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鑄是誰?_風聞
温伯陵的烟火人间-温伯陵的烟火人间官方账号-读历史、谈世事、阅人物2022-09-13 10:08
作者:温伯陵

伯陵説:
填個坑,聊一下陶鑄和曾志。
現在知道陶鑄的人不多,
但曾經他被稱為南霸天,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中國的走向,
是個歷史轉折點中的人物。
1
和很多開國高級幹部一樣,陶鑄的原生家庭不錯。
陶鑄的爺爺陶益齋是晚清讀書人,讀了半輩子聖賢書,滿心想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但是晚清的破時局爛到根了,陶益齋看着來氣,37歲就鬱鬱而終。
陶鑄的父親陶鐵錚參加過同盟會和辛亥革命,民國初年在湖北都督府做煤務轉運官,積累了一定的社會名望,後來竟然捲進吳佩孚和譚延闓爭奪湖南的鬥爭中,成立了一支武裝牽制吳佩孚。
不過革命尚未成功,吳佩孚麾下的軍官就花費1500大洋,買通湖南的地主土豪,以“通匪”的名義把陶鐵錚逮捕殺害。
那年,陶鑄才10歲。
年紀雖小,但有這樣的父祖,陶鑄顯然不可能是普通人。
陶鐵錚有個朋友叫申喧,是個老師,在陶鐵錚犧牲後便把陶鑄接到身邊,包吃包住免費教他讀書。
陶鑄也很努力,每天晚上都要讀書練字到深夜,並且日常讀《水滸》、《三國演義》之類的書,準備學“萬人敵”給父親報仇。
1925年底,陶鑄四叔的朋友從黃埔一期畢業,告訴他黃埔五期要招生了,我介紹你去吧,於是陶鑄帶着介紹信就去廣州報考軍校,被錄取為黃埔五期,融入國共大革命的歷史洪流。
草蛇灰線伏脈千里,青年陶鑄走的每一步,都和父祖有非常緊密的關係。
但進入黃埔軍校以後,陶鑄的革命生涯就和原生家庭沒關係了,而是隨着我黨的命運起伏不定。
蔣介石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陶鑄被派到武漢工作,成為葉挺部隊的營級副官。我軍要發動南昌起義,陶鑄就隨軍作戰,失敗後滯留廣州。1927年底“廣州起義”的時候,陶鑄又被拉出來做總部參謀。
一次次奮鬥,一次次失敗,陶鑄的命運起伏不定,再也不像以前一樣有固定的規劃。
隨着廣州起義失敗,湖南和廣東的黨組織遭到嚴重打擊,陶鑄聯繫不到黨組織,便一邊流亡一邊找黨,經過衡陽、武漢、徐州等地,一直找到北平才和黨組織重新聯繫上。
這份經歷,屬於縮小版的“朱德找黨”了。
1929年8月,中央軍事部的歐陽欽通知陶鑄,中央已經決定了,派你去福建工作。
就這樣,原本應該做純軍人的陶鑄,逐漸被磨礪成“能文能武”的革命人才。
他在福建重建了閩南特委、創建了閩東革命根據地,並且於1932年在漳州見到了教員和總司令,親自向他們兩人彙報工作,從此以後陶鑄便成了教員認可的干將。
也是在那一年,陶鑄和曾志結為夫妻。
曾志是井岡山的年輕老幹部。
1926年8月,陶鑄在黃埔五期讀書訓練,曾志也考入湖南衡陽農民運動講習所,學習農運和革命的理論知識,隨後被分配到衡陽和郴州工作,兩年後隨部隊上了井岡山,做了紅四軍後方總醫院黨總支書記。
剛上井岡山的時候,曾志才18歲,相當於現在高中畢業生的年紀,因為年輕貌美地位高,被人稱為紅姑娘。
曾志和賀子珍的年紀相仿,很快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倆人經常在一起説悄悄話,有時候還滾一個被窩,由於這層關係,賀子珍和教員結婚後,曾志和教員的關係也非常好。
後來賀子珍懷孕,教員要帶兵出征,便委託曾志照顧賀子珍,曾志樂了:“老毛,這還用你説,包在我身上吧。”
小姑娘年輕潑辣,經常沒大沒小,教員也大大咧咧喜歡開玩笑,兩人在一起總有莫名其妙的喜感。
有次曾志路過他們家門口,突然被教員喊住:“曾志、曾志,你過來。賀子珍正在説我喜歡你,愛你。”
教員邊説邊大笑,曾志聽着感覺害臊,轉頭就走,晚年在回憶錄裏寫到:“感覺毛委員這個玩笑很不得體。”
之所以感覺很不得體,一方面是賀子珍是她的朋友,另一方面是此時的曾志也結婚了。
1927年4月,曾志和夏明震結婚,但曾志後來説這次結婚是組織要求的,她本人並不願意,屬於年少無知時期的婚姻。
1928年3月夏明震犧牲,曾志恢復了單身,而因為工作中日常接觸,曾志很快和蔡協民結婚。
雖然前夫剛犧牲不久,但曾志覺得,革命者隨時要犧牲,還講什麼三從四德,對於共產黨員來説,夫妻生活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政治生活。
教員和她開玩笑就是在這個時期。
但也正因為政治生活比夫妻生活重要,1932年6月蔡協民戰敗被處分之後,政治生命基本終結,曾志和他的婚姻便走到盡頭。
於是在福建工作的曾志,遇到快速上升的陶鑄,倆人當年就結為夫妻。
不過這次婚姻,兩人除了工作因素以外,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的,曾志回憶説:
“蔡的感情非常脆弱,有時像個小男孩,難過的流淚。**自從和陶鑄相處後,他對我有一種説不出的感情,我也樂於和他相處,心裏總是掛念着他。**而過去蔡協民外出時,我就沒有這種揪心的感覺。”
其實也可以理解,女性喜歡強大的異性,是人類經過百萬年演化出來的基因,不管革命年代還是和平年代,這一點都不會改變。
如果有一個強大且喜歡的異性,這份婚姻就是最穩固的。
陶鑄和曾志的婚姻就是這樣。

2
和曾志結婚不到半年,陶鑄就被捕入獄。
1933年3月,陶鑄奉命到上海。經過顧順章叛變,上海進入革命低潮期,很多黨員幹部人心惶惶,於是陶鑄剛到上海不久,就被叛徒出賣。
國民黨法官審訊陶鑄的時候,問他信仰什麼?陶鑄説信仰共產主義。
“那放你出去,能不能相信三民主義?”
“不能。我不騙你,即便你放了我,我也不相信三民主義,信仰是不可以隨意改變的。”
國民黨法官覺得陶鑄油鹽不進,那就不放了,索性判你個無期徒刑吧。就這樣,陶鑄在南京中央陸軍監獄裏呆了四年半。
這四年半的時間,其他同志們在反圍剿走長征,陶鑄雖然也面臨槍決的危險,但起碼不用奔波,有一些自己的時間。
於是呢,陶鑄在這段時間裏讀了《史記》、《古文觀止》等文學書,並且系統研究了政治、經濟、歷史、文藝、馬恩哲學等理論知識,極大豐富了知識儲備。
他一輩子喜歡寫詩文,擔任大區領導以後還親自起草講話稿和宣傳稿,文采好到那些秀才們都佩服,這份功底就是在南京監獄打下的。
直到1937年7月,國共重新合作抗日,周恩來同志和國府交涉釋放政治犯,陶鑄等人才離開監獄,重回革命隊伍。
為了紀念這些年的牢獄生涯,陶鑄和獄友們拍了一張合影,並且在照片後面題詞:“百戰歸來認此身。”
陶鑄還寫了一首詩:
五年獄裏艱辛過,一笑昂然對鏡頭。
珍重此身須記取,階級仇恨尚深留。
他的詩詞格調不如教員,應該和陳毅的水平在同一檔次,不過在那個年代的革命隊伍裏,能寫詩文就是正經的知識分子了。
此後十年,重回革命隊伍的陶鑄是萬金油角色,沒有固定的部隊,也沒有固定的派系,教員認為哪裏需要人就讓他去哪裏。
湖北缺少抗日干部,陶鑄便受命在董必武的麾下,開辦湯池幹部訓練班。湖北沒有抗日根據地,陶鑄便在劉少奇的領導下,和李先念合作拉起數千人的隊伍,被整編為新四軍豫鄂獨立遊擊支隊。
延安準備召開七大,需要整理材料,陶鑄又被調回延安做中央辦公廳黨務材料室副主任,專門整理六大以來的歷史資料,並且編撰軍事文獻資料和根據地的政策。
抗戰結束,我軍挺進東北需要人手,陶鑄就被調到東北做遼寧省委書記。遼瀋戰役勝利後“四野”出關,要和傅作義商談北平和平解放,陶鑄又做為全權代表進入北平。
而曾志職務也隨着陶鑄的變化而變化。
陶鑄辦湯池幹部訓練班,曾志就是教員。陶鑄開闢抗日根據地,曾志是縣委書記。陶鑄回延安工作,曾志是婦委秘書長。陶鑄去東北,曾志也去東北。
總而言之,陶鑄是孤臣干將,曾志是陶鑄的戰友。
3
就這樣十幾年過來,教員用陶鑄用的非常順手,哪裏有事情解決不了,就讓陶鑄去做救火隊長,尤其是陶鑄做的兩件大事,讓教員非常滿意。
第一件是廣西剿匪。
1950年1月,已經解放的廣西開始剿匪戰爭,按照中央的要求,應該用半年時間完成剿匪,然後迅速進行經濟建設。
但主持廣西黨政軍工作的張雲逸年事已高,都快六十歲的人了,剿匪的時候難免下不了狠手,導致廣西剿匪實行寬大政策,土匪們“抓了放、放了抓”,有些人甚至抓放反覆七次,剿匪任務始終完成不了。
解放軍下不了狠手,土匪們就無所忌憚,人民羣眾也不相信解放軍能真正剿匪,於是就在解放軍和土匪之間騎牆。
到了9月份,45軍軍長李天佑和政委邱會作忍不了,直接給中南局打電報,要求重新派人到廣西解決剿匪問題。
電報傳到北京,教員也很生氣,點名批評張雲逸:“廣西剿匪工作為全國剿匪工作中成績最差者,其原因必是領導方法上有嚴重缺點。”
所謂的嚴重缺點,其實就是説他沒有堅決剿滅的狠心。
要換人,教員想起了陶鑄。
當時陶鑄在武漢工作,是中南局常委、中南軍政委員會委員、中南軍區政治部主任,放眼南中國也是位高權重的人物。教員讓他去廣西領導剿匪,陶鑄反問:“這次是打長工還是打短工?”
教員告訴他是打短工,剿匪結束回武漢。
於是在1950年11月,陶鑄被任命為廣西省委代理書記,主持廣西的剿匪工作,並且擬定了三個階段的剿匪進程。
首先是統一領導。
陶鑄剛到南寧就召集高級幹部會議,批評張雲逸剿匪不收槍、抓匪不殺人、七擒七縱寬大無邊。隨着陶鑄的發言,廣西幹部羣起批判張雲逸,一場大會開完,老同志張雲逸基本靠邊站了。
省委副書記、軍區副政委莫文驊不喜歡陶鑄的做法,説陶鑄對廣西剿匪鬥爭徹底否定,傷害了廣西幹部的積極性。
但是也沒辦法,否定錯誤的寬大剿匪政策,才能樹立起新的剿匪政策。
等統一領導以後,陶鑄親自寫了一系列剿匪標語,語言犀利態度明確,很直白的告訴人民羣眾解放軍的剿匪態度,希望得到人民羣眾的配合。
政治這種事,你得先亮出態度和觀點,人民羣眾才知道怎麼跟隨,如果你自己都是和稀泥的,就別怪人民羣眾騎牆。
於是陶鑄亮出態度以後,緊急着便推出“嚴懲首惡、爭取普通土匪投降、發動羣眾”三件套,短短三個月時間便剿滅10萬土匪。
這個時候,陶鑄又推出防止土匪反覆的核心觀點——培養廣西本地幹部。
因為廣西土匪和人民羣眾的關係很深,要防止土匪死灰復燃,就得在軍事上把土匪的力量打下去,在政治上把人民羣眾的健康力量扶起來,用廣西人治廣西人、用好人治壞人。
這樣一來,便達到對地方勢力分化治之的目的。
所以陶鑄和全省高級幹部説:“資格觀念要打破,堅決反對空着位置不培養本地幹部接替,而一味期待上面派人。”
經過陶鑄的剿匪三階段,廣西土匪基本剿滅,1951年5月,陶鑄向中央和中南局報告:“廣西剿匪工作,如期在半年內勝利完成。”
教員雖然沒説“換上陶鑄廣西全盤皆活”,但事實上確實是陶鑄盤活了廣西。
第二件事是廣東反地方主義。
廣東的地方主義向來很嚴重,從晚清到民國一直這樣,20年代國民黨的鬥爭是廣東元老和蔣介石等外省人的鬥爭,30年代的陳濟棠反蔣是廣東派系反蔣,汪精衞和蔣介石的糾葛,也可以理解成廣東人和外省人的鬥爭。
四野大軍南下廣東,這種地域矛盾又出現了。
華南分局的領導人方方是廣東籍,在分配幹部時就把一批南下幹部任命為縣長,而提拔廣東本地幹部做縣委書記,壓過南下幹部一頭。
這樣安排難免出問題。
南下幹部們認為,我們從白山黑水打到天涯海角,功勳卓著啊,怎麼到了廣東就得不到重用呢?很明顯受到不公正待遇了啊。
但廣東籍幹部覺得,我們對革命也是有功的,更瞭解廣東的情況,憑什麼要聽南下幹部的?
於是南北矛盾越來越激烈。
職位上有爭議也就算了,南下幹部和廣東干部在經濟上,也出現了爭議。
廣東干部們沒有經過大型戰爭的錘鍊,再加上廣東的社會風氣,難免有些散漫,很多人甚至和現在的房東大爺似的,穿拖鞋上班,而且上班也不努力,賴傳珠説他們“花費很大精力注意房子、車子的問題。”
那南下幹部就沒有問題了嗎?
當然有。
有些南下幹部和解放軍,都有私下倒賣糧食和汽油的問題,有時候因為分錢不均,自己都能吵起來。
這種事發生的次數多了,連老成持重的葉帥都罵他們是王八蛋。
如果只是幹部之間的衝突倒也沒什麼,關鍵問題是,**廣東的地方主義太嚴重,導致廣東的土改發動不起來,**中南局就批評廣東土改的力度不夠,教員也覺得廣東土改的領導太軟弱、進展太緩慢。
這就是事關國家改造的大問題了。
於是教員又想到了陶鑄,於1951年12月調陶鑄到廣東,兼任華南分局第四書記,接替方方主管廣東的土改工作。
剛到任不久,陶鑄就在廣東進行了36次“土改整肅”,處理廣東籍地方主義幹部近7000人,並且提出“依靠大軍、依靠南下幹部”的土改政策。經過這次整頓,廣東的地方主義受到極大打擊,廣東籍的葉帥也被調回北京。
土改工作,自然很順利推進。
從此以後,陶鑄便在廣東紮根,一直工作到六十年代中期,從廣東的眾多領導人之一,一路高升為中南局第一書記兼廣東省委第一書記,時人稱之為“南霸天。”
**這個時期的陶鑄,依然是孤臣干將的角色,以狠辣手腕處理地方事務和鎮守中南半壁,**類似於漢武和張湯、雍正和年羹堯。
而曾志跟隨陶鑄在廣州工作,日子過得很平靜。

4
六十年代中期是陶鑄命運的轉折點。
1966年5月,陶鑄上調北京,出任書記處常務書記兼宣傳部長,3個月後的八屆十一中全會又當選為常委,排名第四,僅次於周總理。
也就是説,陶鑄從地方大員猛然成為國家第四號人物。
從廣州啓程前,陶鑄和曾志説了工作調動的事,曾志分析的很準確:“你不適合,你勝任不了”,建議陶鑄辭掉這些職務。
陶鑄當然知道曾志分析的對,但他已經沒有退路了:“這件事我已經考慮了很久,辭是辭不掉的,事已至此,我還能説什麼?”
之所以辭不掉,是因為策劃已久的大革命要開始了,教員調他進京,**是希望他和以前一樣,做大革命的孤臣干將。**所以除了這些正式職務以外,還讓他做了那個革命小組的顧問。
一方面,他是地方大員出身,可以彌補秀才們理政經驗的不足,另一方面,他是四野老幹部出身,可以和林進行文武配合,最後是他的資歷很深,可以做老同志和新幹部之間的潤滑劑。
孤臣干將,也能起到甘草的作用。
中藥有了甘草,可以調和藥性,不至於太過辛辣,要是沒有甘草,各種藥物互相沖突,破壞了一副藥的效果。
所以在大革命中,陶鑄是個非常重要的角色,這個角色的作用,關係到整件事的成敗。
但陶鑄已非曾經的陶鑄。
他治理地方十多年,對很多事情有自己的理解,比如六十年代初期的經濟緊張,他到龍勝縣調研,寫了《龍勝調查報告》,第一次提出農業生產要有責任制,作業組可以實行聯繫產量、超產獎勵的生產責任制。
這個觀點和當時流行的“包產到户”,有很大的類似之處。
因為政治觀點的緣故,進京的陶鑄很快脱離教員的預期,向他意想不到的方向走去。
關於革命過程中要不要派工作組的問題,根據以往的慣例,劉主張派,陶也主張派,但教員的意見是,可以派,也可以不派,不要急急忙忙的派。
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是不派。
於是陶鑄就站在這個意見的對立面。
關於工農單位要不要參加革命的問題,總理主張工農單位不參加,保證工農業生產,陶鑄完全同意。但教員的意見是工農單位也參加,全國一盤棋。
於是陶鑄又站在這個意見的對立面。
類似的問題還有很多,總體來説就是,**陶鑄根據多年的理政經驗,本能的習慣根據實際調整理論,而不是根據理論改變實際。**他還是追隨教員的,只是在這件事上有自己的堅持。
女兒在他面前發牢騷,説現在為什麼要這樣呢?
陶鑄一聽就怒了,衝女兒大發脾氣:“你為什麼問我,這樣子搞法,又不是我決定的,我也想不通。”
經過半年的磨合,陶鑄始終沒有改變自己的堅持,於是他的角色便從孤臣干將變成絆腳石。
原本調你進京是做幫手處理問題的,並且調和新老、文武、左右的矛盾,結果你卻一邊倒,那你就倒吧。
就這樣升為第四號人物的陶鑄,不到半年就靠邊站了。
隨着陶鑄的命運起伏,曾志也跟着起伏,被折騰的體重只有67斤。
不過教員是很理性的,陶鑄是因為路線問題靠邊,和曾志沒關係,所以專門説了一句:“曾志有什麼問題,陶鑄是陶鑄,曾志是曾志。”
一句話,撇開了他們的關係。
**而大革命沒有陶鑄做干將和甘草,徹底失去穩步推進的可能,身處其中的人們也失去緩衝層,開始針鋒相對。**尤其是那個小組,陶鑄做顧問的時候還稍微正常一些,陶鑄不在以後很快失控,成為眾矢之的。
5
和某些落馬的人不一樣,陶鑄的人品很好。
在廣州工作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周末的概念,基本是從起牀忙到凌晨、從週一忙到週日,十年如一日。要是忙完工作,還要拉着副市長微服私訪,看看菜市場怎麼樣、市政建設怎麼樣。
即便是逢年過節發福利,他都不願意要。
有次過年,中南局給機關人員發豬肉,陶鑄和秘書、司機、警衞員共分到18斤,統一發到陶鑄的家裏。結果回家看到豬肉,陶鑄就發火,説哪來的豬肉,都送回去。
周圍的人説,中南局發的過年豬肉,曾志大姐讓放到這裏。
陶鑄大罵曾志,你怎麼搞得?啊?
還是曾志勸他,你是領導風格高,可以不吃豬肉,其他同志都等着這份豬肉呢,你不能不給他們吃吧。
最後陶鑄聽進去了,把自己的那份豬肉送回去,其他人的豬肉都領回去。
有時候去蘇聯出差,蘇聯給每個外賓都發600盧布,陶鑄想給女兒買禮物都沒捨得,買了一堆除草機、吸塵器之類的回來,送給農機單位使用。
就這麼一個人,最後出現那麼大的轉折,要説他有什麼私心,肯定談不上,純粹是對理論和實踐的認識不同。
到頭來,孤臣還是孤臣,干將卻不是干將。
1969年,陶鑄已確診為癌症晚期,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便提筆寫了兩首《贈曾志》,感謝她三十多年的陪伴。曾志看完大哭,隨即包起來縫到棉衣裏,十年後才拆開棉衣公之於眾:
身世浮沉只自捫,誰憐白髮慰黃昏。
乾坤永照餘肝膽,生死難忘負馬恩。
縱使投荒能贖愆,不須酹酒為招魂。
每當夢醒難成哭,羞效王章有淚痕。
重上戰場我亦難,感君情厚逼雲端。
無情白髮催寒暑,蒙垢餘生抑苦酸。
病馬也知嘶櫟晚,枯葵更覺怯霜殘。
如煙往事俱忘卻,心底無私天地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