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虐他虐上癮啦？_風聞

作者 | 柳飄飄

本文由公眾號「柳飄飄了嗎」（ID：DSliupiaopiao）原創。

記兩樁奇事。

一是，我在B站刷到了黃曉明顏值剪輯。日期很近很保鮮的那種。

二比一還要神奇，在它的評論下，居然久違地看到內娛觀眾的尊嚴。

豈止。

這一個個簡直霸道總裁口吻。

我曾寫過幾篇文分析黃曉明的謎樣觀眾緣，起起落落起起起。

它可能會短期出走，但好像從沒離開過。

而這一階段的觀眾與黃曉明，似乎又開啓了一種新遊戲——

調教中生。

大家以某種姿態，指點着，批評着，戲謔着，似乎也喜愛着，卻不肯輕易誇獎。

“我討厭你。”

“嗯……我是討厭你玩一玩罷了。”

是否有內味了。

當內娛觀眾用霸總的口氣，反PUA“霸總”時，他們會得到什麼？

一個更好的演員。

01

惹得人想誇又不敢誇的，是黃的新劇《玫瑰之戰》。

黃曉明演一個再遇大學女神的中年精英律師，豐盛。

設定夢迴《何以笙簫默》？

不，同人不同命。

觀眾完全捨不得對豐盛大小聲。

豐盛改命的原因有三。

首先是狀態。

顏值多抗造，聲量多大小。

看臉放話，是觀眾尊嚴的基本體現。

“反思一下，過去是我想吼你嗎？”

如是調教成功後的黃曉明，去油解膩。

吃草瘦身的成果肉眼可見。

人到中年，生生搞出了些破碎感。

《玫瑰之戰》

其次是人設。

説是外形再度取悦到觀眾，卻也只是順便。

一個演員選擇減肥的根本，自然還是為角色服務。

劇中豐盛這一人物，他正需要這樣一副相對輕盈的外殼。

承載尚存着少年感的靈魂。

是的，豐盛就贏在他的關鍵詞不是“精英”，而是“少年感”。

職場劇單純塑造“精英”，短促構造出會走會動、但去人味標籤的例子太多了。

出場只要在灑滿陽光的潔淨律師樓裏哐哐哐一頓走，就“立住了”。

結果，沒幾場戲就扁平癱。

難得有把思維拉遠到出場時間線前的——

我要塑造的精英，是個什麼樣的精英？

或者説，在精英之前，他首先得是什麼人。

豐盛是由他大學女神顧念（袁泉 飾）的視角帶入畫的。

他的亮點既然是“少年感”，底色自然是相對的“成熟”，有資深職場人的圓滑老道。

輕視女主、冒懟他這位主任的老油子律師，他看不慣，但不能送走。

因為這個搖錢樹“實在太能賺錢了”。

推薦的實習生工作出了紕漏，哪怕她是你女神，哪怕是律所合夥人，該兜就得兜着，該認錯就得認。

不再是坐在寫字樓指點江山，該去詢問對方當事人，該看的臉色都得看。

看似無關痛癢的戲肉給到了，才好意思讓人摸筋骨——

豐盛其實是個有正義感、對法律尊嚴捍衞到底的律師。

他的少年感，不是男人至死是少年的少年。

而是歲月痕跡之下，葆有着純白角落和理想主義。

情感關係呈現的高妙也在這。

設定雖然是有一段少年心事，但幾乎沒有浪費戲墨在追憶過去。

反而是着力刻畫當下，把經歷折算進眼神動作裏，過往愛慕就沒有打折感——

現在尚且如此，何況當初？

這種不熟悉的老熟人，曖昧中的疏離感很高級，卻不好拿捏，這時就要看演員。

來看兩場戲——

女神情緒崩潰，一埋頭，突然要借個肩膀。

豐盛連牙齒都僵直。

激動出頸紋，手也只能攥成拳頭，不敢輕易安慰撫拍。

女神情緒調整好後，恢復理智，道歉。

豐盛嘴上説着沒事，沒事。

驟然身體接觸掀起的內心小風暴，卻需要聳肩、舒一口氣才能平息。

該給疏離給疏離，該不客氣不客氣。

得知女主丈夫出軌，早已離婚。

他先是一驚，跟着差點沒笑出聲。

但怎能高興於別人的痛苦？

盡力控制自己表情，開始勸慰，微扯的嘴臉卻仍然暴露潛意識裏的小心思。

劇本里沒寫過，黃曉明自己設計的小細節。

算是咂摸出了豐盛的人味，抓住他的亮點在於，豐盛不"豐盛"。

各方面都沒有給到很滿。

不是完人，不是聖人，基本就捱得上不是假人。再加上一條不是在演“男強人”，就徹底脱離了霸總的窠臼。

劇名寫明瞭，《玫瑰之戰》，這是一部大女主劇，角色功能性上，豐盛應該起到一個烘托女主的作用。

但又要強在，烘托不襯托。

宛如玫瑰的綠葉。

葉脈足夠清晰，甚至要比以往各種霸總大男主，都來得打動人心。

這是一個成熟演員應該認知到的。

除了演技上的自然拿捏，這種不滿為滿，又得益於黃曉明本人的另一種特質——

曉明不該明。

02

我很早以前就寫過:

“黃曉明”其實更適合做“黃曉暗”。

也即，他更適合“暗”一些的角色。

有灰度、穩健、內斂，去光環、甚至有一些悲劇性的人物，他往往能駕馭得很好。

早年《風聲》裏的陰翳的日本軍官；《無問西東》裏質樸的陳鵬，都有好評。

近年出圈的《鬢邊不是海棠紅》程鳳台一角，也是如此。

是一個“不滿”的暗面角色。

因華彩、過剩而美的，是他捧的瘋戲子，商細蕊（尹正 飾）。

商老闆美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守舊掛起，不得不唱。

程二爺作為他的戲台子，則要美在韌勁、彈性，有餘地。

迥然不同於尹正的悽惶、隨時如出奔小獸。

黃曉明給出的，是悠遊的狀態。

你盡力釋放，我負責兜回。

也永遠不會給實、給盡眼神。

總是虛的、收回來一點。

這始終都在的一點暗影。

除了在功能上，把程鳳台名為老闆、實為撒手沒小破孩他爹的人設立住，將對手戲的張力，維持在“你瘋、我抓”的平衡上。

也使得人物個體，有了審美潛度。

不止角色。

這幾年黃曉明“惹人憐愛”的高光時刻，也常常在看上去的“至暗時刻”。

好像……他一不那麼得意洋洋，錚明瓦亮。

就還挺有魅力的。

在欣慰調教成功之餘，這種“我告訴你啊”的方式，會否落到粉絲指點明星的坑裏？

其實不會。

明星一味聽從粉絲，會失了“星味”。

演員採納觀眾建議，卻是種良性現象。

並且，這種現象有趣，卻特有。

因為它其實只會基於我們足夠熟悉、甚至是一路陪伴着、看他戲長大的演員。

所謂“霸總式觀眾”，當然也只是戲謔。

對於人到中年、有一定積累、卻陷入迷茫期甚至走偏過路子的中生來説，或者正是用到“一路看過來”的觀眾的時刻。

因為無數經驗證明我們甚至……不，我們確實是比他本人更明白他的魅力點。

這是正確道路、錯誤道路都見證過的自信。

儘管，它的表現形式可能很特別——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我知道你什麼樣最可愛。

就這麼做。

焊死！

03​

“我為什麼不去説別人，偏偏説你呢？”

這樣的句式，替換到霸總式觀眾身上，似乎是一種高階意識——

我的指摘很貴。

輕易不給人。

事實上，觀眾偏偏願意與黃曉明維持這種微妙拉鋸和近乎鬼打牆式的循環。

確實耐人尋味。

評點，意味着保留期待。

有過一定時長和程度上的失望，依然選擇評點，意味着始終保留着期待。

可，到底為什麼偏偏是黃曉明？

除了他確實是反覆橫跳的彈簧型演員——

底盤穩，雖然不小心會彈到沒邊，作品上倒確實會有驚喜角色回返觀眾。

重點恐怕還在於，他的個人特質鮮明。

我以前比喻黃曉明:

“一個張無忌的靈魂，擺着楊過的範兒。”

也即，雖然大家對他的種種款，有過邪魅狂狷、重油過負的印象。

但，往往也都會綴上半句，不過人倒是個好人。

也如他自己所説，“好像對我的（負面）評價也就這些東西了。”

再拿導致其本人口碑起起伏伏的《中餐廳》來説——

看到過他令人“智熄”的經營指揮。

也看過太要面子賠錢的老好人大放送。

搬行李、買東西。

常常發生打頭把話説太滿，最後現實情況不允許，也硬着頭皮猛上的鐵憨憨操作。

可回過頭看，其實都不算大事。

因為，即使常常是在某種存在感裏、甚至需要不停刷存在感，才找到安全感。

在結果上，黃曉明終歸是一個“惠他”的好人。

這樣的人，總不會讓人討厭。

正如處理角色，只要聽得進去，真正行動。

減法，常常比根上就沒有的加法好做。

到現在《中餐廳》第六季看下來，雖然還是一樣的善財散花式出場，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多餘的操作，明顯少了。

尬味一減，清爽自來。

有一幕很平常，我印象卻很深。

尹正買了個瓤泛白的西瓜，懊惱看上去讓人很沒有食慾。

黃曉明沒有絮叨，也沒有像前幾季怕他難過，上來給太多的安慰，反讓人掛心。

只是簡單一句:

害，有的吃就不錯啦，挺好的。

結果到後面，這個不紅的瓜，吃起來反而很甜。

一切並無想象中糟糕。

這點不僅該是經歷過低谷，自我減負，全新再出發的黃曉明意識到的——

我不進行那些多餘的操作，世界好像也並沒有坍塌，大家也並沒有不喜歡我。

也是演員黃曉明該認識到的——

不演得太多太過，反而對了。

從“沒有看，不敢看”，到吃下這口感覺上不夠甜美的瓜，最終反而受益。

近期的黃曉明，再次給人一種流動着的、更新着的、改變着的生命感。

説到底，對他保留期待、或是戲謔性地去評點的根本不也正是——

他給到大眾的印象，是一個鮮活的人。

是我如何，他就可能會如何的活人。

眾星捧月時會有飄飄然。

但也會難過、會沮喪、會反省。

有回饋，有反應。

按一下會有一個坑，哪怕有時“皮到反彈”，也比無悲無喜，不痛不癢的假人好。

因這背後指向的，是也摸爬滾打過來的、有國民度、有獎項傍身的中生的恥感。

固然是觀眾願意批評、敢於批評，才能得到一個更好方向的演員。

但，肯聽取建議，到底是需要基於自我尊重、尊重行業、尊重觀眾。

換句話説，能夠被霸總式觀眾“調教”的，自然已不再是“霸總”。

在眾多説着“請指教”，而終究沒有受教，也感受不到有任何起伏波動的稻草人堆裏。

這樣有來有回的交互，倒是種久違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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