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南文昌，我懷疑連雞都會打排球_風聞

前不久，貴州黔東南的一場籃球比賽因為熱情似火的場面掀翻了整個互聯網。

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羣將球場圍得水泄不通，場面堪比美國超級碗，讓全國人民見識到貴州鄉村籃球運動的熱火朝天。

圖源於抖音@行攝（姚姚）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我上一次見到這麼多人圍觀一項運動還是在海南文昌看當地村民的排球賽，其熱情程度和貴州的CunBA完全不相上下。

圖源於西瓜視頻@布朗尼vs勒布朗

雖然中國女排拿過無數次世界冠軍，然而在現實中打排球的人仍是稀有物種。

在知名青年文化公眾號跳海大院的幾十萬粉絲中，估計都揪不出10個會打排球的人。

但如果走在文昌的村頭巷尾，你會發現無論是八歲小孩，還是六十老嫗，無論高矮胖瘦，everybody都可以在你頭上暴扣。

“在文昌，我懷疑連雞都會打排球。”

圖源於海南在線

之前有一次去文昌看火箭發射，看完後當地的朋友約第二天4點帶我去看排球比賽，本來以為是下午4點，誰知道凌晨4點就來敲我門，説比賽開始了。

月色搖晃樹影，穿梭在熱帶雨林，你都不知道他們在這個點打排球是昨晚沒睡，還是今早醒的早。

圖源於小紅書@天涯浪跡

在文昌，籃球場的歸宿是排球場

凌晨打排球的文昌人

據統計，文昌是世界上排球場地最多和密度最高的地區之一，在2488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建有6000多個排球場。

在文昌，1公里內你可能找不到一個公共廁所，但平均每0.4公里就能找到一個排球場。

這還不包括在椰樹間架起一條繩就能打的天然豪華沙地排球場。

圖源於海南日報

如何在海南迅速分辨出他是一個東北人還是本地人，就看是不是從小就會打排球。

什麼排球培訓班在這片土地上簡直是無稽之談，文昌小孩的第一件玩具或許就是排球。

用當地人的話説就是**“會走路的時候就已經會打排球了”。**

圖源於CGTN

圖源於騰訊視頻《新遊記》

可以説，文昌人的生活離不開排球，它可以發生在文昌人的每一個生活語境中，貫穿他們的一生。

“每一隻在文昌長大的雞，在被做成海南雞飯之前，都至少看過一場排球賽。”

他們砍完椰子後打，結婚時打，過年時打，去廣東打工前也要打一場告別賽。

圖源於騰訊視頻《新遊記》

尤其是每年公期（一種傳統的祭神活動），村與村之間，鎮與鎮之間都會舉辦各種聯賽、邀請賽、對抗賽，奧運會4年一次，但在文昌，每天都可以是奧運會。

為了捍衞村子的榮譽，有人甚至會向廠裏請假，專程從廣東趕回來比賽。

女排同樣人山人海

圖源於小紅書@天涯浪跡

現實中的排超聯賽無人問津，文昌村排卻座無虛席。

只要一聽説有排球比賽，十里八鄉的鄉親都會騎上電動車向排球場湧來，看火箭發射都沒有這麼積極。

雖然只是一場村鎮級別的比賽，但球場的圍網、籃球架上都掛滿了來觀賽的觀眾。

由於人羣過於熱情，人潮過於洶湧，以至於發球手都只能埋伏在觀眾席裏發球。

圖源於小紅書@天涯浪跡

在文昌看排球，看的不僅是輸贏，更是一種氛圍。

場上的選手在激烈互搏，場下觀眾的嘴也根本停不下來，現場解説堪比王濛。如果球扣得擲地有聲，現場就會為這一記“椰子砸地”歡呼；要是主攻彈跳姿勢不標準，雙腿叉開，就會被大聲調侃是“狗撒尿”。

圖源於南海網

真正的高手，往往以最質樸的方式出現。

文昌的民間排球不拘泥於傳統規則，它比業餘精彩，又比專業靈活。

可以説，排球在文昌得到了全新的詮釋，甚至被研發出了各種不可思議的變種。

文昌的排球界流傳着一種説法——“穿鞋的只是玩玩，光腳的才是認真”。他們用赤裸的腳板，直面粗糲的水泥地，熱帶白天的餘温還能從腳底板貫穿天靈蓋。

“有一次在文昌看排球賽，主攻手穿着拖鞋縱身一躍跳起暴扣，我感覺下一秒那拖鞋都要飛到我臉上了。”

在這座一年四季都熱情如火的城市，

不穿球衣就是最好的球衣

圖源於小紅書@天涯浪跡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赤腳兵踩平上海灘”**這些新聞報紙的頭條標題，高調講訴着文昌排球名震全國的光輝歷史。

1958年代表文昌少年隊奪得全國冠軍的吳乾海老人説，當時的對手賽前來到訓練場一看，文昌隊個子又矮，長得又黑，還光着腳打球，當面留下一句“不行”扭頭就走了。

然後第二天直接被文昌隊打爆。

圖源於文昌網

“我們不穿鞋不是買不起鞋，而是不習慣”。吳乾海老人説。

上世紀八十年代，就連鼎盛時期的中國女排都會來文昌和當地球隊切磋技藝，其中就有郎平。

圖源於南海網

海南島上的第一座體育館就是文昌中學靠打排球贏回來的。

1964年文昌中學代表廣東省（當時的海南還歸廣東管轄）拿下全國冠軍，省政府當下就撥款在文昌中學興建了島上的第一座體育館，簡直燃炸了整座海島。

上世紀80年代黃金一代中國女排的簽名排球，陳列於文昌中學

圖源於新華網

文昌中學是文昌排球文化的榮譽具象，文昌中學排球隊，包括沙灘排球在內，半個世紀裏在全國橫掃數十個冠軍。文昌中學校史館裏陳列的獎盃，近半數以上都是排球比賽獲得的。

從這裏走出去的學生，基本都能在各個大學的校排球隊當上絕對的主力。

就連他們的校徽，據説設計理念是心懷全球，但怎麼看怎麼像個排球。

雖然有人説文昌排球因為身高、專業技術的制約，很難在更高級別的賽事上有所成就。

但我想比起榮譽，純粹的快樂才是這項運動帶給文昌人最大的意義。

愜意，只能説是愜意

文昌的排球文化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個世紀初，由南洋回來的老師在學生間推廣，隨後蔓延到了每一個鄉鎮，每一條村落。從那時起，輸贏就不是文昌人打排球的最終目的。

在這座無論春夏秋冬，還是白天黑夜都無比燥熱的城市，人們需要一些運動來蕩平內心的躁動。

隔壁的三亞早就成了名揚四海的旅遊勝地，一塊塊衝浪板擠滿了萬寧的海灘。而在文昌，人潮隨着火箭的發射而到來，又隨着火箭的升空而離去，只留下文昌人日復一日的躍起、暴扣，有火箭看的時候就看火箭，沒火箭看的時候就繼續打排球。

火箭升空上天了，但他們的腳下仍堅實地踩着這片炙熱的土地。

圖源於我們的太空，江程傑攝

參考資料：

【1】《文昌中學排球情：過去半個世紀13次奪得全國排球桂冠》，南海網

【2】文昌“排球之鄉”趣見聞，海南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