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揹負罵名43年,終身未嫁,為何沉冤得雪後選擇了自殺?_風聞
最华人-最华人官方账号-有华人的地方,就有最华人2022-08-30 21:59
作者:薺麥青青
1982年3月23日,北京朝內大街203號。
在一處10平方米的小公寓裏,中共中央組織部正在向一位病牀上的老人宣讀一份決定:
“關露的歷史已經查清,並不存在漢奸問題……撤銷和推倒強加於關露同志的一切誣衊不實之詞。”
當沉冤終於昭雪,老人渾濁的雙眼裏噙滿了淚水。
在歷史的錯勘之下,她曾是公認的“漢奸”,以43年的“戴罪”之身等待一個公正的判決。
當平反這一天到來時,關露已76歲。
**這一天,她等了太久,直至垂垂老矣,身心俱殘。**7個月後,關露在完成了回憶錄以及她的老上級潘漢年的紀念文章之後,服下了大劑量安眠藥……
作家蕭紅臨死前,留下絕筆:
“我將與藍天碧水永處,留下那半部《紅樓》給別人寫了。半生盡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而當關露永遠地闔上雙眼之時,曾縈繞於她內心的,是否也是這一份“不甘,不甘”?
2007年,《人民文學》給予了麥家的小説《風聲》這樣的授獎詞:
“《風聲》具有強勁的敍事力量;它探索人的高度;它塑造超凡脱俗的英雄;它以對人類意志的熱烈肯定和豐沛的想象,為當代小説開闢了獨特的精神向度。”
兩年後,小説被拍成了電影,周迅飾演的顧曉夢更是成就了一個紅色經典形象。
**●**周迅飾演的顧曉夢,圖片選自電影《風聲》影片的最後,顧曉夢以一段獨白道出了萬千“地下工作者”拳拳的報國之心:“我身在煉獄留下這份記錄,是希望家人和玉姐原諒我此刻的決定,但我堅信你們終會明白我的心情,我親愛的人,我對你們如此無情,只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際,我輩只能奮不顧身,挽救於萬一。我的肉體即將隕滅,靈魂卻將與你們同在。敵人不會了解,老鬼、老槍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種精神,一種信仰。”
後來,麥家在央視欄目《重訪》中披露,顧曉夢的原型就是上個世紀三十年代上海的左聯女詩人,後又成功打入敵人特務機關的“紅色間諜”——關露。
**顧曉夢曾在那條墨綠色旗袍的邊線上留下摩斯密碼,卻成為關露宿命的讖語:“我不怕死,怕的是愛我者不知我為何而死。”**如果沒有成為一名“間諜”,關露大概是上海灘可以和張愛玲齊名的女作家。
**●**關露但在命運的轉彎處,她被帶到了一條崎嶇險峻之途,令其蹈死不顧的,是她畢生追求的信仰。
1907年,關露出生在山西右玉縣一個沒落的封建士大夫家庭,父親飽讀詩書,為她取名胡壽楣。
9歲那年,父親去世。母親以纖弱的肩膀,承擔起家庭的重擔。
當時軍閥混戰,社會動盪不安,母親卻為兩個女兒在清靜的小院裏開闢出了讀書一隅,並陪她們熟讀四書五經等中國傳統文化典籍,為兩個孩子打下了堅實的文化基礎。
不僅如此,母親還教育女兒立身處世之道:女性一定要實現經濟和思想上的獨立,才能在時代的風浪中撐住自己的命運之船。
但因積勞成疾,母親於1923年抱恨離世。
那一年,關露16歲,妹妹14歲。
母親去世後,關露帶着妹妹寄居在二姨家。而二姨認為女孩子的最終歸宿就是嫁人結婚,相夫教子。
不久,二姨便給關露介紹了一名銀行經理。
但關露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於是某天清晨,她帶着妹妹,逃離了二姨家。
離開二姨家後,關露和妹妹輾轉來到了上海,暫居於老鄉閻佩芳家,並重拾學業。
1928年,關露考入了當時中國的最高學府——國立中央大學文學系(現南京大學文學院)。
**●**國立中央大學讀書期間,她正式接觸到了馬克思主義。
對於關露而言,那是一種來自思想和靈魂上的盪滌與洗禮。
於是,她以筆代戈,既以鋒利之言針砭時弊,又以切切之語為底層人民吶喊。
關露的第一篇短篇小説《她的故鄉》發表後,又相繼創作了一系列作品,反響頗大,遂有人將她和張愛玲、潘柳黛、蘇青並稱為“民國四大才女”。
在關露的作品中,她表達了對民族生死存亡的擔憂,也努力去喚醒女性的自我解放。
在時代浪潮的風起雲湧中,她逐漸成長為一名愛國青年。
不久,關露參加了上海婦女抗日反帝大同盟。1932年,年僅25歲的關露加入共產黨,併成為中國左翼作家聯盟中的中堅分子。她用如椽之筆,為中國共產黨在亂世中不斷髮出振聾發聵的紅色之聲。
她參與創作的電影歌曲《春天裏》,燃起了無數愛國青年救亡圖存的鬥志。
**●**由關露作詞,賀綠汀作曲的《春天裏》**面對日寇的侵略,她大聲疾呼:“寧為祖國戰鬥死,不做民族未亡人!”**時人親切地稱之為“民族之妻”。
一二八事變爆發以後,關露跟隨丁玲一起去前線慰問抗日戰士。
當時的十九路軍英勇捍衞國土,用筋骨血肉抵禦外敵侵略,於是,她將十九路軍慷慨悲壯的義勇事蹟寫進了散文詩《悲劇之夜》中。
後來,她又深入工人之中,並通過辦夜校、讀書班等方式接近工人姐妹,喚醒工人沉睡的思想。
她聲稱:“我的青春活在苦難的工人之中!”
1937年7月,盧溝橋事變後,全面抗戰拉開序幕。不久,持續了3個月的淞滬抗戰結束,國民黨軍隊西撤,上海租界外圍地區,盡數落入日軍之手,上海成為一座“孤島”。
兩年後的一個夜晚,關露正埋首於長篇小説《新舊時代》的最後修改,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來者是中共南方局的八路軍駐上海辦事處秘書長劉少文,他帶來了一份葉劍英的密電:速去香港找廖承志!
關露以為組織會讓她去香港開展文學工作,但沒想到當她見到廖承志後,真正的任務是“接觸汪偽特務組織76號的負責人李士羣,並對其進行策反行動。”
**●**李士羣(右一)關於李士羣,關露早就聽聞過他的駭人傳言。
李士羣曾是中國共產黨的一員,在上海進行地下活動時,被敵人逮捕,在被國民黨用各種手段折磨後變節。抗戰時期,他再度叛變,成為了日偽漢奸。
上級原本要將這樣一個危險人物,交給關露的妹妹胡繡楓來策反。因為胡繡楓夫婦曾在李士羣落難時,收留了他的妻兒,李士羣始終銘記這份恩情:
“今天你們夫妻這麼照顧我的妻兒,以後若有什麼地方需要我李士羣,我必為二位赴湯蹈火!”
但當時胡繡楓已深入到國民黨上層,一時難以抽身,便推薦了姐姐關露。
關露從前是以文人的身份戰鬥,從未接觸過“間諜”工作。但想到危若累卵的國家,她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此去一行,等待她的,不僅是險象環生的“魔窟”,還有名節“有虧”的考驗。
**●**潘漢年關露的上線潘漢年臉色凝重地告訴她:“關露同志,比犧牲更難的,是毀掉自己的名譽。”
同時潘漢年也囑咐她:“今後要有人説你是漢奸,你可不能辯護,要辯護就糟了!”
關露説:“我不辯護!”
從香港返回上海後,關露主動聯繫了李士羣的妻子葉吉卿,在表明自己是胡繡楓的姐姐後,以想找工作謀生的理由,希望李士羣可以伸出援手。
**●**76號特務組織的總部:位於上海法租界的極思菲爾路76號此前,李士羣曾邀請關露對“76號”進行文學宣傳,但當時的關露不恥於他的行為,予以了拒絕。
此次忽然“求助”,心機深沉的李士羣知道關露“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無法揣摩出關露的真實目的,便婉拒道:“我們這兒可沒有你能做的工作,不過你以後可以多來玩。走吧,帶你參觀一下。”
隨後,關露跟着他來到陰暗逼仄的牢房,那裏面關押着的都是滿身血污和傷痕累累的囚犯。
第一次見到“人間地獄”的模樣,關露不禁毛骨悚然。
在那之後,李士羣時常邀請關露到“76號”,但都不與她見面。接待關露的是他的妻子葉吉卿,兩人也逐漸成為了閨中密友:逛街,唱歌,跳舞……看起來優哉遊哉的生活,卻加重了關露的心理負擔。
**●**葉吉卿一位愛國的女詩人,竟與臭名昭著、惡貫滿盈的“76號”為伍。
曾經的同事和好友,都以一種鄙夷仇視的目光看待她。而關露也擔心現在的身份會牽連故舊,便主動疏離了親朋好友。
李士羣在關露與妻子接觸的過程中,也漸漸察覺了她的動機。有一次,關露來到“76號”後,李士羣出現了。
關露趁四下無人時問李士羣:“‘老朋友’想要見見你。”
李士羣聽罷,愣怔須臾,隨之沉默不語,其實在他的內心對共產黨猶有好感,此前也曾私下聯繫過黨組織,透露過合作的意願。
半晌之後,他眉頭舒展,狠狠掐滅了煙頭:“‘老朋友’如果願意要我,我是很願意幫忙的。”
1942年,在關露的積極協調下,李士羣與“老朋友”潘漢年成功會面。
由於李士羣的情報,很多鄉村躲過了日本的“清鄉”計劃;新四軍要越過封鎖線時,是李士羣調開了偽軍來進行掩護;同時,他還保護了一部分被日偽特務抓進“76號”的共產黨員和進步人士……
策反李士羣,關露功不可沒。她不辱使命,成為了一名出色的“紅色間諜”。
● 關露但在上海,有人恥笑她善於偽裝,有人當街大罵她是“漢奸”,左聯的負責人甚至公開宣佈,不會再讓關露參加左聯的任何會議和活動。
這些無疑都為關露帶來了沉重的精神壓力。她修書一封給妹妹:我想回到媽媽的身邊。
信中的“媽媽”,是指當時的紅色聖地延安。
然而,她的請求並沒有獲得批准:“媽媽”不要你回來,她要你在那邊好好照顧“弟弟”“妹妹”。
身為一名共產黨員,關露有極強的使命感。即便“時時可死”,但她在收到上級的指令後,繼續忍辱負重,秘密“卧底”。
1942年春,潘漢年給關露下達了進入《女聲》雜誌社的任務。
《女聲》是日本駐上海總領事館和日本海軍陸戰隊報道部(即情報部)合辦的一份中文雜誌,讀者主要面向中國女性,其目的是進行文化侵略。
組織上希望關露藉助自己知名女詩人的身份,打入這家雜誌社內部,與日共取得聯繫,並且在暗處宣傳反戰愛國主義文章。
關露再次臨危受命,把自己裝扮成了一名醉心於風花雪月、不問時事政治的文藝女青年,並在工作中,與雜誌社的負責人佐藤俊子結為了好友,以其來掩蓋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關露潛伏在雜誌社期間,關露作為一名編輯,積極蒐集日方的相關情報,並利用職務之便在雜誌上發表了很多具有先進思潮的文章,培養和發掘了大批進步的文學青年。
然而,她的愛國之舉無法昭彰於天下,在上海民眾看來,關露作為日本人豢養的“漢奸”,理所當然是人民的公敵。
尤其是在1943年7月發生的一件事,更是將關露推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這一年,日本舉辦“大東亞文學者”大會,想要召集一批文人到東京參加會議,藉機讓他們發表擁護帝國主義的言論,並給每個人拍照登報,以示表彰。
佐藤俊子將這項“榮譽”給了關露。
關露深知,一旦參加,“漢奸”之名將被徹底坐實。她想為自己保住最後一絲尊嚴,但潘漢年卻讓她抓住這次機會,擬將一封信交給東京帝國大學的秋田教授,幫助當時在中國的日共領導人岡野進,重新與日本共產黨建立聯繫。
**●**岡野進關露接到潘漢年的指示後,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前往。
在日本期間,她將蒐集到情報的日記本,藏在編輯部辦公室衞生間澡盆的下面。與此同時,關露成功地將信送到了秋田教授的手中,完成了潘漢年交給她的任務。
很快,關露在日本東京的發言和照片傳回了國內。
當時的《時事新報》這樣記載了關露的“日本之行”:“當日報企圖為共榮圈虛張聲勢,關露又榮膺了代表之儀,絕無廉恥地到敵人首都去開代表大會,她完全是在畸形下生長起來的無恥女作家。”
面對同胞們義憤填膺地控訴與討伐,關露猶如萬箭穿心。
同時,她得到了另一個消息,李士羣在家中神秘暴斃。
**●**李士羣病逝登報,圖源:《檔案》李士羣的猝亡,讓關露不寒而慄。她深知,比起侵略者,國人更痛恨漢奸。
雖然當初走上“紅色特工”之路時,她便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她怕的卻是揹着“漢奸”的罪名,被悄無聲息地暗殺。
昔日,她執筆為文,寫下了眾多令人動容的愛國詩篇,也為無數志士仁人帶去前行的勇氣與希望。
人們曾經有多崇敬她,後來就有多痛恨她。
關露無言,在默默承受這些排山倒海的憤怒情緒之餘,只期盼着抗日勝利。到那時,她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站立於陽光之下。
但撥雲見日的那一天到來之際,卻是她災難的開始。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隨着抗日戰爭的勝利,國民黨政府開始“肅奸”。
關露,首當其衝。
她被國民黨列為“漢奸文人”,向其發出了“逮捕令”。
幸好在上級的特別安排下,關露被轉移到了蘇北解放區。
關露回到了組織的懷抱,以為終於苦盡甘來。她重新拿起了筆,準備將積壓在心中的情感訴諸紙端。
當她打算將一些詩作發表在《新華日報》上時,報社的社長卻建議她:“您可以發表文章,但不能用關露這個筆名。外界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果你用這個筆名發表文章,可能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那一刻,關露才清醒過來,抗日戰爭雖然勝利了,但有關她的那些歷史問題還沒有得到真正的澄清。**在很多人眼中,關露不是英雄,而是“漢奸”。
與被“污名化”的遭遇相比,對她造成更大打擊的是,不久,她收到了戀人王炳南的絕交信。
**●**王炳南王炳南和關露相識於抗戰前。當關露以偽裝者的身份戰鬥在敵營時,王炳南成為了她生命中的那道光。
但抗戰結束後,王炳南已是中央高層領導人的秘書。當他向上級彙報了自己的戀情並計劃與關露結婚時,卻被否決,理由是如果他們兩人結合,將不利於黨的形象,更會影響他在黨組織的工作。
於是,王炳南對關露據實相告。
因此,那封絕交信,猶如楚河漢界,徹底劃清了他和關露的界限。
她猶記得在打入汪偽特工總部“76號”前,她去與王炳南告別。王炳南贈給她一張照片,並在照片的背後寫下卿卿之語:“你關心我一時,我關心你一世。”
她也將自己的詩集《太平洋上的歌聲》送給他。
**那張照片她一直小心珍藏,卻不知那本詩集是否還在君側。**新中國成立後,王炳南在總理兼外長周恩來的領導下,積極促成和世界各國建立外交關係。1955年,王炳南出任中國駐波蘭大使,兼中美大使級會談中方第一任首席代表,參加了長達九年的中美會談。在奉調回國後,他受任外交部副部長。
**●**王炳南(右二)與周總理一同出席活動王炳南身居要職,日理萬機。而彼時的關露,卻因為過去的問題遭到了隔離審查。
**曾九死一生,但仰賴他的慰藉,她走過那些風雨如磐、暗無天日的歲月。****然時勢造化,殊途難同。他已是國家的棟樑,她卻淪落為人民的“罪人”。**她無法再與其比翼齊飛,只能孤鴻獨棲。
隨後,關露幾乎斷絕了與外界的聯繫。
關露想就這樣走完餘生,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接踵而至的劫難已向她張開了巨大的羅網。
1955年,潘漢年被懷疑為“內奸”,被捕入獄。關露作為他的下線,受到了牽連,被關進監獄兩年。
但牢獄之災並沒有結束。
1967年,關露60歲。因潘漢年一案又起波瀾,關露再次入獄。
這一次,她在監獄中度過了8年的時間。
先後兩次入獄,她一遍又一遍地寫交代材料。她曾經用來進行文學創作的秀筆,竟然要用來“編造”自己“莫須有”的罪名。
**●關露撰寫的交代材料身陷囹圄的關露,未死於敵人之手,卻受辱於自己曾拼命守護的同胞。**以前,無論處於怎樣的危機中,關露都懷揣着對生活的熱愛。她愛乾淨,愛讀書,即便多年來遭受“千夫所指”,她也不曾對生活和理想失去信仰。
可是兩次入獄,徹底摧毀了關露。她得了精神分裂症,時而清醒,時而瘋癲。
關露一生未婚,無兒無女,被釋放出獄後一直獨自生活在10平方米的蝸居。
**●**關露1980年,74歲的關露患上了腦血栓,不僅全身癱瘓,還忘記了過去的很多事情。
她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落墨成章,抒寫滿腔的赤誠與襟抱。
偶爾,她將頭探出10平米小屋的窗口,無神地盯着外面的世界,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直到1982年3月,中共中央組織部作出了《關於關露同志的平反決定》,為她徹底洗刷了“罪名”。
同年8月,中共中央發出了《關於為潘漢年同志平反昭雪、恢復名譽的通知》,彼時,距離潘漢年去世已經5年有餘。
**●**潘漢年同志的紀念銅像,2001年在上海建成關露曾為電影《十字街頭》主題曲寫下過充滿希望的歌詞:
“春天裏來百花香,朗裏格朗裏格朗裏格朗,和暖的太陽在天空照,照到了我的破衣裳…….”
**關露所求的春天,卻遲來了整整43年。**大半生時光,關露都帶着精神的枷鎖行役於世。
當她服下安眠藥時,陪伴在身邊的,只有一個塑料娃娃和一張王炳南的照片。
照片的背後是關露題上去的兩行詩:一場幽夢同誰近,千古情人我獨痴。
在文化部為關露舉辦的追悼會現場,白髮蒼蒼的王炳南默立於人羣的後面,神情沉鬱哀慼。
**寄出那封絕交信後,兩人再見已是生死的距離。**他有些顫抖地從口袋中拿出一支筆——那是她送給他的墨綠色派克筆,在簽到表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不是成為“紅色特工”,關露也許與王炳南一樣,會成為一名卓越的外交家,或者筆耕不輟,以作家的美譽走完一生。
但殘酷的人生向來拒絕假設。
在悼念關露的座談會上,作家夏衍説了這樣一句話:“解放後30年關露內心一直非常悽苦。她的死必有原因。”
**●北京西山廣場紀念碑也許歷史的悲劇能向時間去索要一個公正的答案,但是,那些潛入大海、埋於荒丘、沉默於無言的幽咽之下的呢,誰又能給出不辨自清的答案?**俄羅斯作家阿斯塔菲耶夫曾在《秋之將至》中寫道:“真希望和大地一起肅靜一會兒,我憐憫自己,不知為什麼也憐憫大地。”
自然的興衰、人類的榮辱、不絕的憂患在這亙古如斯的大地往復,它承載一切,亦見證一切。
在北京西山無名英雄紀念廣場的紀念碑上,鐫刻着一段碑文:
**“你的名字無人知曉,你的功勳永垂不朽!”**這也是對革命戰爭年代無數戰鬥在隱蔽戰線的“地下工作者”的真實寫照。
關露曾在獄中寫的《秋夜》裏表達過這樣的心聲:“換得江山春色好,丹心不怯斷頭台。”
逝川之水,流而不絕,但一切不能化為塵埃的,終將成為不朽的豐碑。● 參考資料
1. 上海文化出版 |丁言昭 | 關露傳
2.江西衞視 | 經典傳奇:紅色女特工傳奇——打入“76號魔窟”的女人
3.CCTV-10科教頻道 | 重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