，更不能忍受這些人在民眾的支持下一路向北去騷擾日本人，畢竟南京政府已經跟人家簽了協議，允許日軍在華北以北“合法”經營。如果放任抗日同盟軍不管，可能破壞他和日本籤的協議，導致日本提前入侵華北，屆時南京政府想要不倒台就必須作出回應，那麼蔣介石的安內大計也就玩完了。

在反覆勸説無效的情況下，蔣介石調動軍隊捕殺察哈爾抗日同盟軍，7月10號收復的多倫，7月底已經有15萬軍隊包圍了察哈爾抗日同盟軍，同盟軍如果向北突圍將進入日軍的陣地，於是面臨着要麼被日軍消滅要麼被國軍消滅要麼投降的三選一命運。另外蔣介石還派人提着銀元收買同盟軍的下級軍官，先後有多名軍長拿錢後倒戈。在這種情況下，馮玉祥意識到自己這次創業要黃，如果死扛着引發內戰，那自己人設要崩，於是被迫商討破產清算的方法。

（蔣介石和馮玉祥）

最後馮玉祥派人和蔣介石談判，讓最得力的舊部宋哲元從前線返回繼續擔任察哈爾省主席，自己到山東泰山接受老部下韓復渠的保護，抗日同盟軍該收編的收編該遣散的遣散。這樣前後不到3個月的時間，馮玉祥這次創業就結束了。吉鴻昌至今都是抗日英雄，畢竟在那個年代，他是為數不多直接帶兵向日軍佔領區發起進攻的軍人。可是在蔣介石的眼裏，他公開造反、多次和自己作對、造成了很壞的影響，所以他要殺一儆百。馮玉祥可以既往不咎，但吉鴻昌面臨的卻是死刑。

楊虎城是個心思縝密的參與者和小心翼翼的旁觀者，他原本期待着察哈爾抗日同盟軍有所成就，自己再找機會作為大股東加入，從而突破陝西向北繼續發展。但是老領導馮玉祥的這次創業以失敗告終，他也就鬱悶地繼續蟄伏在西安城內等待下一次機會。每一次反抗蔣介石失敗的鮮活案例，都讓楊虎城對蔣介石的實力和手段有了進一步的認識，這些認識使得楊虎城變得更加小心謹慎。

就在察哈爾抗日同盟軍剛剛成立的時候，紅四方面軍已經到了四川北部，蔣介石下令楊虎城配合中央軍在陝南堵截。楊虎城作為一個有理想的人，作為一個抓住了“抗日”這個主要矛盾的人，不會把自己的人馬消耗在秦嶺大山裏。所以他對蔣介石的命令虛與委蛇，暗中派孫蔚如與紅軍談合作，建立交通線和聯絡點，交換情報提供物資，並達成了“儘量不接觸，接觸後不戰鬥，戰鬥時不傷亡”的原則。

在那些和蔣委員長苦苦周旋的日子裏，楊虎城痛苦地思考着自己的出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再有1年多，他眼裏的花花公子張學良會到西安和他一起合作。一個揹着父仇家恨想抗日，一個尋找出路想抗日，這樣的兩個人相遇後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呢？

   [參考資料]

1、米暫沉.楊虎城將軍[M].中國青年出版社.2006年.p44-p65

2、王英維.察哈爾抗日同盟軍收復察東四縣考[J].集寧師範學院學報.2012年6月.第34卷第2期

3、王向英、張常勇.馮玉祥與察哈爾抗日[J].內蒙古社會科學(漢文版)2004年3月.第25卷第2期

4、王曉榮.吉鴻昌與察哈爾抗日的幾個史實問題[J].近代史研究.2000年第4期

5、王悦之.蔣介石與楊虎城部關係述論[J].史學月刊.2021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