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品電商寺庫的寒冬:藝術家賣畫難,把藝術品當奢侈品賣也難_風聞
中国基建报-《中国基建报》官方账号-中国基建报:中国基建领域标杆性报纸。2022-08-18 11:50

近日,有媒體報道稱寺庫北京總部疑似跑路,整座大廈幾近人去樓空的消息引發熱議。對此寺庫方面回應稱,此報道不實。“我們辦公地點只有一層,就是第5層,目前辦公面積沒有縮減,有幾百人在正常辦公。”“媒體報道稱一層已搬空,其實這是公司的奢侈品展示區及倉庫,目前公司已經將所有的奢侈品搬到了專業的奢侈品倉庫進行儲存發貨。”
而據媒體報道,安保工作人員透露,半年前,寺庫大廈就已開始搬東西,現在大廈1-4層均已搬空,僅剩5層還有部分工作人員。寺庫亦莊物流倉庫中心的安保人員表示寺庫已搬走,最近好多人找過來。
現場還有前來催收貨款的一名女士。該女士稱,自己在寺庫寄賣了很多奢侈品,但一直沒有收到貨款。對此,維權接待人員表示,每週一都會打一部分款。
據説,早在去年11月,就有在寺庫平台寄售奢侈品的用户投訴,寺庫在商品售出後遲遲未將貨款打進用户的賬户,一些用户甚至已經等了半年之久,錢始終都未到賬。
事實上,向來以國內最大“奢侈品電商”平台自稱的寺庫這樣類似的賬務糾紛已然不是剛剛出現了。

1、200塊錢拖了小半年
兩年前,一位藝術家找到了薦見,希望薦見幫助藝術家們維權。他們稱,上市公司、全球奢侈品電商平台寺庫拖欠藝術家畫款。
當時120位藝術家聯合聲明,限寺庫在規定期限前歸還欠款,如不按期付款,將通過媒體、法律手段聯合維權。
藝術品市場一直是個神奇的存在。看上去,藝術家是這個市場源頭和核心,因為除了古董,這個市場裏所有的交易內容,必須經由藝術家來創造。
而在一個高度不透明的小眾市場裏,藝術家又是被蒙在市場之外的一個角色。那些想從市場裏撈一筆的投機者,無不把藝術家看作“傻白甜”的收割對象。因此過去被“騙展”,“扣畫”,“拖欠畫款”……這些悲慘經歷已經成了藝術家入行必交的學費。
幾年前,電商繁榮的時候,藝術品電商的春天也似乎來了。一個個看上去透明的交易平台,正把海量的潛在買家,撒向那些有才華的藝術家們。寺庫這樣以經營線上奢侈品生意聞名的平台,也向藝術家們拋去的橄欖枝。
然而,在這場和大平台的合作裏,藝術家們並沒有擺脱他們的弱勢宿命。
120位藝術家,被拖欠的畫款從百元到萬元不等。成都的一名藝術家李建,準備趁這次聯合維權,要回寺庫拖欠自己最後的200多元。“上次就有一批藝術家維權要錢,我想着這次我沒被拖欠多少錢,就沒跟着一起。我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複雜,就是有點生氣,每次都拖欠,一點信用都沒有。”
這200多元,已經拖了3、4個月沒結。“我上次問寺庫的工作人員要,他説下週一結,然後下週一我就等他,沒有結。他又説這周就可以結,然後等到周天了,還是沒結。每次都這麼推,他説這周結,或者下週一,每次都是説話不算數。”李建説。
寺庫結賬,需要憑藉藝術家確認後的對賬單。每一張對賬單,會在藝術品賣出去後的下個月,通過電子郵箱發送給藝術家本人。由藝術家下載打印、簽字,再反饋給寺庫結款。
“但是工作人員總搞錯,總失誤。比如把別人的對賬單發給了我,再或者,有幾次根本收不到對賬單。然後我就去問,一問才知道,對方發送給我的那個郵箱號不對,而我留給他的是對的。”李建説。
最後這一次200元拖欠的原因,在李建的反覆追問下收到的答覆是:“對賬單填寫的格式不對。”
對賬單出現問題,結賬就會延遲。來回一出錯,則影響結算週期,藝術家的畫款會順延到下一個月才發放。李建猜測,寺庫那邊可能沒有專門的人負責藝術家們的畫款。對於一個奢侈品上市公司寺庫主打的“包袋”“腕錶”“珠寶首飾”等奢侈品業務來説,藝術的地位暫時還顯得微不足道。
“對賬單終於對上了帳,可還是不結款,也沒人提醒這是怎麼回事。”李建説,“出了問題,那就想辦法解決問題,還是要按時結賬的對不對?可還要讓藝術家自己去催,去問為什麼沒有給我打款?最後,被藝術家問到了,對方才會説你哪裏出現了問題,比如説合同裏的銀行卡之類的細節問題,還不是主動去告訴你。”
“賣一幅,就要催一幅。從18年到現在,沒有一次給我按時結過款。”李建説。




2、藝術家集體“討薪”到疑似跑路,寺庫沒錢嗎?
寺庫在2017年下半年與藝術家們建立合作,寺庫建立了一個300多位藝術家的工作羣。一年後,這個工作羣變成了一個“催款羣”。幾乎所有的藝術家,把李建體驗過的都經歷了一遍。
2019年年初,藝術家在羣裏詢問對賬單的事,已經成為家常便飯。往往一個人問完之後,下面很快會跟上一連串的藝術家也來詢問。
合同出現問題,是經常性發生的事件。
2019年的藝術家們,只想在春節前收到寺庫拖着的畫款,過個好年。
一直持續到了2020年,還在催,對賬單依舊還是其中一個問題。
再到後來,藝術家們開始苦口婆心的講道理,説作品通過寺庫的平台一旦銷售出去,自己都會立刻給買家將畫作快遞過去,“寺庫總是説和藝術家是合作關係,我們從來沒有耽誤過發畫,為什麼款就是打不了呢!”
李建無奈地説:“心累,要賬要的心煩。”
最後,寺庫拖欠的這200塊錢,終於還給李建了。“他們工作人員加了我微信,把款打給了我。工作人員告訴我説,這是他自己的錢,公司的流程比較多,最後要是給我打款了,讓我把錢再還給他。”
流程真的這麼複雜嗎?還是疫情波及,寺庫沒錢了?


3、非標的藝術品,真不是個好生意?
寺庫在2008年靠二手奢侈品起家,積累了一批粘度高、消費能力旺盛的奢侈品消費用户。
10年後,在與李建等一批藝術家,再次簽訂一年合同的2018年8月,寺庫與全球最大消費品私募投資公司L Catterton亞洲分公司和京東達成戰略合作,獲得了1.75億美元投資。財力、物力巨大,寺庫開始試水真正的“奢侈品”藝術品生意。
2020年因疫情影響,寺庫與奢侈品品牌的合作,入駐流程實現了從兩天縮減成5分鐘。“奢侈品屬於標品,寺庫之前與商業品牌之間一直有非常好的合作,我們積累了很多資質,所以能做到5分鐘入駐。”寺庫相關人員説。
“但是藝術品屬於非標品,所以流程上比較複雜。因為非標品這一塊的話,任何一個商業平台還沒有一個放之皆準的行業標準。”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前,寺庫已經嘗試了將奢侈品生意的成功經驗,移植到藝術品上。“如果從經營奢侈品的角度看,一定是設計師設計出來了這個產品,一旦爆了以後,它會成為一個經典一直傳承下去。我們覺得藝術品也是這樣,一旦一個作品受認可,藝術家想要形成商業化,也應該會延續着他原來這種風格,一直持續下去。”同時,寺庫像做國際時裝週直播拉近奢侈品與用户關係、普及奢侈品品牌歷史一樣,辦藝術展、做藝術類直播,培養藝術品用户。
理念上互通,但從寺庫的實踐上看,把藝術品變成商品銷售,僅套用現有流程就成了件很麻煩的事。
“目前,寺庫的藝術品類全部流程,是先走郵件,走完以後走法務,法務沒問題了,才走到財務這邊完成結賬。”
“而法務這一步,因為涉及的法律風險多,所以要求會比較多。而且平台面對的不再是商家,而是個人,溝通成本驟然上升。有時候需要藝術家提供各種各樣的東西,像針對一個合同的話,可能真的是要改十來遍。”
而藝術品版塊在寺庫上交易體量如此之小,溝通成本卻又如此之高,看上去,實在不是個好生意。
4、藝術家賣畫難,把藝術品當奢侈品賣也難
為了配合寺庫的流程化,藝術家已經在前期自己上傳作品時焦頭爛額過了。好不容易賣出的畫作,又出現拖欠畫款不發的這種情況。
“有的藝術家,因為平台拖欠自己售賣出去的藝術品款,連畫畫都擱置了。”一位藝術家抱怨説。
大多數入駐寺庫的藝術家,對於這一平台的看法很複雜。首先是寺庫遠高於行業通行的佣金比例。
“寺庫收取藝術家百分之四十的佣金,這在藝術領域裏算是特別高的。但是賣得好也可以,流程簡單一點,結款時間短一點,工作人員再積極一點,我們也都能接受。”
只要作品能賣得好,其他的都可以犧牲。李建從2017年入駐寺庫,幾個月內賣出了5、6幅作品,截至到2020年初,李建賣出去了近20幅。雖然他的作品在市面上本身就比較暢銷,但在寺庫賣出的作品仍算多數。
這些年在傳統畫廊、拍賣行交易渠道之外,電商崛起,但因為藝術收藏和藝術消費的存量市場依舊小眾,在大眾電商的汪洋大海里,藝術這個品類很難得到流量的真正關照。
我把流量送給你,但你一直在流量外。流量幻境就是藝術品電商的殘酷現實。沒有流量的關照,藝術家在電商平台上只會感受到比線下更大的冷遇。
2020年又遇上了疫情,藝術品線下市場幾乎全部進入休眠模式。香港巴塞爾、台北典亞藝博會、JINGRIT藝覽北京等紛紛取消或延期。傳統拍賣行業,在被迫按下暫停之後,轉戰線上。但本質上,這仍是一個存量市場的線上線下分割,並沒有改變市場僧多粥少的實質。
寺庫的藝術品一役似乎也黯然收場。
與寺庫合作的300多名藝術家,已經在最近幾個月內下架了自己在寺庫平台的所有藝術品,與寺庫終止合作關係。
最後一批催款的120名藝術家,在最近通過朋友、媒體、網絡渠道,四處想辦法。寺庫方面也終於給出了承諾:“在五月底之前結清藝術家的全部畫款。”
“討薪”的藝術家,在陸續拿到自己的畫款後,急切地想要擺脱這場遭遇。
公開資料顯示,2022年以來,寺庫已兩次被申請破產重組。1月5日,柴晨旭曾申請對北京寺庫進行破產審查,但次日申請人卻撤回了申請;8月10日,全國企業破產重整案件信息網顯示,北京寺庫商貿有限公司被申請破產審查,申請人為趙冬萍。
看來,這場經濟的大寒冬,奢侈品生意更是不能獨善其身啊。
作者 | 一博
來源 | 薦見美學
授權 | 鳳凰財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