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衝突半週年記_風聞
Kevin_Rogers-2022-09-01 10:54
2月24日北京時間凌晨,筆者和一羣志同道合的朋友們,看着俄羅斯聯邦總統普京在電視講話中宣佈將對烏克蘭共和國採取“特別軍事行動”。當俄聯邦武裝力量的戰士和軍官們踏上烏克蘭的土地上時,筆者認為俄聯邦對烏克蘭的這場“自衞反擊戰將對世界產生深遠性的影響。半年後,當筆者回顧之前的想法時,發現自己對這場事實上的戰爭的認識依然嚴重不足。
俄烏衝突不同於新中國和俄聯邦成立以來參與的所有戰爭(朝鮮戰爭、金門炮戰、對印自衞反擊戰、珍寶島戰役、對越自衞反擊戰、兩次車臣戰爭、俄格衝突),俄烏雙方動員的武裝力量,世界各國對雙方的支持,衝突中對世界經濟,特別是已經經濟全球化後的世界,造成了深遠的影響。
作為一個非國際關係和政治制度專業研究的理工業餘時事政治觀察者,筆者自然無法像國內知名高校學者和互聯網知名博主們那樣給出對羣眾接受程度高的分析解答,但畢竟跟蹤觀察了半年,若是只能在幾個微信羣QQ羣高談闊論,但不寫點文字記錄所見所看所感所想,日後回顧,必感羞愧無比。
筆者將圍繞政治、經濟、戰略、互聯網輿情展開事件分析及個人主觀看法,其中不足之處,還望大家批評指正,若有抬槓者,筆者表示“你説的都對”。
Ⅰ.政治
蘇聯解體後,新獨立的俄聯邦正陷於嚴重的危機中,1992年伊始,威廉·克林頓接過了老布什的總統之位。克林頓政府這8年,不僅沒有改善俄美關係,還打破了老布什之前對戈爾巴喬夫和葉利欽的承諾——北約不東擴,還將北約東擴到了俄聯邦邊境,對俄聯邦的國土防衞安全造成了嚴重的威脅。
在普京接過葉利欽的總統之位後,普京雖然對內手腕強硬,扭轉了聯盟解體後俄聯邦長時間的頹勢,但當時的普京,仍然對美西歐存在一定的幻想。當911事件爆發後,普京同意美軍駐紮在俄國傳統勢力範圍——中亞,以協助美軍打擊當時的阿富汗塔利班政權。普京與小布什在舞廳裏一起跳舞的視頻,現在互聯網上依然能查得到。
2008年的北京夏季奧運會上,中國邀請了諸多國家的領導人,包括小布什及其父親老布什。普京自然也在邀請範圍之內,但在晚宴上普京依舊遲到。這次遲到有着非常正當的理由,那就是俄格衝突。在北京,小布什與普京有一次交談,部分內容如下:
小布什:開戰是錯誤的。
普京:我的血是熱的。
小布什:不,弗拉基米爾,你冷血。
俄格衝突的結果是,格魯吉亞失去了南奧塞梯和阿布哈茲,而且直到現在也沒有加入北約,俄國阻止了北約的再次東擴,而俄國與美西歐的關係開始急轉直下。
2014年的克里米亞事件使得俄國與歐美各國的關係完全惡劣。當時克里米亞半島本身就有嚴重的歷史遺留問題、民族問題、經濟危機、政治危機,而當時的烏克蘭當局沒有妥善處理問題,還使得克里米亞半島危機加深,最終克里米亞半島上的克里米亞自治共和國與塞瓦斯托波爾市宣佈脱離烏克蘭,以聯邦主體的身份加入俄聯邦。俄國重獲克里米亞,但永遠失去了烏克蘭當局的友誼,自身還受到歐美的制裁,俄國經濟嚴重受損。
烏克蘭和俄羅斯都屬於東斯拉夫人,兩民族同根同源。1654年烏克蘭哥薩克首領赫梅利尼茨基與俄羅斯沙皇簽訂《佩列亞斯拉夫合約》,烏俄正式合併。烏克蘭成為一個獨立國家的時間特別的短,二月革命後,烏克蘭民族主義勢力在基輔宣佈成立了“烏克蘭人民共和國”,東烏克蘭的布爾什維克們成立了烏克蘭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西烏克蘭也成立了“西烏克蘭人民共和國”。經過殘酷的內戰,大多數烏克蘭領土被布爾什維克所控制,而西烏克蘭部分地區在波烏戰爭中被波蘭吞併。
聯盟解體後,烏克蘭的民族問題顯然比俄羅斯還混亂。西烏克蘭有為數不少的波蘭人,東烏克蘭有不少俄羅斯族人和説俄語的烏克蘭人。烏克蘭政客不僅沒有妥善處理好各族關係,反而在美國的支持下,烏克蘭當局淪為了反動買辦政權。東烏克蘭的人民特別是在哈爾科夫、頓涅茨克、盧甘茨克的俄族人民普遍遭受基輔當局的迫害。在2022年2月澤連斯基政府拒絕明斯克協議,派大批軍隊進入頓涅茨克、盧甘茨克後,類似於俄格衝突的情況再次出現了。
頓涅茨克、盧甘茨克兩地的親俄勢力原本在克里米亞事件中自稱成立“人民共和國”但沒有得到俄國支持。從2月24日普京宣佈俄國承認兩地的獨立地位並對烏克蘭採取“非軍事化”後,俄烏衝突開始了。
俄國的領土絕大多數都是平原,從騎兵到坦克,平原自然能自由馳騁,也就能易攻難守。俄羅斯民族本身也有擴張的文化基因存在。歷史上沙皇、貴族、農奴主對土地的貪戀,使得俄羅斯帝國(下簡稱帝俄)幾個世紀以來不斷殖民擴張。斯大林時期的聯盟還在偉大的衞國戰爭前控制了蒙古,派紅軍強行將波羅的海三國併入了聯盟,向芬蘭發動了冬季戰爭,勃列日涅夫時期聯盟還入侵了阿富汗。俄羅斯歷史以來的種種行為其實來源於內心的不安。十月革命後的俄國內戰,遠在東亞的日本甚至還在蘇俄遠東地區長驅直入,迫使蘇俄在遠東成立了遠東共和國作為緩衝國。能否構建一條陸地邊境緩衝帶,是俄羅斯各時期政府的重要問題。如今的俄聯邦,東亞有蒙古國作為中俄之間的緩衝地帶,中亞本身就是俄國傳統上的勢力範圍,西亞的伊朗與俄國友好,外高加索已經無力對俄國產生威脅,白俄與俄聯邦組成了俄白聯盟這一邦聯。然而,芬蘭和瑞典正在加入北約這一過程中走程序,波羅的海三國已經加入北約。俄羅斯和中國一樣能否和平偉大復興,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Ⅲ.戰略
俄烏衝突,對於俄國來説,是“推翻美帝國主義世界霸權的第一步”。筆者不敢現在對俄方的這番言論下定論,但這次軍事行動確實給窮兵黷武的戰略擴張的美國民主黨政府以意料之外的打擊。儘管美國軍工複合體和華爾街等美國資產階級賺得盆滿缽滿,但美國及其盟友的總體國家實力卻是實質性的在停滯甚至下滑。一些學者認為,俄烏衝突會對中國對台灣的統一的國際環境造成了非常不利的因素。誠然,在俄烏衝突中,俄軍原本在俄媒與俄政府營造的不遜於美軍與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但在這次俄烏衝突中,俄軍的實力在全世界看來已大打折扣,這些學者們認為當中國一旦對台灣採取軍事佔領的行動中,俄國是否有能力對美國及其在歐洲的盟友戰略牽制。雖然俄軍在烏前線作戰中預想與實際差別過大,俄烏衝突對歐美的經濟衰退有實質性影響。即使歐美政客對於自由民主的道德渴望,民眾對於自身基本生活的迫切要求以選票等方式能迫使這些政客暫時將黨派利益或個人利益暫時屈居於國家利益層面上。況且,在葡萄牙將澳門交還給中國後,除了俄國,其他歐洲國家在東亞的軍事力量可忽略不計,只有美國才會通過其在歐洲的代理人催促北約各國參與東亞事務。
自從朝鮮戰爭後,北約國家畏懼當時的新中國和蘇聯的軍事力量,在東亞及東南亞的殖民地獨立過程中是以很迅速的方式逃竄的。冷戰後,北約中的歐洲國家對亞洲政治事務更為冷淡。或許不少歐洲政客為了無腦反華或選票宣稱將派遣軍隊“震懾”中國,但實際上,一旦東亞爆發戰火,即使美國以北約敦促歐洲各國出兵,歐洲各國也不至於與中國徹底撕破臉皮,畢竟把中國惹急了,俄國對北約的壓力會更大。(原因請自行推測)
Ⅳ. 互聯網輿情
自從俄烏衝突爆發後,中國境內互聯網輿論場上關於烏克蘭局勢中各國的參與情況進行了非常激烈的討論。儘管現如今俄軍的攻勢並沒有軍事行動開始時那麼劇烈,關於烏局勢的討論依然是軍事觀察者、評論員、軍迷以及普通網民的熱度依然較高。
在各大平台中,關於俄烏衝突的討論,網民們要麼給一些詞語賦予了新的含義,如“烏賊”,要麼創造了些新詞,如“菜俄”。處於歷史、經貿、道義、軍事這些因素,網民們對於俄烏衝突的看法實際上相較於歐美網民的無腦反俄更為複雜。
期望網民們完全按照“國家利益至上”的態度對待俄烏衝突是不現實的。境內互聯網上,不少自媒體、平台著名博主、政治學者的帖文,在平台上無論長文短文,情緒化的非理性並參雜個人私信的本該理性的時政文章將俄烏衝突蒙上了一層濃霧。真知灼見的科普如同金砂,在被泥沙中難以尋覓。
筆者不願在本文介紹俄烏衝突的具體情況,但半年以來,官方在宣傳機關上似乎不願把俄烏衝突做深刻分析報導,民間也沒有一個主流的聲音。在這情況下,需要國內互聯網各大平台對俄烏衝突一個輿情管控顯然是不明智的,1,000個人眼中有1,000個哈姆雷特,不少人出於利益、歷史、政治、思想等方面難免會有相左之處。對於絕大多數國內羣眾來説,中俄不是同盟,對烏也沒有“特殊義務”,中國人民對於國外事務的關注度遠沒有國內高,畢竟,中國是一個大國,而大國內政的優先度是高於外交的。
關心俄烏衝突的羣眾以媒體從業者、學生、城市中產階層和有產者、幹部為主。鑑於國內新自由主義的退潮,原本對國內政治壓抑的自信心井噴,無論是中學生,再到廣場舞大媽,國內的思想解放運動上下共同發力,打破了對美西歐的迷信。在這次俄烏衝突中,不少羣眾堅信俄烏衝突雖然是俄國主動進攻,北約對俄烏衝突的爆發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倘若換做是當年的克里米亞事件或俄格衝突,情況則完全不同。
然而,我國的社會科學普及工作,相較於自然科學科普,差距巨大。不少人在閲讀過俄羅斯帝國對當年清政府時期1,5mkm²領土的侵佔,蘇修對我國邊境的極大威脅,就單純對俄國產生了厭惡,甚至有極端分子喊出了奪回當年帝俄侵吞中國領土的口號。
遺憾的是,筆者很敬重的清華大學國際關係研究學院院長閻學通教授在一次採訪中竟發表如下言論:
衝突開始後不久,一些反俄的中國網民開始重提1858年簽訂的不平等條約《璦琿條約》,該條約將約23萬平方英里的中國領土割讓給了沙俄。過去,此歷史事件的政治敏感性曾使北京對支持俄羅斯領土擴張的行為保持謹慎。然而,在這種情況下,北京必須認真考慮部分中國網民的反俄情緒。
俄烏衝突是俄國為了領土擴張對烏克蘭採取的侵略戰爭嗎?俄國政府有宣稱將東烏及南烏的領土以聯邦主體的身份併入俄聯邦嗎?北京在制定外交政策時需要考慮這些部分網民的反俄情緒嗎?2004年,隨着黑瞎子島的邊界勘定,我國與原蘇聯加盟共和國的邊境問題正式確定,並在各國的立法機關中立法審定了邊境條約。筆者難以確定已經喪失完全工業化,並以對外出口資源和軍火的,GDP不如廣東的俄國還有短期內對俄國的憂慮。誠然,俄國的大國沙文主義對其不少國民的影響依然難以淡化,相較於中國的民族復興,俄國的民族復興依然要很長的路要走,對於這一點,筆者要重複之前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院長張維為教授經常提到的一句話:中國人,你要自信。
普通民眾對於俄國的憂慮,往往是缺乏對歷史的全面瞭解、俄國民族文化的基本情況掌握,各方實力的非充分了解及信任。正如前文提到的,俄國邊境的衝突,根源上是俄國對戰略緩衝的渴望。中俄關系友好的根本前提——邊境安全得到了充分保證後,中俄經貿關係,人文文化交流才可長足發展,除了中國,蘇聯與芬蘭也是這樣的情況。兩相鄰大國的友誼關係能發展到現在實屬罕見。普通民眾若無興趣無需深入瞭解中俄關系,只需要清楚中俄領土在當前不僅無需變動,且不必對俄國有不切實際的杞人憂天。那些在互聯網平台上依舊鼓吹不存在的恐懼的,恐怕非蠢即壞了。
當然,既然有反俄的網民就有親俄的網民。從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與當時的蘇聯就有複雜的關係。中國在建立自己的特色社會主義前蘇聯模式一直影響着中國,直到現在中國模式依然從蘇聯模式裏學習到了不少。筆者自身對這個偉大的國家充滿敬意,也知道蘇聯蜕化成蘇修後對中國的傷害。是否能辯證看待中俄從帝俄→蘇俄→蘇聯→俄聯邦這段時間內歷史的正確認知,對確認中國網民是否從單純的反對到以國家利益為前提對俄態度進步的重要標準。一方面,筆者不願看到在俄烏衝突中俄國自身實力損失過重,畢竟過於虛弱的俄聯邦不僅難以穩定,還產生了不穩定性,中國的民族崛起恰恰擔心邊境的不穩定性;另一方面,從蘇聯解體後,由於俄國的民族敍事混亂,落後且不成熟,幾代的俄羅斯青年思想上深受美西歐的新自由主義影響,即使在當代俄國依舊未能有有效的解決的方法和行動,在筆者看來,俄國依舊需要一次類似於克里米亞戰爭後俄國上下求進步求改革的風氣。
對於烏克蘭,作為一個獨立時間甚短的國家,中國對烏克蘭的關係處於一種不温不熱的狀態。筆者難以相信中國境內互聯網上有眾多明明與烏克蘭毫無關係,但竟在俄烏衝突中挺烏克蘭的人羣。在原先烏克蘭賤賣原蘇聯遺產的過程中,儘管中國獲得了原“瓦良格”號,並以此開啓了自己的航母事業,烏克蘭對中國沒有所謂特殊的幫助。正是在澤連斯基政府時期,烏克蘭當局不僅違反約定終止了中國對於烏克蘭發動機公司的收購,還強行將其國有化後再私有化,相當於基輔不僅違背了契約精神,私吞了中國收購該公司的資金 還將該公司在俄烏衝突中再次賣出,中烏關係因此事件倍受打擊,在烏背後為俄烏衝突推波助瀾的北約作為此事件的幕後黑手也難辭其咎。
國家利益並非不講國家間友誼,恰恰相反,正是國家間共同合作,才有國家間的友誼,國家利益才得到了保障。國家自然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那是因為時代是在不斷變化的,國家實力的此消彼長,註定如此,為了共同利益,不是不產生國家間友誼,恰恰是更容易產生。關於這個點,不僅官方要把握住,對國際關係有興趣的更要理解透徹,要有自己的思考,而非人云亦云。
俄烏衝突已經半年了,無論歐美媒體怎麼宣傳,戰線是不會騙人的。在極端氣候的影響下,夏季歐洲用電量激增,電油氣價格飛躍,歐盟屬實是放自己的血滋養俄國、OPEC以及其他產油國。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麼,沒人敢明確下定論,就像沒人堅信普京真的會對烏出兵。一切都交給時間來證明,一切都交給歷史來評判,一切都交給這個不穩定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