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漫電影怎樣才能用硬實力“破圈”？_風聞

■ 本期輪值毒叔**■****■諸葛奇譚·譚飛■**編者按近五年來，國產動漫電影好像一直走在“崛起”的路上。

2015年，《大聖歸來》的上映打破了當時中國電影市場上動畫電影全部是低幼化電影的局面，用低於市場平均水平的宣發經費，獲得了觀眾的自來水，拿下了9億票房，很多創作者和觀眾也由此發現，動漫電影的受眾並不僅限於兒童。

此後的國漫電影開始走上了漫長的崛起之路，2019年暑期，同樣改編自中國傳統文化IP的《哪吒之魔童降世》領跑暑期院線電影，用時1小時29分票房破億，打破了動畫電影票房破億時長的最快紀錄，最終斬獲50.36億票房，《哪吒》也成為了很多人心中的“國漫之光”。

隨後，《俑之城》、《雄獅少年》、《白蛇2:青蛇劫起》等國漫電影紛紛登陸院線，但在發展的過程中，國漫的製作也面臨着特效和劇作上的雙重考驗。《新神榜：楊戩》上映，將水墨丹青和蒸汽朋克融為一體的視覺效果打動了許多對動漫題材不感興趣的觀眾，但很多觀眾在感嘆極佳製作水平的同時，也不禁吐槽劇作層面上仍然有所欠缺。

在漫長的發展過程中，國漫電影該如何做到特效、劇作兩方面“齊頭並進”？本期節目《四味毒叔》就國漫電影未來的發展進行探討，聊聊國漫電影該如何用硬實力實現“破圈”。

一

**國漫電影IP到底該怎麼選？****譚飛:**歡迎我們《雄獅少年》的監製張苗總和導演孫海鵬來到《四味毒叔》。我看你們昨天好像跑了很多場，現在還是神采奕奕，是什麼支撐你們，讓你們有點像打了雞血一樣。因為很多人在映前我見過，他們大多數其實是蠻緊張的，但是看不出你們的緊張，倒看出興奮，先請張苗總説一下。**張苗:**打雞血還是比較恰當的，但不是特別準確。實際上這個狀態有點像先是喝了心靈雞湯，兩年多以前我們彼此鼓勵，我説我覺得海鵬你是中國最好的動畫導演，我希望你能讓更多的人看到，我希望你堅持地去做動畫電影。我説我呢做了很多年電影了，但是我沒有做過動畫片。**譚飛:**第一次做動畫片。**張苗:**我在動畫片賽道上算是一個白丁。海鵬作為一個優秀的動畫導演，我覺得他還需要施展和讓世界看到他的機會。我們相互喝了心靈的雞湯以後就決定一起上路了，在電影製作的過程中，雞湯的力量是不夠了，在漫長的説長不長説短不短的兩年多時間裏面遇到很多困難。今天這困難就不説了，反正我把雞湯換成了雞血，然後相互注到血脈裏面。但到現在其實不是雞血了，還帶着一點醉意，我們換成酒了。**譚飛:**少年的醉意。**張苗:**對，少年的醉意。帶着少年氣地喝下這一壺燒酒，在這個影片最後進行完片的衝刺階段，然後走上上映的階段。由於《雄獅少年》是所謂行業朋友稱的“三無產品”，沒有大卡司、沒有大IP、沒有大流量。所以我們倆這個幕後的人也衝出來走到台前，就按您説的那種狀態，用最真誠但是也是挺笨拙的方式，跟三十多場觀眾朋友進行了交流。**譚飛:**其實我昨天感覺有點像孫海洋跟失散多年的孩子在一起，跟親友們一起不停地在舉行宴會，我看得出忐忑，但我還感覺你們倆很興奮，我覺得可能這種興奮含着一種自信。因為其實你們倆這種結合，你跟張苗監製這種結合，太八竿子打不着了，一個完全沒做過動畫片，一個完全做的商業電影，我想問問導演你怎麼看這次合作？怎麼看合作後的結果和呈現？**孫海鵬:**最早見到苗總是2017年。那個時候《戰狼Ⅱ》上映，我那時候就是仰視，覺得這麼大製片人，見到我這麼平易近人地聊了很多。其實我們也一直在醖釀，想要做出一個更好的動畫作品來，正好有這麼一個機會，當時我們想到了舞獅，然後是少年這兩個標籤。**譚飛:**最早舞獅這個意向是誰提的？**孫海鵬:**我記得當時是拿了幾個選題，因為我也不太確定到底哪個能做商業電影，但我心裏面覺得舞獅是可以的。我拿了四五個，其他的選題梗概都寫好了，但是舞獅的梗概我覺得太重要了，也沒想好怎麼寫。結果梗概寫好的幾個選題我説了一堆，苗總點點頭，説到舞獅，當時只有三四個關鍵詞？舞獅、少年、熱血，後面的還沒説，苗總説可以，這個可以做。**譚飛:**那苗總，為什麼一下子使眼睛就亮了呢？**張苗:**我覺得它是一個直覺，海鵬在講所有的他想創作的方向的時候，我們2017年認識，但是第一次在談未來創作方向的時候已經是2019年了。經過了相識、磨合和沉澱，到2019年，2019年是挺神奇的一年，在現在我回想起來特別神奇，是疫情之前整個行業黃金的一年，爆款頻出嘛，對吧？有《流浪地球》、有《哪吒》，那個時候我們想説該真正地坐下來，一起去彼此成就一番，當時我是這麼想的，圓我一個動畫夢。海鵬當時説的這四到五個選題裏面，其實我也在看他的目光，一個創作者如果他聊起他自己特別相信或者特別想做的東西的時候，跟説其他的選題的狀態是不一樣的，方向。所以當時一聽舞獅，其實首先是他的狀態給我一個相信，他相信這個、他有興趣。第二舞獅我一聽，因為我當時做動畫片最原始的想法，一個我最早貼上去的標籤，就是國潮。**譚飛:**國潮。**張苗:**我一聽舞獅，我覺得特國潮，我馬上想起獅頭，我覺得它是一個國潮的符號。因為可能每個人對國潮有自己的理解，我對國潮的理解就是傳統中國文化與現代當代表達的一種對撞。那麼舞獅，我一想就是獅頭，我們倆都覺得特酷炫，那獅頭的概念好像又古老又現代。**孫海鵬:**就是帥。**張苗:**毛茸茸的，紅顏色的或者各種顏色的都有，比較酷炫。所以當時是因為我們覺得可以舞獅和國潮這個概念很搭。**譚飛:**覺得這個概念跟舞獅是最貼的。**張苗:**然後他一説少年，我們倆都是70後，我覺得當我們堅守本行，堅持在做電影時候，多多少少是內心住着一個少年的。所謂少年就是敢去做點難事，甚至做點“不靠譜”的事。當時一説好了以後，我們倆就開始貼難度標籤，就跟要跳水的時候。人家説是向前翻騰三週半，轉體720度下，我們一來就向前翻滾，可能是五週半再轉體下，為什麼？第一個來原創，也不知道哪來的這個勇氣，當時説，放着這麼多經典IP，我們還是要做原創。**孫海鵬:**咱們沒做黃飛鴻。**張苗:**沒做黃飛鴻，沒做神幻，沒做咱們西遊、封神、水滸這體系，我們都沒做，我們説做原創，貼第二個標籤，説要做現實主義。**譚飛:**這個蠻難的，因為大家知道中國動畫好像很少涉及到現實中的人。原來《大世界》的劉健導演我也跟他對談過，我覺得他更多是純文藝的一個表達。但是《雄獅少年》其實是一個商業表達，而且是講的是真正的現實主義，這個真的太難。兩年時間，在中國動畫片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而且還是做出呈現完成度這麼高的動畫，這個兩年是怎麼做到的呢？**孫海鵬:**我當時聽到兩年這個時間的時候啊，苗總説我們要在兩年把它做完，兩年之後，我們不能判斷市場到底什麼樣子。因為我是個理科生，所以我在想，兩年理論上是可以的，但好像沒有任何犯錯的機會。**譚飛:**沒有容錯率。**孫海鵬:**但實際上動畫片這麼複雜的一個流程，是特別容易出錯的。還好我有一幫特別棒的小夥伴，我們一路走過來，已經合作了有七八年，大家彼此是信任的，彼此的審美是完全一致的，這樣就會減少了很多的反覆。二

**除了中國特色，國漫還需要什麼？****主持人：**我們可以看到在網絡評分平台上，所有年齡段的觀眾都給予了這部影片一個水準線之上的評價，反響可以説是很好的。所以我很想知道，您在看完這部影片之後，觀感和評價是什麼？ **譚飛：**雖然有的時候我並不完全相信網絡評分平台的數據，但是這次的結果還是比較客觀的。從《白蛇2:青蛇劫起》中我確實能看出中國年輕的動畫從業者的野心和追求。因為説實話，一個好的動畫電影的續集特別難，《白蛇緣起》原來 IP很成功。而且這個續集還是有一個叫青蛇的真人電影是朱玉在前，作為背景的，其實也是有一個參照物的比較。那我們看到它這裏面從整個特效、劇情、觀念來看，確實有新的理念，所以我看的時候還是覺得挺爽的。**主持人：**敍事方面。尤其是對於小青這個角色，在這一部成為第一角色第一主角的時候，會不會在心裏感到好奇，覺得為什麼要這樣來表述小青這個人物？尤其是在李麗華的作品、在徐克已經導了經典之作之後，這樣的設計有沒有真的打動我們的心意，他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通過穿越不同的空間，不同的時間狀態來進行這樣的講述。這樣，咱們倆先別説，咱們聽一聽製片人他有什麼樣的觀點。**製片人：**我跟導演還有主創團隊，其實是從小就看着新白娘子傳奇白蛇的故事長大的，我們當時一拍即合，就想去做一個新的白蛇傳的故事，其實我們借用小白小青這樣的傳統角色去挖掘、補足一些傳説故事當中的空白，去講一些幕後不為人知的故事，他們可能會經歷了不同時期的這樣的故事。所以《白蛇緣起》的時候，我們講了小白的一個前傳，就是為什麼像白素貞這樣完美、這麼温柔、善良的這樣的一個女性形象，她願意去為了一個普通人許仙這樣的一個普通人，去無怨無悔的付出，然後她報恩。他們到底前面發生了什麼，其實是通過這樣的一個契機點，帶着這個疑問，我們去創作了一個他們前世的故事。到續集的時候，我們是《青蛇劫起》，小青去了黑風洞修煉了20年，然後想從法海手裏把白素貞給救出來，這樣很短的一段文本，但裏面有很多想象的空間。所以我們就説，從小青的角度去講一個後傳的故事，我們想去講她在這裏面經歷了一些什麼事情，她可以把小白救出來。**主持人：**剛才我們採訪了《青蛇劫起》的製片人崔迪，通過她其實在裏面的描述，我們可以感受到從《白蛇緣起》一直到《青蛇劫起》，創作團隊一直秉持着一種一脈相承的創作觀念。**譚飛：**這就説明其實現在他們這幫80後的身上都帶了中國傳統文化給的烙印，從小就看，然後也有當代的一些文化的影響力，所以你看青蛇裏面就有一個大膽的追求，就既有水墨又有這種賽博朋克的後現代。其實追光動畫他們這幫人也做過《哪吒重生》，它既有東方美學，也有當下的。這種傳統和當下的融合其實也是《青蛇劫起》取得成功的原因之一。三

**做國漫電影只用套路就夠了？****栗子:**今年有一個熱詞叫國漫崛起，《一人之下》，《狐妖小紅娘》，都是評分特別高。記得當時看《狐妖小紅娘》第一集的時候，我看到彈幕，眼淚都快下來了，就是滿屏幕的中國國漫崛起了，但後來它就畫崩了，到後面有點太低幼化了，之前是成人向的，後面就改低幼化了。**王雁林:**因為孩子的錢好掙。**栗子:**後來發現我們被孩子替代了有點難過。很有意思，中國的題材大多是道教，妖怪，狐妖，這些很中國式的，為什麼漫畫都做這一類題材？這是好現象吧？**王雁林:**中國有包括《史記》等等的這些，很多故事都是裏面的，包括《左氏春秋》。中國有一個龐大的素材庫，就不像歐美《海王》還得拿亞瑟王拔寶劍那個做原型，然後中國人説才不是拔寶劍，那跟孫悟空拔定海神針差不多。確實因為中國的文化的傳承，它造就龐大的文化積澱後，故事庫就是豐富。**栗子:**其實我有很好奇的一點，一樣是這些中國傳統的故事題材或者背景，它用在動漫裏大家就很喜歡，可是好像用在電視劇裏，就好像成為某種爛片的標誌。這個事為什麼會有這樣兩極反彈？**王雁林:**那是編劇爛。**栗子:**那為什麼動漫就會好一些呢？**王雁林:**沒研究過，可能就動漫來説，相對它相對敍事簡單。就像《大聖歸來》，對吧，是近一兩年，前年大前年。它是國漫崛起的一個里程碑。**栗子:**對，是的。**王雁林:**他們選擇的策略，就是去藝術院校的美術系，動漫專業，就請他們來觀影，然後請他們來寫影評。之後它在大院線上的時候，就獲得一個非常好的回報，票房上也是不錯的，那一年屬於黑馬級的一個動漫片。那麼當這個出來以後，就明確了一個方向和模式，當《大聖歸來》這種模式被證明市場認，有人買單的時候。**栗子:**對，當時真的是有這個問題，現在大家還會有一些期待，尤其當時那個還是孫悟空。**王雁林:**其實在《大聖歸來》之前，就很多人在探索這個路線。曾經我看過一個網上沒有故事情節的一個國漫，就是一個老鼠偷油的一個動漫。**栗子:**就是一個小老鼠，然後爬到燈油上。**王雁林:**朋友給我看，他説中國人畫的，我當時就還蠻意外的。裏面的想象力，包括畫的那些東西，我覺得還非常意外。那個朋友就説，其實現在國漫從畫到想象力，本身沒有問題，它現在就是需要一個契機。很巧的就是大概這個事兩年之後的《大聖歸來》，就説明了這個其實是長期積累的。大量的積澱和摸索之後，你説《大聖歸來》是有偶然性？有。但這更是必然性的。最後中國的漫畫家們發現，需要走的那條路就是中國故事，中國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