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英殖人最後一孝_風聞
新潮沉思录-新潮沉思录官方账号-2022-09-15 21:58
文 | 天書
在英國女王去世前一天,印度去殖民化運動又迎來標誌性進程。印度總理莫迪8日晚主持了新德里印度門前“國王大道”(Rajpath)的更名儀式,併為建國三傑之一蘇巴斯·錢德拉·鮑斯的花崗石像揭幕。“國王大道”名字已改為“責任大道”(KartavyaPath)。
莫迪在演講中説到,國王大道代表殖民時期國王的權力,是人民被奴役與壓迫的象徵;如今更名為責任大道,提醒走過大道的國會議員、政府官員要對國家與人民盡忠職守。女王去世之後,如澳大利亞,新西蘭,加勒比海原英聯邦國家等紛紛出現聲音呼籲終結君主制。總體上來説,在原英國殖民地範圍的國家中,去殖民化一直是大勢所趨。除了《國安法》出台之前的香港。

英國女王去世這事,世界上最感悲痛的除了英國民眾外,可能就要屬一部分香港人。在悼念現場,這些人聲淚俱下,悲痛欲絕。一些港人悼念文字中,將其稱為“香港人的女王”,還把跟女王沒什麼關係的香港發展成果都算成她的功勞,勉強也算是人死為大,粉飾虛張。還有一些人把女王升格成“香港人的女皇”,就很讓人崩不住了。


有歐洲歷史常識的會知道,歐洲人對皇帝和國王的稱號區分非常嚴格,歷史上歐洲的皇帝法統非常稀少,英國王室只有到了維多利亞一世那裏才從印度搶了個印度皇帝的頭銜帶上,然後這個頭銜傳到伊麗莎白二世的父親那時,也就因為印度獨立而斷絕了。所以伊麗莎白二世從來也沒當過女皇,英國人自己也只叫她女王。現在這些港英殖民遺留下來的孝子把其稱為女皇,可能英國人看了都會想笑。

今年是香港迴歸25週年,雖然國安法出台之後香港開始了“二次迴歸”的進程,但去殖民化之路依然任重道遠。可以説比起其他原英殖民地國家,香港去殖化進程是最落後的。
在嘲諷這些遺老遺少之餘,**我們也要梳理一下港英時期的英國形象,以及香港人的身份認知和心態的演變歷程,**來回擊如今這些“女王庇廕香港繁榮之類的歲月史書言論。認清這種認知變遷史,對於我們面對今後香港和台灣問題的解決也尤為重要。由於梳理脈絡繁雜,全文還有七千餘字,還請耐心閲讀,會有所收穫,感謝支持。
一
香港著名武俠小説家黃易有一部長篇作品叫《邊荒傳説》,故事以淝水之戰前後的歷史時代為背景,塑造出了一個虛構的“邊荒集”。故事中邊荒集的前身是穎水之畔的項城,由於南北長期對峙,所以淮水和泗水之間數百里的地區變成了荒無人煙的緩衝區,稱之為邊荒,由於南北政權間斷絕往來,所以處於邊荒核心處的邊荒集成了唯一貫通南北的轉運中心,兩方走私貿易的橋樑。

邊荒集不屬於任何政權,也沒有王法,在這裏討生活的人稱為荒人,多是幫會豪強,不法之徒,走私掮客,以及在南北政權無處容身的亡命之人,南北胡漢各族雜處,一切以利益和武力為規則。由於走私中心的地位,所以邊荒集成為天下最賺錢也最墮落的地方,青樓賭場林立。邊荒集的人們拼命賺錢和享樂,賺夠了就去其他地方安居生活。
故事開始時,邊荒集各大勢力間只有一個象徵性的協商機制,實際上是一盤散沙。在淝水之戰後,南北各方勢力因對邊荒集戰略利益的垂涎屢屢進犯,數次失陷的邊荒集在幾位主角帶領下將所有荒人團結起來,最終保衞了邊荒集的獨立地位,並發展至巔峯,荒人之間也消除了民族和利益體間的隔閡,產生了統一的身份認同感。最後,邊荒集在多年輝煌之後隨着劉裕成為南方之主後開展北伐,邊荒失去了緩衝作用而宣告落幕。
這裏花了大段文字來介紹這部小説,相信讀者們一下就能看出來,邊荒集實際上就是香港的隱喻。黃易作為香港最擅長寫歷史的小説家,對於香港地位的本質有着通透認識。二戰後亞洲能迅速發展起來的這幾個地區,日本和所謂的四小龍,本質上都是因為它們是冷戰對峙的橋頭堡,尤其香港本身就是新中國成立時有意留下的對外門户。邊荒集這種無法無天,遍地金錢,靠中轉貿易發大財的環境也和香港六十到八十年代間高速發展時的社會環境如出一轍。
不過,對比港英時期來説,邊荒集是獨立多了。小説中的荒人不接受統治者,有屬於自己的“議會”,也有能力保衞家園。對於港英時期的香港人來説,以港督為首的殖民官僚們是絕對的統治者,政治大多時候與港人基本無緣。在六七運動之後,港人再沒有挑戰殖民政府的舉動。
在70年代之前,港英政府實際上就只有一個功能,就是維持統治秩序。從殖民開始,英國對香港的定位就是貿易轉口港,英國只需要維持統治秩序,不影響經貿利益的獲得,**所以既不關心治理建設,也不太關心香港華人社會的情況。**所以我們在80年代前的老港片中會發現,在其中出現的殖民者形象,大多數時候就只有英國警察長官。

英國這種放任不管的態度,一方面使香港社會某種維度上非常“自由”,成為有能力有野心之人的掘金樂園,**另一方面也使香港事實上變成無法無天的社會。**在這種純粹社會達爾文主義的環境中,自然富者愈富,貧者愈貧,也就不難理解當時的香港會出現“劏房”,“劏牀”,九龍城寨這樣的貧民窟景觀。大陸改開之後,各路富豪的發家史已然或多或少不光彩,但像牟其中這類也是要進監獄的。當年香港富豪們的起家史如果按大陸的標準來看,大部分都是要進去的,更不用説香港還有發達的黑社會生態。
對於華人,港英政府採取的是吸收少數商界精英進入行政局和立法局這類實際上的諮詢機構,或授予太平紳士的形式,通過精英華人來維持對底層統治秩序。
直至70年代,香港社會系統,尤以警察系統的腐敗終於到了無法維持正常秩序,社會矛盾極端尖鋭的地步,迫使當時以麥理浩為首的港英政府不得不開始正視香港社會發展和治理問題,廉政公署也是在這時期成立。在《雷洛傳》,《跛豪》,《追龍》等影片中對這時期的港英政府問題與殖民者的反面形象都有體現。

更根本性的原因是,在六七運動之後,英國政府發現新中國是有可能武力收回香港的,感受到了失去香港的危險。在71年新中國恢復聯合國五常席位之後,英國不得不正視這一天到來的可能性。也是在這一年,麥理浩就任第25任港督。根據《英國解密檔案的啓示》等資料顯示,由於這期間英國還未與中國正式討論香港迴歸問題,英國仍然寄希望於通過增加與中國討價還價的籌碼,實現延長對香港的殖民統治,畢竟英國就只剩這麼一個像樣的殖民地了。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抬高香港的身價。帶着這個任務,麥理浩通過一系列經濟和民生改革,使香港經濟進入高速發展期,社會矛盾和民生問題也相對緩解,麥理浩時期也是老一輩港人最懷念的一段歲月。實際上,以香港得天獨厚的貿易條件,和處於冷戰橋頭堡的歷史機遇,如果港英政府肯用心治理,香港早就該發展起來。對比香港和新加坡,就可以看出兩者政府定位不同帶來的發展差異。
在麥理浩之前,香港工業以服裝業為代表的低端輕工業為主,缺乏自主技術。在麥理浩執政期間,其推行的經濟政策為香港奠定了電子工業等產業基礎,本來香港也是有機會沿着這條路繼續發展的。不過到了79年,麥理浩到北京拜訪,中國領導層向其傳達瞭如期收回香港的決定。82年的中英會談,鄧小平向撒切爾夫人傳達了更明確和強烈的信號。至此,英國對港戰略轉為“輝煌退場”階段,這一年麥理浩離任。
所謂“輝煌退場”,熟悉英國曆史的讀者都知道就是英國從殖民地撤退之前的一貫攪屎棍作風,通過種種手段進行挖坑,為殖民地獨立後埋下禍根。撒切爾夫人在回憶錄中説到:
鑑於1982年9月與鄧小平的會談沒有進展,現在應該發展香港的民主建制,使香港實現獨立或自治,就像我們在新加坡那樣。

後任港督們的任務從推動經濟發展變成了所謂的“民主改革”,促使各路政治團體紛紛出現,立法局等機構放開了小部分議席給這些政治團體進入,不過此時立法局等實際上還是諮詢機構而不是獨立機構。在彭定康上任之後,推動了一系列違背了中英聯合聲明協定和基本法的改革,這時期也誕生了很多後來煽動港獨的政治明星,如李柱銘,和與彭定康關係深厚的陳方安生等,立法局也開始走向獨立性質。
二
**由於港英政府不再以發展香港的產業經濟為目標,導致香港從八十年代就開始走上了去工業化道路。**1981年時,香港有120萬產業工人,到1996年,還剩80萬,工業升級道路被打斷,金融和服務業成為香港絕對主流。
香港社會日後的政治問題,產業問題,房地產問題,在這時都已種下根由。政治上,為什麼我們看到香港的各路政治團體,大多不是代表高層利益,就是勾聯歐美,都代表不了普通市民的政治利益?因為八九十年代港英政府推動的所謂政治改革,實際上就是之前吸收精英和太平紳士的放大版。
到迴歸前夕,真正關注底層利益的公民團體們基本與政黨團體分道揚鑣,以香港市民社會的形式自行活動,不參與政治,而港英政府催生出來的政黨團體們蜕變成純粹的政治利益團體。
當時的調查顯示,直到迴歸前,香港真正參與政治活動的普通人也是極少數的,延續了殖民史以來普通港人的政治冷感。而在“港人治港”的原則下,迴歸之後,這些純粹的政治利益團體們自然變成了治港的那個“港人”,且和香港富豪精英階層與英國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就是香港迴歸後面對的政治基本盤。
產業問題,由於80年代開始的去工業化,和港人中產階層擴大後對生活身份的追求以及殖民化影響,一方面,年輕人不願再從事如紡織等低端工廠工作,但工業升級道路又被打斷,年輕人轉而大量進入地產,銀行,商貿等行業做體面的辦公室文員,這種文員羣體後來也成為港劇中最典型的上班族形象。
在房地產和金融如日中天的年代,這些文員不用學習什麼專業技能就能保持體面工作,也使得香港人對子女教育投入方向發生了轉變,造成醫學,法律,金融等專業獨大的局面。而中產層對八九十年代房市和股市造富神話的追求,又極度促進了房地產業和金融業的擴張。

三
上一部分我們梳理了迴歸前港英殖民政府對香港社會造成的影響。接下來梳理香港人的身份認知和心態的演變歷程。
我們在前文提到迴歸之前普通港人長期保持政治冷感。在70年代之前,由於殖民政府的高壓統治,被殖民的港人沒有政治地位,也無力反抗,自然對政治冷感。在麥理浩執政的經濟高速發展期間,這種政治冷感又有了新的涵義,就是普通人只要拼命討生活賺錢,其他不關我屁事,粵語中稱之為“揾食”。黃易在《邊荒傳説》中借其中一角色之口説到**“那時的邊荒集真爽,拼命賺錢,也拼命花錢。真正的醉生夢死,從不去想將來要如何如何”**,説的就是那個年月的香港。
73年香港出現單元劇《獅子山下》,歌頌港人奮鬥拼搏,被港英政府宣傳為“獅子山精神”。實際説穿了就是拜高速發展期機會遍地所賜,對“拼命賺錢拼命花錢”時代的包裝。1989年,周潤發在參加《今夜不設防》節目時就説:“現在哪個香港人,不是手頭上做着兩份工作的?”香港影視界奇才陳奇勳就是這種拼命“揾食”的代表,既當演員,又是電影配樂大師,又會武指,又能編劇。
這種精神固然值得稱道,但問題是即使在那時,香港底層階級多數也難有這種拼命“揾食”的能力和機遇,而與此同時,香港真正的富豪們可不是靠着拼命揾食來發家致富的。“獅子山精神”本質上説是對香港中產黃金年代的一種概括,遠不能代表香港的全部。

《邊荒傳説》中描寫荒人的不成文規矩是“只聚在一處看熱鬧,不礙手不礙腳,誰都不可以拿他們來出氣。”這也是當時普通港人的行為特徵,非常關注各類政治新聞和信息,但極少參與政治行為。有學者將此比喻為“專注的旁觀者”。所以要了解港人身份認知和心態的變遷,香港影視劇是一個生動的渠道。
在香港淪為殖民地後,由於港英政府不像日本殖民台灣時那樣有意同化本土人,且僅靠廣東,香港華人社會一直在底線上保留了一種中華認同,在抗戰開始,各路人士去香港避難之後,這種認同更被加強。對於社會主義中國這個概念的接受就相對困難得多。
建國以後,香港華人社會是有一些趨勢在文化上與大陸接融的。文革開始後,風潮也影響到香港,但是在六七運動之後,這種影響基本消失。這時英國對港人的文化同化也開始加強,使得港人一邊反感殖民統治,一邊不得不日益被殖民文化加深影響。《歲月神偷》中,上世紀60年代香港社會中的殖民影響在影片中無處不在。
同時,以倪匡之類為代表,在逃港的大陸人的影響下,本地港人對大陸的印象也迅速惡化。最重要的是,70年代後兩地的經濟差距迅速拉大,最終使得大陸,和社會主義這個概念形象在香港文化中越來越奇觀化,野蠻化,貧窮化。《國產零零漆》可以看成對社會主義大陸奇觀化的集大成。

在79年之前,內地以廣東省為主,就出現過五次逃港潮,前後上百萬人,尤其70年代之後,香港飛速發展的經濟使逃港現象加劇,深圳在成為經濟特區前更是重災區。逃到香港的大陸人被稱為“人蛇”或“大圈仔”,由此發展出“打蛇”團伙,綁架“人蛇”來勒索他們在添加的親屬。成功進入香港的,由於身份問題很多都從事黑幫暴力或色情行業工作,倍受歧視,也由此產生很多影視題材,如《跛豪》,《省港旗兵》,《恐怖雞》,《金雞》等等。
客觀上説,百萬計的逃港者充實了香港社會的勞動力,為香港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甚至據説上世紀末香港排名前100位的富豪中,有40多人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逃港者。只有《甜蜜蜜》等少數電影算是對大陸人的形象塑造比較正常。
但不論是當時的港人對逃港者的歧視,還是逃港者在融入香港社會後向其他港人灌輸的大陸形象,都加劇了港人在七八十年代整體對大陸印象的刻板和偏執,也引發了對自身命運的擔憂。
這種擔憂在香港中上層比較明顯,對於中下層民眾來説,在79年之後,香港將要回歸就是註定的事情,以普通港人的政治冷感,就普遍造成明知這是既定事實,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沒有迴歸就不願去多想的心態。對於大陸這門窮親戚,除了嘲諷之餘也説不上多反感,畢竟這個窮親戚也給普通港人帶來了諸多好處,在香港賺錢在大陸消費的模式,讓普通港人瞬間就過上了人上人的生活。
中上層就不這麼想了,很多人怕迴歸之後面臨清算,當時香港掀起了一波移民潮,如新加坡政府給香港2.5萬個家庭移民的名額,市民排隊領取申請表格的隊伍從金鐘一路排到灣仔。跑到歐美的更多,倪匡就是怕迴歸後被清算,跑到了舊金山。《富貴逼人》中對當時中上層港人的心態有生動刻畫。在中央表態“一國兩制五十年不變”後,這波移民潮才逐漸平息。







四
香港人當時就是處於這樣一種矛盾的狀態,一邊大體上保持着對中華民族,一箇中國的認同,一邊嘲諷大陸,一邊害怕茫然,一邊裝作無事發生。
香港人的民族家國情懷,一是源於清末以來的反侵略史,二是文化形態上深受廣東文化傳統和從天地會到洪門的會道門世界觀影響,三是南渡文化工作者對香港影視中家國情懷的塑造。由於廣闊的華語市場需求,這種影視劇中的家國情懷塑造在八九十年代又達到了巔峯,對包括大陸在內的整個華語圈的中國身份認知起到了積極塑造作用。
但實際上,香港人這個“中國”身份認知的主體,實際上又是懸置的。70年代後的港人,已經不能理解社會主義大陸,只知接受既定事實。那麼對竊取了“中國概念”的台灣國民黨政府,香港人有認同感嗎?從當時來看實際上也沒有。
在八九十年代的香港電影中,出現台灣形象元素很少,基本上都是作為黑幫元素出現。香港電影中的台灣黑幫形象經常往兩個極端方向發展,一是組織化程度高,更接近日本黑幫,且深度參與政治,如《古惑仔》中的三聯幫,和《黑金》中的周朝先;二是鄉土化,野蠻化,花襯衫人字拖大金鍊,説閩南語暴粗口,典型形象就是《賭神2》中被仇笑痴幹掉的老大。因為台灣當時自己沒什麼黑幫片,被香港電影大量輸出後,反過來影響了台灣人自身對本土黑幫的認識,並反映在後來台灣本土一系列電影中。

香港人心知肚明台灣不可能是香港的選擇,而當時如日中天的香港人同樣也看不上台灣,甚至嘴上也看不上新加坡,覺得新加坡很土。
就這樣,八九十年代的香港人,憑藉着發達的影視工業,成為華人文化中心,也塑造出一種屬於自己的“中國觀”,成為了文化上的中國認同者,政治上的無根者。
當時香港本土出生的一代人已經開始試圖建立自己的政治身份認同感,此時多還是着落在民族主義上,所以當時興起保釣運動,推動中文為官方語言運動等,這又不同於當時港英政府推動的政治改革參與,**更多的是一種身份認同塑造需求,**客觀上説,也是“五十年不變”的保證讓普通港人暫時忘掉擔憂,可以把情懷放在民族敍事上。香港史上投資最大的電視劇《國際刑警》中,開篇就有香港保釣人士與日本右翼分子衝突的情節。
在彭定康上台開始更佳激進的攪渾水之後,對於各路“政治明星”羣魔亂舞的現象,以及到底能不能實現“港人治港”的擔憂,又引發了一些港人對未來期望的混亂。96年的電影《港督最後一個保鏢》表面上是無厘頭惡搞喜劇,但對迴歸前的香港政局有所瞭解就會發現裏面的很多人事可以直接對號入座,片中既諷刺大陸,又諷刺港英政府和香港政客,又對日後獲得在港英統治期間根本沒有過的“民主”進行模糊想象。可以説是當時港人心態的絕佳寫照。

五
那麼,迴歸之後為什麼香港始終沒有真正融入大陸,反而在新一代港人中廣泛產生“港獨”,美化懷念殖民期間的“戀殖情節”呢?關於這方面包括我們過往文章在內,已經有太多討論,讀者們可以參考筆者之前的文章《戰狼大戰葉問,大陸和香港的命運沉浮》和《迴歸25週年,香港人的幸與不幸》。限於篇幅這裏再籠統説幾點,查漏補缺。
一是港人治港問題,香港迴歸時的政治基本盤本來就遍佈暗樁,如陳方安生,因為彭定康許諾給她的特首沒有實現,從而在港獨道路上一路走到黑。**當時的“港人治港”,整體上基本是“精英治港”,**如董建華,梁振英這種真切為香港長遠考慮的是少數,政治掮客是多數。
二是歷史教育問題,在港英政府統治期間,關於中國歷史教育就是非常淡化的。結果迴歸之後香港政府在這方面是變本加厲,歷史學尤其是中國歷史徹底邊緣化。就像我們上面説的,迴歸時香港的參政基本盤不是代表精英階層就是代表英國,不管代表誰,這些人普遍覺得香港要保持國際化,所以要輕視歷史教育。這直接導致迴歸後的一代年輕人對中國歷史認同極度退化。
三是限於時代問題,**迴歸後相當一段時間內,大陸和香港仍然沒法正常開展大規模民間交流,**香港人在仍然保持着對大陸的巨大優越感的同時,又因為港英期間遺留的種種問題導致普通人處境變差,而對大陸產生怨恨。97迴歸之後,雖然大陸經濟已經有長足發展,但大陸仍不敢全面開放內地赴港,擔心滯留香港的內地人太多導致香港社會受到衝擊。同時大陸政策上也並不鼓勵香港青年赴港學生在內地就業。隨着大陸赴港遊客的增多,雙非嬰兒,零價團,黑導遊,“北姑”等等現象也在加劇陸港矛盾。

四是香港新一代青年終究要建立自身的本土化身份認同,這是客觀的社會進程,在與大陸身份認同融合受阻之後,新一代港人的身份認同建構走上另一條路。03年開始興起所謂的“新社會運動”,強調香港本土身份和本土共同記憶。這種“共同記憶”,自然也只能從港英時代取材。然而年代一代併為經歷過港英時代,在過往的影視文化中實際上也找不到多少港英政府正面描繪,只能把香港高速發展的年代全都算成港英政府功勞,並經過不斷美化想像,最終變成戀殖情節。而在國安法出台之前,香港政府對推動去殖化又無動於衷。
另一方面,隨着香港經濟結構上徹底金融化,房地產化,旅遊服務化,新一代港人心中的“國際中心”認同感又不斷加強,催生出類似“世界公民”的心態,在文化情感上開始更靠近歐美。10年之後,香港文化圈大舉北上,有能力的港人也大批到大陸發展,還留在本地市場的發展空間更為窄小,無法參與到北上進程,也沒有退路的香港新一代青年,就只能在自身地位衰落的過程中不斷懷念想像的從前,對大陸的觀感越來越非理性,最終淪為港獨分子的工具。
就像筆者在《迴歸25週年,香港人的幸與不幸》中説的,香港的不幸在於,在迴歸之後,沿着曾經的老路又走了25年,幸運的是,比起全世界大部分地方,它仍然是最發達的地域之一,依然還有足夠的空間和依靠去改變。
回到文章開頭,無論如何,香港的發展實際上跟英國女王並沒有什麼關係,伊麗莎白二世在這其中起到的作用,只有兩次訪問香港,創造了“事頭婆”這個稱呼。在港英政府的宣傳下,美化了英國王室形象,淡化了殖民者的惡劣形象。

作為一個現代君主來説,和還在世卻已退位的明仁天皇相比,伊麗莎白二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君主。明仁在位期間,外事上對中國道歉,內事上努力維護皇室形象,並提前退位為下一任天皇鋪好路。反觀伊麗莎白二世,既沒真正扭轉英國作為殖民者的形象,又沒維護好王室形象,甚至也沒給查爾斯留下個好攤子。
人死為大,其他的不説了,港英殖民時代的遺老遺少們,這次可謂孝感動天。不過,等查爾斯也走了,對着這連想像都找不出素材的國王,還能孝得出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