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本武藏》：把握主動,一擊致命_風聞

《宮本武藏》

　　關於日本劍聖宮本武藏的影視作品數不勝數，我看過的是1954年電影版《宮本武藏》及同名原著。影片講述了宮本武藏憑着堅忍不拔的毅力和強健，手提孤劍，漂泊天涯，尋求 “劍禪合一”之真諦的曲折歷程，對比武和決鬥並沒有強調太多，而是對武藏在成長中面對愛情、仇恨和生死等問題時的衝突和抉擇進行敍述。

　　影片開始，武藏（三船敏郎 飾）與好友本位田又八為出人頭地，參加了關原之戰，但武藏這一方遭遇慘敗。兩個人逃亡途中迷路，幸得阿甲和朱實母女相救。武藏拒絕了阿甲的求愛，獨身返回故鄉美作，又八則拋棄老家的愛人阿通，與阿甲結合。武藏強闖關卡被官兵通緝，又八的母親亦因為看不到兒子憤恨不已，武藏成了眾矢之的。關鍵時刻僧人澤庵搭救武藏，將其吊在樹上磨練意志。一代宗師宮本武藏開始經歷人生第一個磨難。僧人譏諷他説：“好大的力氣，樹在動了。可是，大地卻沒受影響呀！這是因為你的怒氣只是私人的怒氣，所以非常微弱。男子漢的怒氣，必須是為公眾而憤怒。為了個人小小的感情問題就發怒，那是女性之怒。”

　　為了進一步磨練意志和武藝，取得武士稱號的宮本武藏四處雲遊挑戰強者。他告誡自己：“藉此生存下去吧！把這個當自己的魂魄，經常磨鍊，看看自己能追求到人類多高的境界！澤庵以禪行道，我就以劍行道，一定要超越他。”

　　在擊敗吉岡拳法道場後，眾武士懷恨在心，幾番設計謀害武藏。最終與武士清十郎展開一乘寺決鬥。在明白了只靠蠻力不是真正的高手的道理後，武藏在藝術和實戰中，磨練提高自己的劍法，他認為，“所謂武者修行，並不是只會到處找人比武，就表示他很厲害。如果只能勉強求得一宿一餐，扛着木刀到處比武，這不叫武者修行，這叫流浪漢。真正的武者修行，內心的修養要比武技來得重要多了。除此之外，還要走訪諸國，測量地理水利，牢記各地鄉土人情，觀察領主跟人民的相處之道，洞悉城裏城外動靜。腳踏實地，雲遊四海，善用心思，仔細觀察，這才叫武者修行。”武藏周遊列國，遍訪名家，與之切磋過招，從十三歲到二十八歲之間，六十餘戰，全勝而歸。

　　佐佐木小次郎來到江户謀求官職，與同在江户的武藏邂逅，兩人約定東門決鬥。在決鬥前夜，武藏致信請求將決鬥延期一年。

　　武藏帶着他的兩個徒弟旅行至鄉下，師徒三人一面鋤地耕作，一面教習農民武藝，抵抗土匪。 阿通和朱實先後來到鄉下尋找武藏，在一次匪亂中朱實喪命，阿通則因不能與武藏日夜廝守而思念成疾。

　　二十九歲，武藏在巖流島與佐佐木小次郎決鬥，將其斬於劍下，一戰成名。

　　三船敏郎版《宮本武藏》三部曲至此結束。應該説，電影還是相當精彩的，三船的表演實在讓人入戲，不愧是我最喜歡的日本演員之一。但裏面的男女關係過於複雜，甚至可以説有點狗血。宮本武藏作為劍聖，竟然被一個老太婆搞得雞毛鴨血，如果不看片頭的話我會以為這是言情片。這是所謂有預期落差。平心而論，劇中的阿通實在是可愛，阿甲和朱實母女也着實可憐。就算當作言情片，也有相當的水準。

　　歷史上，30歲的宮本武藏回顧往昔戰鬥，自以為不足道也，並未臻於劍法之最高境界。自此精修鑽研，晚年的宮本武藏，將自己基於廣泛實踐和苦思冥想而參悟的境界和研究成果寫成了《五輪書》。

　　在日本，一個煮飯婆都有可能叫做煮飯仙人，對宮本武藏的吹捧也在所難免。然而《五輪書》所探求的一擊致命、實用又簡單的制勝之道，不管我們做人做事還是大國角逐，都有值得借鑑的地方。

　　在宮本武藏看來，從“一人敵”的劍法，到“萬人敵”的兵法，其間並沒有不可逾越的鴻溝，能夠將刀法使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就能以一當十，以十當百，以百當千，以千當萬。

　　典型的例子，是“以一戰多”的劍法。“以一戰多”既是劍法，也是兵法。宮本武藏是“以一戰多”的高手，曾有單斬吉岡流派七十六人的恐怖戰績。他是怎麼做到的呢？奇襲敵方首腦，一擊必殺；然後藉助地形邊打邊退，避免被敵人包圍，將戰線拉開，據此分散敵人，將一對多轉化為多次一多一，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宮本武藏天下無敵。

　　或許正是根據這次實戰經驗，宮本武藏總結道：不管對方有多少人，都要將整個局勢控制在自己手裏，千萬不能被地方圍困。要首先想好攻擊的次序，不僅要全力以赴對付那個最靠近你的敵人，還要注意到其他各個方向的敵人。一定要邊守邊攻，不能消極防禦。把精力集中於雙手緊握的刀上，要不停揮舞，猛烈劈殺，在第二個敵人衝上來之前，就要讓第一個衝上來的敵人斃命。你要儘量控制住敵人，使他們只能一個一個的輪流進攻，一一擊斃敵人。

　　這就是積極的戰略退卻，這就是主席所説的分而擊之，先攻擊弱的，再攻擊強的，等消滅了弱的，強的也變弱了。

　　宮本武藏追求劍道的本質。他以畢生的生死實踐，勸勉習武之人不能坐想空談，必須勤勉實踐。只有在反覆實踐中積累經驗，才能參悟劍道和兵法的精髓。宮本武藏説，只有掌握機巧變化，才能在戰鬥中取勝。而這並非易事，不但要每日修煉，時時體會，還要有豐富的臨敵作戰經驗。而實現這一切的唯一途徑，就是實踐。但是，每天投入生死決鬥的實踐中參悟劍道，每天都在千軍萬馬前指揮作戰領悟兵法，顯然是不現實的。所以，宮本武藏所説的實踐，是指每天不斷練習，仔細揣摩敵人的心理，深入研究敵人作戰的兵法，從而掌握作戰的策略，從而戰勝對方。哪怕在你隻身一人的時候，你的心裏也要有千軍萬馬。

　　宮本武藏在《五輪書》中強調一切從實際出發。以兵器的選擇為例，宮本武藏從不狹隘地主張固定使用某一種兵器。他認為，不同的兵器有不同的性質。要根據戰鬥所處的環境和實際情況，更換合適的武器。在沙場征戰中衝鋒陷陣，就使用長槍；在巷戰中短兵相接，或者追擊逃兵，就使用短刀。所以，武士選擇武器，不能盲目效仿他人，也不能僅憑一己好惡，只能以時間、地點、條件為轉移，根據戰鬥情況選擇武器。凡是武士，皆佩雙刀。那麼，何時用長刀，何時用短刀呢？宮本武藏説，在曠野作戰，要用長刀；若是巷戰，則用短刀。這就是説，充分發揮刀的效用，要從實際情況（即作戰環境）出發，決定使用長刀還是短刀。

　　宮本武藏説，武士之道從熟悉兵器開始。習武之人，不僅要熟悉兵器的長短優劣，還要知曉兵器的材料構成和打造流程。如此，才能得心應手地使用兵器。宮本武藏的務實，在於他強調日常的刻苦訓練，在於他重視習慣的力量。宮本武藏從不相信世間有什麼秘籍，能讓人不經過刻苦訓練，即能掌握劍道精髓。宮本武藏從常人的體質出發，認為作戰時憑單手的力量往往無法將敵人砍死，所以強調平常即刻苦練習單手揮刀，養成習慣。宮本武藏的務實，在於他強調心態。他強調習武之人，要有一顆平常心，避免過大的心理起伏。他要求習武之人在平時要心無旁騖；集中精力於一處；以平穩情緒作戰外柔內剛；突破身體侷限和眼界限制；換位思考以豐富經驗和增加見識。宮本武藏的務實，在於承認所有人都有弱點，即使自己也不例外。生死懸於一線，豈容裝逼？承認自己的弱點，避免被敵人抓住，才能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宮本武藏摒棄一切故弄玄虛的步法、刀法和招數，直擊本質。宮本武藏的務實，還體現在他尊重規律。宮本武藏認為，劍道和兵法的最高境界，是“空”。“空”者，無形無狀，無式無招。正是由於“空”和“無”，所以能不被外物限制，但可以自由地出入任何境地之中。具體到劍道和兵法上，就是使劍招和兵法為我所用，但我又不被招數和兵法所束縛。從本質上説，這就是要洞察規律，利用規律，但不被規律框住手腳。

　　宮本武藏的兵法，講究佔據有利地勢，搶佔先機，掌握戰場的主動權，強悍主動地發起攻擊，而不是消極防禦。這就是先發制人。宮本武藏的兵法，講究壓制敵人和鉗制敵人，講究乘勝追擊。宮本武藏的兵法，講究尋找敵人薄弱之處，集中攻擊。這就是攻其薄弱。宮本武藏的兵法，講究以自己堅強的意志摧毀敵人的意志，讓敵人從心底認輸。這就是攻心為上。