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草東到Deca Joins,為什麼我們如此熱愛台團?_風聞
哎呀音乐-哎呀音乐官方账号-一直想学习一门乐器,却不知从何开始?来!我教你呀2022-08-30 09:46
2022年夏天的熱門電影《分手的決心》豆瓣熱門短評裏,有一句“她明白她明白我給不起,於是轉身向山裏走去”獲得了兩千六百多個贊。
這是台灣樂團草東沒有派對2016年《山海》的歌詞。這句詞寫出的當代年輕人的選擇與遺憾讓它自身成為了一個文化符號,成為草東沒有派對在海峽兩岸流行的縮影。
而一句“我肯定在幾百年前就説過愛你”的告五人,讓對夏天、愛情、livehouse抱有幻想的男男女女一擲380金;落日飛車也憑藉短片《27》的“把妹一流”評價與浪漫緊密捆綁。
但浪漫只是台灣樂團的千面之一。曾經我們聽台灣樂團,聽的是跨越海峽的痛苦和孤獨。
台團的誕生之路 嚴格算來,草東沒有派對已經成立了10年,deca joins也成立了9年。
2012年,來自國立台北藝術大學四個90後組成草東街派對樂隊。2014年,草東街派對改名為草東沒有派對。如同樂隊名稱一樣,樂隊成員經歷多次更換。2021年10月,鼓手蔡憶凡去世,太原草莓演出成絕唱。
2013年5月,deca joins那時候還叫“FUBAR”。四人同在台北藝術大學,經搖研社認識,鄭敬儒原本在草東擔任貝斯手,現在則在deca擔任主唱。
草東唱出選擇的遺憾,而deca的詞中沒有選擇,“這就是我的生活,太陽在墜落,海浪在發愁,不停的退後。”
同為台灣獨立樂團,草東沒有派對和deca joins一路走來有很多相同之處。
兩個樂團都為校園樂隊出身。2012年,草東街派對在國立台北藝術大學成立,樂隊在校內外進行演出,還聯合其它樂隊舉辦“荒山祭”一日音樂節。2013年,鄭敬儒,阿谷,楊尚樺,謝俊彥四人經台北藝術大學搖研社結識,組成FUBAR樂隊,成為deca joins前身。
台灣深厚的校園音樂文化和高校的支持態度為獨立樂團提供生長土壤,同時在2008年,台灣“新十大建設計劃”中的”國際藝術及流行音樂中心“計劃就涵蓋了硬件如場地平台建設、軟件如鼓勵創作優化環境等方面的政策。 草東首張專輯《醜奴兒》的錄製,就獲得了文化部30萬台幣的資助。
這些獨立樂團前期在沒有大唱片公司投入一定體量資金宣傳發行的情況下,線上全靠樂迷的喜愛和分享,以及網絡上的自媒體傳播,線下就全靠livehouse。
為什麼我們愛他們? 對於獨立樂隊,作品的範疇已經不只指音樂(當然這是最重要的一部分),還包括整個樂隊的風格,甚至樂隊成員自身的人格魅力。這也是獨立音樂的迷人所在。
兩支樂團都經歷過更名,從商業角度來看,改團名確實增加了成本,但對於獨立樂團而言,名字像是精神的凝練和直觀化。
草東初創時以經常聚集的街命名,“草東街派對”,後人事更迭,音樂磨合,更名為“草東沒有派對”;Daca joins經歷三次更名,創團時為FUBAR ,意為ucked Up Beyond All Repair ,“灰矮星”是為了紀念鄭敬儒服完兵役歸隊,“deca joins”則是因為鼓手更換,有頹廢接合點之類的意思。
不論是沒有派對的荒涼,還是decadent的頹廢,從名稱中能一定程度地窺見樂隊音樂的精神內核,這些與樂迷心理和境遇相契合,才能流行並紮根。 2019年5月,deca joins的歌在網易雲音樂只有寥寥幾百條評論,微博粉絲也只有兩萬多個,而草東已有17萬微博粉絲;2022年8月,deca微博粉絲數量已經達到17萬,草東則將近30萬。
草東成為經典,deca後起之秀,他們能夠在大陸樂迷中流行,無非是因為唱出了我們的感受。
在對於草東和deca的報道中,“魯蛇世代“這個詞頻頻出現。 “魯蛇”,音譯自英文“loser”(輸家)一詞,2012年於網絡中產生,用來嘲諷失敗、只會嫉妒成功者的網民。後逐漸被青年附加自嘲意義。這樣的心理被兩岸年輕人共同分享。
通過便捷的網絡爆炸信息我們知道了更多的生活可能性,不論是生活中真實存在的“人生贏家”,還是理論上我們該那樣去做的光明道路,但我們還是在自己日常的泥淖裏跋涉。時而振奮,又時而消沉。獨自時想念人羣,人羣中又想獨自一人。
我們備受擔憂的“90後 ”“00後”也好,台灣“魯蛇世代”也好,再往上溯及二戰後美國“垮掉的一代”也好,音樂都成為這些被打上標籤的年輕人與世界磨合抗爭中的一個出口、或是一個縮影。 就音樂風格而言,草東偏向垃圾搖滾(Grunge-Rock),這種音樂類型出現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美國地下搖滾圈,與二線城市,工人階級,缺乏動力等關鍵詞相聯繫。
Deca偏向迷幻搖滾(Psychedelic Rock),迷幻搖滾以“垮掉的一代”為誕生背景,追求“用音樂模仿致幻劑”,同時發展中吸收爵士樂特點。
從聽覺上直觀的來看,前者還是衝擊力較為強的用力頹廢,也有一定的律動感;後者更為舒緩,晃晃悠悠。
如果説草東的歌還想讓你跳起來痛罵“我想要做的有錢人都做過了”(《爛泥》),那麼deca只會讓你躺在那裏一整天,“白雲在天上而鬼魂在心裏,想忘掉彷徨卻不停的想”(《夜間獨白》)。
在情緒、氛圍和態度的營造中,歌詞也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兩個樂隊的歌詞都像詩,隨便摘幾句都是“金句”,詞作者表達出了籠罩我已久我卻不知道該怎麼描述的感受,就能讓人有被“戳”中的感覺。 其中,有對社會的控訴,“我想要的公平都是不公們虛構的“(《爛泥》);有情感的流淌,“終於忘記你的時候你出現在我的夢裏”(《浴室》;或者什麼也不表達,就是嘆氣,“這就是我的生活/太陽在墜落/海浪在發愁/不停的退後”(《海浪》);但也有泥淖中的希望和閃光,“用最廉價的方式讓生活不停滯/每一天都要快樂”(《快樂》),但快樂又被用冷靜剋制的語調錶現。
是快樂還是不快樂?答案好像已經不再重要。
一個年輕人想的事情,自我,生活,愛情,社會,遠方,大海,理想,瑣碎,都能在他們的詞句中找到。 借用宋東野拿下金曲獎的那首歌詞——“其實你我都一樣”。他們用自己的才華寫着唱着演奏着自己的一切,我們從中感受到我們的一切。
於是兩端被拉通,音樂開始流行,我開始愛他們。
結語 西奧多·阿多諾在《論流行音樂》中提出,流行音樂是社會的黏合劑。
關照當前中國流行音樂現實,一場春晚一首歌,全國人民唱一年的情況早已一去不復返,各種音樂類型百花齊放,樂迷羣體不斷細分,再冷門小眾的音樂都能找到自己的固定受眾。
在這樣的情況下審視阿多諾的粘合劑比喻,發現其中“合”的成分降低,一個人可以同時混古風圈、音樂劇圈和搖滾圈,而不是同一個世界同一首歌;而“黏”的作用增加。 livehouse在大城市甚至二三線城市的普及,音樂節的井噴式發展,甚至樂器學習的潮流,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組自己的樂隊,流行音樂終於將生活全方位包裹,成為了一種活着的方式,而台灣獨立樂團,就是選擇的一種方式。
“夜晚黑得看不見路的盡頭
就閉上眼睛繼續往下走
明天從沒來過
悲傷就是自由
春天來得很慢走得很快
我還在隱瞞我生活裏的遺憾
只有藍色在明天的夢裏醒來
我孤單我懦弱我不知道該往哪走
春天來得很慢春天才有浪漫”
節選自deca joins《夜間獨白》的這段歌詞很適合作為大陸樂迷與台灣獨立樂團這段“關係”的描述。
或許樂迷的聽歌軌跡又會發生變化,不再聽deca,不再聽台灣獨立樂團,甚至不再聽搖滾(不可能的),但大家會一直記得我孤單我懦弱我不知道該往哪走的時間裏,有這些魯蛇世代的歌聲飄洋過海陪伴你我。
2009年落日飛車創立,2009年cicada創立,2012年大象體操創立,2012年草東街創立,2013年Hello Nico2013年FUBAR創立,2015年脆弱少女組創立……
2010年前後創立的台灣獨立樂團像浪潮一樣,從海峽對面浩蕩而來,他們在音樂政策,校園文化的薰陶下成長起來,通過樂迷和平台傳播,以獨立態度關注應該被關注的事,並吸引同樣關注的人黏合其中。 “我孤單我懦弱我不知道該往哪走”?這些獨立樂團往哪走,在深夜在路上在Livehouse裏聽這些聲音的年輕人都往哪走,我們不清楚,但希望這篇文章能夠對“他們從哪來”給出一定的回答。
——“我孤單我懦弱我不知道該往哪走。”
——“就閉上眼睛繼續往下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